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昊的嗬斥聲終究還是引得回春堂外前來看診和看熱鬧的人們的注意,都疑惑地回過頭來看著這邊,有些看熱鬧的人倒也認出沈若華來了:“這不是回春堂東家娘子麽?這是怎麽了?”
看著圍上來的人越發多了,薛文昊的臉色也越發難看了,他可以容忍沈若華使小性子,自打和離之後他的日子也不好過,所以才會想著來接了沈若華回侯府去,可是他不能讓一個婦人如此落了臉麵,平日裏他身邊的女人可都是個個溫柔順從,體貼小意的,就連壽寧長公主也是事事依著他,殷勤討他喜歡,哪裏有這樣不知好歹的。
他冷著臉:“沈氏,你若是再這樣不知天高地厚,就休怪我無情。”
瓷器鋪的掌櫃王五這幾日可是天天來回春堂走一走,他一心想見一見回春堂那位性子古怪又是醫術高超的東家,可是教他失望的是,已經過了好幾日了,他居然都不曾見過這位東家露麵,倒是見了好幾次沈若華這位東家娘子進進出出,就連看診的病人都說把脈時還掛著簾子,也不曾看到那位東家,倒還真是神秘兮兮的。這會子他也湊了過來,看薛文昊一臉惱怒之意,很是看不下去,高聲道:“東家娘子,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人要來找麻煩?”
沈若華回頭冷冷看了一眼氣惱的薛文昊,淡淡道:“無事,不過是從前一位病人又犯了病了,一時神誌不清鬧了起來了。”
王五一愣,盯著薛文昊看了看,滿是疑惑地道:“這位得的是什麽病,怎麽瞧著好好地?”看薛文昊的打扮也是富貴出身,又是一副斯文俊秀的好模樣,並不似有病的人呀。
沈若華頭也不回地往回春堂走去:“是癔症,仔細他傷著人。”
聽說是癔症,還會傷人,嚇得王五與一群看熱鬧的人們都齊齊退了好幾步,一臉驚駭地離著薛文昊遠遠地。難怪會在回春堂門前鬧了起來,原來是得了癔症,可惜了這麽一個好模樣,又是富貴出身,偏偏得了這個病,聽說癔症發作起來可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有些還是見人就打就咬的,可得離得遠點。
薛文昊一張俊臉漲得紅得發紫,他沒想到沈若華居然會如此對他,再看看身旁一眾人都用那種看瘟疫的眼光帶著嘲笑帶著害怕離他遠遠地,他堂堂風流才子哪裏受過這樣的羞辱,恨不能把沈氏從藥鋪裏拖出來狠狠給上兩耳光才算稍稍消氣,可是他還沒往回春堂走兩步,就被看診和四周的人們給攔住了,他們高聲道:“藥鋪裏現在都是等著東家看診的人,可不能讓他衝進去了,若是傷了人可不得了了,快把他攔住趕了出去。”那架勢還真把他當成得了癔症的瘋子了。
薛文昊咬著牙,死死盯著回春堂看了一會,憤怒地拂袖而去,好個給臉不要臉的沈氏,休想讓他再來見她,一邊想著一邊憤憤然走了,全然忘記了是沈若華要與他和離,壓根也不曾再見過他的事實。
沈若華進了回春堂,過了一會才聽王福生說薛文昊已經走了,她臉色有些難看,看來這裏麵必然有什麽緣故,不然無端端壽寧長公主不會再讓人來找上門來,緊接著薛文昊又莫名其妙過來說要接她回侯府,明明已經和離了,照理說那攤子爛事與她也沒有瓜葛了,為何還會被揪著不放,隻怕裏麵有人在打什麽主意。
到了去英國公府給齊老夫人看診的日子,這一次是齊明睿親自過來接的,他騎著馬帶著英國公府的馬車到了回春堂前,遠遠就見有不少人在回春堂前候著,等著王福生領了他們進去看診。
齊明睿有些驚訝,他前幾日送沈若華回來時還不見有什麽人,怎麽不過兩日就有這麽多人來求醫,看來回春堂的生意是大好了。他翻身下了馬上前去,才走到回春堂門前,那個機靈的小藥童已經看見他了,笑嘻嘻上前作禮:“齊將軍來了。”
齊明睿剛毅的臉上微微有了一絲緩和:“你們娘子呢?”
小藥童引著他往回春堂裏走去,說道:“娘子一早起來就在裏間,這幾日來了好多人都是聽說咱們藥鋪的醫術好,特意趕來求醫的。”
齊明睿隨便看了看,隻見好些都是衣著破舊的人,可王福生也把他們請到堂中坐下,沒有半點怠慢之色,可見沈若華並不會隻為了賺錢診金藥費,他微微頷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點,道:“她這會子可得空?”
小藥童撩開裏間的簾子讓他進去,笑道:“娘子說已經安排妥當了,去給老夫人看過診再回來。”
齊明睿進了裏間,抬頭時正看見沈若華坐在布簾子後給人把著脈,她沒察覺到齊明睿進去,她的全部注意都在病人的脈息上,娟秀的臉上是專注的神情,微微蹙起的眉間有種肅然之色,齊明睿見慣了她往日裏淡然的神色,忽然見她如此專注,一時看得愣住了。
還是青梅見他進來,忙過來屈膝行了禮,輕聲道:“將軍請稍候片刻,娘子給這個病人看了脈息就可以動身了。”
齊明睿微微頷首,目光才從沈若華身上移開去,道:“無妨,沈娘子看診要緊。”他也不出言打擾,隻是走到一旁看著這間藥鋪裏間的擺設。一間布置精巧雅致的小間,有大半麵牆都被書架遮住了,上麵卻是密密麻麻擺滿了書卷,他走到跟前看時卻都是素問十篇,靈樞要訣之類的醫術藥典,倒還真有藥鋪的模樣。
他忽然想起初次見到沈若華時,還是在英國公府的廂房裏,他們兩個都中了別人的算計,被丟在一張榻上,那會子剛剛醒過來的沈若華一臉驚慌和戒備之色,沒有半點往日的鎮定,如同一隻落入陷阱裏的小鹿,哪裏會想到她居然會是個醫術精絕的大夫,還能開了藥鋪為人診治,救下那麽多人的性命。
齊明睿不由地笑了起來,素日冰冷的俊臉瞬時溫柔了下來,流露出往日從未見過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