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季站在自己的儲物櫃邊,心情異常複雜。
活了足足有十五年,才總算享受了一把一開櫃子,湧出一堆信件的學園偶像待遇。
她必須承認,從這些花花綠綠的信封鋪天蓋湧出的那一刻,直到它們稀裏嘩啦地從自己的製服襯衫上滑落砸到鞋子上,她整個人都處於實力懵逼的狀態。
其實她和大多數少女一樣,櫃子裏本來就擺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但冰帝的儲物櫃大得騷包,居然能填得滿滿的,這得是有多少封?理智告sù她這些玩意兒是什麽還得待定,但憑她貧瘠的想象力,似乎隻能想到是――情書。
一旦接受這種設定,還――真特麽――嗨森啊!!!
“梅垣桑。”
聽到熟人的聲音,白日做夢的真季同學迷迷瞪瞪地回頭,就看到了正好晨練結束走過來的鳳長太郎一臉擔心的神情,大概是以為真季被砸傻了,溫柔的鳳長太郎同學急問道:“你沒事吧?梅垣桑,很痛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務室?還能動嗎?還是我去叫忍……”
“能動!鳳君!聽我說!我還能動!”真季一聽自己都快要癱瘓了,急忙朝旁邊一跳,證明自己是個身體倍棒的少女。不過因為信件彈出的範圍過廣,還差點在一個粉紅信封上踩出腳印來,她眼睛很尖地想要躲過,但因為平衡感不好,還是整個人Pia~地貼到了不遠處的牆壁上,實在有損新鮮出爐的“冰帝學園夢中情人”的迷人形象。
但她旋即鎮定下來,矜持地拍拍自己的裙角。
立刻蹲下去撿信,企圖讓剛才的蠢事隨風而散。鳳長太郎看她真的沒事,就也加入了幫忙的行列,他動作倒是利落,長臂展動,很快就將一疊碼得整整齊齊的信封遞給真季,但發現她手掌上已經攏了搖搖晃晃的一堆。
“鳳君那邊的先放到櫃子裏去吧。”真季決定先把自己手上的這些拿到教室去看看,等到放學再來處理剩下的一堆。撿信的當口,她就已經發現附近有不少偷偷摸摸在看她的少女,而且這些信封也實在太可愛了,實在不像出自男生之手。
鳳長太郎也有點迷惑地問道:“梅垣桑最近做了什麽好事嗎?這些是不是感謝信啊。”
真季:“……我想應該不是。”
她得怒打多少小怪獸才能得到地球人民如此的愛戴啊!
因為大小不一又散散碎碎,她暫時隻能抱在懷裏。和鳳長太郎同行到樓梯口,居然正好碰到了從二年級儲物櫃區那邊過來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嶽人。
看到真季懷裏的盛況,向日嶽人的驚訝溢於言表,他看了下四周來來往往的人群,隻能鬼鬼祟祟地湊到真季的耳邊,悄悄道:“什麽情況?!難道你終於暴露了,這都是嫂子們的自薦信嗎?”
向日前輩你真是個人才啊,真季少女憂心忡忡地為自己剛才枯燥無味的聯想力感到羞愧,忽然覺得他說得真是好有道理。
向日嶽人又扯扯忍足侑士的袖口,“侑士,還不趕快把你的東西接走。”
“嶽人,你就不能把這些無謂的小聰明用在寫作業上嗎。”忍足侑士不動聲色地打掉搭檔的爪子,不過他也想不出來,這不年不節的,真季怎麽收獲如此豐富。但以他對真季的了解,她在學校裏也沒這麽多仇人,於是不免揶揄道:“嗯,我想你現在挺開心的?”
“是啊,忍足前輩。”真季甩幸災樂禍之徒一記眼刀,“我想我馬上就要取代你成為‘冰帝學園第二帥’了,你推倒跡部前輩的夢想不僅無法實現,還要榮升萬年老三。”
這時第一節課的預備鈴聲響起,真季隻能抱著一堆戰利品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順便收獲注目禮若幹。反正剛才被砸懵缺的時候夠壯觀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她就大搖大擺地把它們都塞到課桌肚裏,剛想好歹拆一封看看,第一節課的國文老師就慢悠悠地走了進來。
但她還是在上課間隙,一邊用高昂起頭,目不轉睛地用“充滿求知欲”的眼神跟隨著老師對和歌藝術表xiàn手法的板書和講解,一邊暗搓搓地在課桌裏暗箱操作,用指甲搗開了一個花形蠟印,從裏麵扯出信紙來。然後趁老師轉身板書,召喚皮卡丘附體,動作超火速地將折疊了一道的信紙夾到課本書頁裏,又假模假樣地將書在胳膊上墊高,這才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半分鍾後。
真季一臉嚴sù地故技重施,又一個小動作將信紙塞回了課桌裏。
其他的信也不著急拆了,她已經能想到八成都是一個係列的。真季努力模仿了一下立海大那位鐵麵副部長的死人臉,以此來抑止自己心裏那一萬頭悲吟的大羊駝。
(ㄒoㄒ)/~~
果然不該存有學園偶像的妄想,雖然原先就知道這是個白日夢。
所以下課時,前桌女生八卦地問她抱回來的是什麽時,她幹脆恬不知恥地回答道“情書啦情書再問自殺啊”。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情,真季幹脆先掏出手機來給最上京子發了封郵件。因為平時怕打擾到京子的工作,真季一般都是用郵件和她聯係的,沒想到這次倒是剛發過去一分多鍾,就收到了回信。
From:最上京子
“學園祭嗎?太太太棒了!我一定來!真季醬,那個……我能幫Mo子也要一張入場券嗎?不方便的話就不麻煩了!總之都要謝謝你啦!然後,我剛才正好想問你有沒有《一期一會》的電影碟片啊?有的話能不能暫時借給我看看?公司裏的被別人借走了。”
最上京子對冰帝學園的好感爆棚,一多半是被冰帝這夢幻的歐式建築群給迷倒的,畢竟她可是個對城堡裏的童話故事有著瘋狂熱愛的少女。她提出的要求也是小case,真季當即幫那位隻在廣告裏見到過的琴南奏江小姐也包辦了入場券。至於借碟片的事情,最上京子倒是真的誤打誤撞問對了人,真季那裏有祖父所有的電影資料,即使不知道最上京子的意圖,真季還是在郵件裏答應明天放學時就順路放到不倒翁屋去。
等到去餐廳吃過午飯,午間休息時看到教室裏稀稀落落地隻坐了幾個人,幹脆不怕引人注目,一股腦都攤到了桌子上。
臨近學園祭,冰帝學園的整體氣氛如同打了興奮劑。平時午休時,教室裏都會有一大片昏死在課桌上的人。可最近一周,經常有大堆人像大逃殺一樣,在鈴聲響起的時候才氣勢洶洶地殺進教室,唯恐早一秒進去都是虧本。
因為學生們全都聚集到那棟社團活動大樓去了,各自討論要在學園祭上出什麽奇招。老師們對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完全默認了他們此刻的瘋狂。
冰帝學園尤其是高等部的社團經費充沛,校風又追求素zhì的全麵發展,學園祭正是一個絕好的展示平台。所以比之一般學校不僅規模上更大,各類社團的專業素zhì也蜚聲東京都,絕不隻是停留在小打小鬧的自娛自樂程dù。尤其像戲劇部這種藝術社團,嘔心瀝血就等著在這個時候排出一場大戲來出盡風頭。
真季倒是沒怎麽在這件事上費心,他們這種運動社團的主要任務就是比賽,而他們今年也捧回了全國大賽亞軍的獎杯。對待學園祭,按照網球部以往的慣例,都是安排一場公開表演賽而已。
所以之前她根本沒把這堆“情書”和學園祭聯係在一起。
這封倒是怪厚的。
和其他清新可愛的小信封不同,這是個看起來樸實無華的標準信封。真季從裏麵先抖出了一份折疊得異常整齊的文jiàn,還細心地用訂書機裝訂好了。她一看到標題,就想給先前膚淺的自己一記重拳。
――《冰帝學園高等部男子網球部學園祭女仆咖啡廳策劃書》
這份策劃書首尾俱全,其格式之標準、內容之詳實、思想之卓然,足以像真季開學初做的那份網球部第二學期總策劃一樣被貼在學生會的公告欄裏當樣本。更是邏輯嚴密地闡述了這個創意的校園影響力、實施可行性和對廣大女生同胞精神世界的升華意義,對於活動開展的每一步,細致到根據每位正選和準正選的特點安排職務。貼心程dù更可謂足以讓真季拿來就能直接用,甚至連應急計劃都條理分明地條條列出。
這還沒完,突然發現信封裏還鼓鼓的,真季以為還有什麽PlanB之類的周密計劃,但展開之後,她無奈地用拳頭抵住額頭,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甜了。
直到下午最後一堂課結束,等到一多半同學又都光速衝出教室時,她才慢悠悠地帶著整理好的信件晃到網球部的社辦。看到好夥伴向日前輩好奇的眼神,真季爽快地抽出了那份女仆策劃的附帶材料,就是這麽簡單粗暴地放了大招。
向日嶽人原本隻是想看個熱鬧,但看完之後腰都快折斷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也有今天!!蒼天饒過誰哈哈哈!!!”
忍足侑士看他狂拍桌子,已經笑得沒有人樣了,下手精準地從他手上扯來那張紙,搭眼一看,也差點把自己的寶貝眼鏡給砸碎。
紙上赫然畫著寶相莊嚴的跡部大爺。
不僅穿著一身閃瞎人的女仆裝,其風格之繁複華麗,薔薇、十字架、緞帶、蕾絲,描繪細致入微,簡直精細到蕾絲花邊的每一個線頭。更是把跡部大爺那冷豔高貴的笑容抓取得淋漓盡致,幾乎讓認識大爺他四年了的忍足侑士都懷疑跡部大爺是不是本來就是一隻女扮男裝潛入網球部的哥德蘿莉。
但跡部大爺終歸是跡部大爺,就算是穿著女仆裝,也全身上下都彰顯著“叫我女王大人!”的冷豔氣質。
鑒於高手在民間的審慎態度,忍足侑士對此畫的作者是否出自美術社持保留意見。
他到底比向日嶽人老謀深算,隻是在內心炸裂了大概十秒鍾,就淡定地問道:“這是什麽?”
真季把策劃書甩給他,畫像是獨一份的,但女仆職位安排怎麽可能少得了忍足侑士這個隱形二把手的份。鑒於他對待女生一貫的紳士態度,被合理安排到去大門口招攬客人了。至於跡部景吾這種高嶺之花,當然是一擲千金才能見到的店內頭牌♀。
忍足侑士看到策劃書的名字就眼皮一跳。
他在翻看間就大致能推測出來龍去脈了,如此周全的策劃,這腦洞的深度絕對有些年頭了。往年之所以沒冒出來,大概是還沒人膽敢如此求死心切地投到部長跡部景吾的儲物櫃裏,然而網球部又連個副部長也沒有,投到一般部員那裏也沒有威信。今年恰巧有經理,又是個可能產生共鳴的女生,如此因緣際會下,才可能產生這麽一份驚天駭地還附帶參考圖的策劃書。
真季今早抱著的那一堆“情書”他也能猜個七七八八,估計都是些女生對網球部學園祭活動的期待信或建yì書。但像這份這麽不要命的,恐怕也是鶴立雞群。
不過,剛才他們問過鳳長太郎,知道今天早上真季被砸了滿頭滿臉,抱在手上的還隻是一小部分,忍足侑士說實話還是有些驚訝的。有十幾份不算奇怪,女生總會有些湊巧相似的奇奇怪怪的想法,但能收到一箱,卻讓他不得不敏銳地將事件的重點由網球部轉移到真季身上。
冰帝學園的女生,從整體風格上來說,確實有些心高氣傲。當初是因為網球部在招收經理時設立的“有經驗者準入”的條件有理有據,才讓一些有意而不得入的女生心服口服。但當另外兩個經理都因為出國交流離開後,真季一個女生就顯得略有些紮眼了,畢竟因為跡部景吾的緣故,網球部目前在冰帝學園可是最一流的社團。
就目前這個狀況來看,真季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贏得了認同。
不然也不會一股腦冒出這麽多,顯然已經將她當做了在網球部的代言人。
她的確沒做過什麽轟轟烈烈的事情,比如能用網球征服跡部大爺。但自從真季進入網球部後,那些條理萬千的瑣碎小事就再也沒煩到過誰。平時很難察覺,頂多不過是讓人對她心存點善意,但網球部畢竟是個人數多達兩百人,足夠讓這點細微的力量擴散開來。
在向日嶽人還在狂笑的時候,忍足侑士已經百轉千回地默歎一聲。
似乎某種程dù上,她也是個可怕的人。
向日嶽人推搡著真季向前走,還從忍足侑士手裏把策劃書奪走,但他沒仔細看,直接就塞到了真季懷裏,連忙催促她:“去給跡部看啦哈哈哈!快點!快點!”
真季大概也是早有此意,當下就從善如流地向部長辦公室蹦去。
知道有如此熱鬧而向日嶽人竟不去湊,因為他多半不會將怒火噴到真季身上,對待其他部員就不會有如此涵養了。向日嶽人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壓低聲音吼道:“喂!侑士妹妹!記得拍照啊!表情近景!”
等到真季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忍足侑士才像幽靈一樣從向日嶽人的身後發聲。
“……嶽人,你是不是忘jì告sù真季一件大事?”
向日嶽人一臉問號,但這件事畢竟事關重dà,他很快就差點要一把抱住忍足侑士的大腿,大喊道:“我不想死!侑士你要救我啊啊啊啊!”
真季站在部長辦公室外敲了下門,報上名字後,很快就聽到了跡部景吾的應答。她歡樂地擰開門把,下意識邁開腳步就想湊到跡部景吾的辦公桌前,但沒想到餘光一瞥,竟看到辦公室的沙發上還坐著一個人。
他身形瘦高,坐姿筆挺。戴著一副金屬細框的眼鏡,幾乎可以說得上是麵無表情,讓真季覺得和他和母親梅垣清和有些相似。因為並不像立海大的那位真田副部長一樣嚴sù凜冽,隻是神色冷淡而已,倒是和他那茶色的發色相稱,整個人的氣質顯得頗為清雅。
大概是出於禮貌,他很快站起身來。
真季雖沒見過真人,但早已久聞大名還瞻仰過照片和錄像。
她剛側身想打招呼,沒想到由於剛才被向日嶽人急吼吼地推過來,懷裏抱著的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時不穩,竟朝來客的方向滑出一張紙來。
真季反應0.5秒鍾。
――哦不!!!!!
但以她戰五渣的身體反應能力,完全僵立在當場。來客果然如傳言裏一樣的風姿翩翩,俯身拾起紙張的動作優雅得行雲流水,真季甚至還能清楚看到他那修長的手指。他大概不是那種會窺測的類型,但因為隻有一張紙,無可避免地會看到上麵的內容。
好死不死地向日嶽人最後還把策劃書的封皮朝外地塞到了真季手中,當他拿著那張今天看了無數遍的畫紙迎麵遞給她時,真季才心如死灰地想起這茬子事來。
因為他本來就沒有表情,真季無法猜測他內心的想法。
他隻是側過頭,意味不明地向辦公桌的方向看了一眼。
“跡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