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琉璃這兩日的精神不濟。“蘭世子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南唐陛下盛情邀請,他在南唐多遊玩幾日,還是被他盡力謝絕了。”
她這兩日時常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因為琉璃停頓的間隙有些大,故而雲蓁不由抬眸瞧了琉璃一眼。
注意到雲蓁的目光挪動到了自己的身上,琉璃心思迅速回籠,也知曉自己這兩日有些荒唐了,忙低下頭,不敢抬頭去瞧雲蓁的眸子。
“泠國使團那邊,也在準備啟程了。”
雲蓁收斂眼神,不由發出了聲深刻的歎息之聲。“恩。”
“等這麵處置妥當了,你便隨同使團回國罷。”她頓了頓方才開口道。“趙沁繡便有勞你保護了。”
琉璃似乎不曾想到竟是會聽到雲蓁如此安排,登時愕然的抬起頭,正好撞進雲蓁的眸底,焦急的開口道。“郡主。”
“我知曉我這幾日下來有些荒唐,但是....”
聽著琉璃開口解釋,雲蓁知曉琉璃十有八九是以為自己乃是因為她這兩日的精神恍惚,繼而再開口警告她了。
雲蓁也不等她開口說罷,擺了擺手道。“此事與你並無太大幹係,趙沁繡身側需要有人照應,有你在其身側,我也放心不少。”
琉璃一呆,下意識的反駁道。
“此處乃是南唐,危機重重,你一人留在此番,就算是陛下也不會心安的。”
雲蓁眸光一厲,不答反問道。“你乃是在用雲修壓我?”
琉璃知曉自己越了界,登時訕訕的不知如何開口,心中萬般懊惱自己倒真是糊塗,竟是口不擇言到這種地步,心中焦急著想要解釋。
隻是越解釋,她便覺著心亂如麻,最後竟是平白張口,不知如何勸起。
畢竟,於公於私,她都不想在現在離開南唐。
老三的存在,她隻是從小九與雲蓁的口中得知。
她心中有許多疑問,到底為了什麽,老三方才會這般?
二來,正如她先前所說,若是讓雲蓁一人留下,誰人也不放心。
雲蓁自然是知曉琉璃的意思,但是她斟酌了許久,既然要實施那個計劃的話,琉璃便定然是要跟著使團回去的。
否則皇甫珩又怎會輕易相信?
雲蓁轉頭與祁盛華對視了一眼,低低歎息了一聲,開口道。“誰說我乃是一人留下?”
琉璃下意識順著雲蓁的目光向著祁盛華瞧去了一眼,心中登時明白,就算是他們全數撤走,雲蓁身側也不可能沒人保護著。
而另外一個理由,叫她開口說,她是怎麽都開不了口的。
雲蓁瞧了琉璃一眼,淡淡開口道。“你不想走為了什麽,我心中清楚。”
雲蓁的話,琉璃根本反駁不了,所以,隻能默默聽著。
“你隨行泠國使團,保護趙沁繡便是你的任務,至於那個人。”雲蓁深深的瞧了琉璃一眼,眼見她的情緒果然是被調動了起來,不由歎氣道。“那個人,你會見到的。”
琉璃立即反應了過來,啞然開口道。“郡主你的意思是?”
隻是還不待雲蓁開口,緊閉著的房門便被人叩響了,房內眾人的注意力,當即被吸引了過去。
琉璃不得已咽下了腹中的疑惑,繼而調轉身形去開門。
房門打開,琉璃看著門外站著的女子,不由微微一怔。“你,你怎麽來了?”
門口站著的女子身形依舊甚是纖瘦,隻是到底這兩日睡眠好了些,故而精神好了不少,聽到琉璃這話柄不開口,隻是一雙美眸卻是直接越過了琉璃,望向了房門裏頭。
這幾日下來,茹姨一麵替她施針,一麵又替她調理身體,故而,她的記憶倒是恢複了大半。
恢複了記憶後的趙沁繡與原先那個在滿堂春待了幾個月之久的如詩,宛若是兩個人一般。
“郡主可在?”就連相同的聲線,因為說話方式不同,給人的感覺也有些不同了。
雖說趙沁繡開口禮貌性的問了這麽一句,但是透過琉璃的身子,她顯然已然瞧見了房間裏頭的雲蓁。
“進來罷。”
聽著雲蓁開了口,琉璃方才讓開身形,讓趙沁繡進去。
“見過郡主。”趙沁繡先是給雲蓁行了一禮,而後直起身來後,目光淡淡的在房內另外一人的麵上流轉了一圈,而後對著祁盛華點了點頭,便將目光挪動到了雲蓁的身上。
“你怎麽過來了?”雲蓁瞧著趙沁繡一副風吹都會倒的身形,眉頭不由微微一蹙。
“聽聞郡主這兩日,便準備遣送沁繡回國。”趙沁繡也沒有拖泥帶水的多說些客套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恩。”雲蓁上下掃視了趙沁繡一眼,而後開口問道。“你可是恢複記憶了?”
“承蒙郡主關懷,沁繡已然憶起大半。”趙沁繡點了點頭,麵上神色沒有半分波動。
至少,雲蓁並瞧出什麽異樣。
“那麽,不知趙小姐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沁繡多少知曉了這些日子裏頭,乃是被奸人利用。”趙沁繡垂下眼簾,原本溫婉的麵容有了片刻的崩裂,但是不過瞬間,她便恢複了過來。
“而那奸人,乃是導致我趙家身敗名裂的罪魁禍首。”趙沁繡眸光灼亮,一眨不眨的盯著雲蓁瞧。“不知事實可是如此?”
聽到此番,雲蓁的目光不由下意識挪動到了琉璃的麵上,眼見琉璃不敢抬眸與自己對視,心中便明白,此事十有八九與她有些幹係。
雲蓁眉梢微微一揚,無意識雙手交疊在一處。
“是。”
眼見雲蓁竟是開口了,趙沁繡麵色不由蒼白了幾分,那眸底陡然翻湧而上的怒火與悔恨,似乎要將她的理智吞噬一般。“竟真是如此?”也無外乎趙沁繡如此。
就算是心智再堅強之人,在知曉自己的仇人,在滅了滿門之後,竟是還利用了自己的美貌,毀了自己的一生,怕是也會幾近崩潰。
不過,趙沁繡顯然先前來時,便已然調整好了心境,此刻得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不過片刻功夫,怒火便被她自己壓了下去。
雲蓁原本便沒有隱瞞趙沁繡的意思,眼見趙沁繡這片刻功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不由甚為讚賞,定定的瞧著趙沁繡。
她總歸是覺著,趙沁繡如此聰穎之人,知曉了那些內幕之後,既然來見了自己,那麽怕是有什麽想法。
至於是什麽想法,雲蓁心中已然大抵有了揣測,她的眸光在一旁垂頭站著的琉璃身上轉了一圈,也不等趙沁繡說話,便率先開口道。“趙小姐。”
“你的弟弟妹妹,還在國內等著你。”
“他們甚是擔憂你,再加上。”雲蓁輕咳一聲,緩了緩,方才開口道。“你身子骨已然經不起消磨,雖說舟車勞頓會疲憊些,但到底可以好生休養。”
趙沁繡如何聽不出雲蓁這字裏行間都是在關懷自己,隻是。】
她眸底浮出一抹痛苦之色,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所有情緒都壓了下去。
這個不過年方十八的妙齡少女,竟是給人一種格外淩厲之感。
“殺父之仇,滅門之恨,沁繡日日不敢忘懷。”趙沁繡躬身道。“多謝郡主費盡心力替沁繡安排。”
她幽幽歎息一聲道。“隻怕可惜,沁繡今日會白費了郡主的一番好意了。”
雲蓁目光定定的瞧著趙沁繡。“你可知曉你若留下,需要付出什麽?”
趙沁繡抬頭,那雙熠熠生輝的眸子不避不讓的與雲蓁對視著,眸底透出堅定之色。
與雲蓁不過對視了一個瞬間,趙沁繡竟是覺著雲蓁那雙眸子裏頭,好似沉澱了許多許多的東西,她不由有些茫然。
她記著,這位輕凰郡主,比自己還要小上些罷?
確實雲蓁要比趙沁繡還要小上一歲,隻是因為雲蓁沉厚穩重的氣質,在某種程度上,極其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年紀罷了。
尋常女子十五六歲便有人上門提親,與她同齡的女子,有些已然是幾個孩童的娘了。
而趙沁繡美名在外,為何會留至十八九歲還待字閨中。
隻因當年的趙府一家已然是權傾朝野,左相又難免有讀書人的傲骨,覺著無需利用女兒美色與旁的豪門世家聯姻,再加上手下的幾個兒子都不曾有趙沁繡的幾分聰慧,故而右相極為看重趙沁繡,留著,乃是想若有合適的,便招個上門女婿。
這樣有意培養下來,趙沁繡有些時候,乃是尋常男子比之不得的。
“沁繡心中十分清楚,勞煩郡主關懷。”
雲蓁自然是清楚趙沁繡的秉性,定定的瞧了趙沁繡幾眼,心知趙沁繡乃是下定決心上門,自己就算是強行將她送回泠國,她有心怕還是會潛回來。
她瞧著趙沁繡,竟是隱隱透露出了一股難以言狀的惺惺相惜之感。
罷了,既然趙沁繡的態度已然表露的如此明顯,那她便也就不強人所難了。
眼見雲蓁應下了,趙沁繡方才鬆了一口氣。
“既然趙小姐有意留下。”一直默不作聲的祁盛華陡然開了口,登時將所有人的注意吸引了過來。
“那麽計劃怕是有變。”
雲蓁略略頜首道。“不錯。”
原先她乃是想要借由著泠國使團回京的機會,將趙沁繡等人一並送回京都,隻是可惜,這千算萬算,未曾想到,趙沁繡竟是不願回京,雲蓁的目光在一旁的琉璃身上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