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菀汐給宸王研墨,宸王不對靳嬤嬤說什麽,她也不說。她已經決定了,今天的主場是宸王的,她可不摻合。
宸王將容卿給的這個名單,又用自己的筆跡抄寫了一下。放下筆,慢悠悠兒地吹幹了墨跡,這才道:“最近本王得到一樣東西,覺得和嬤嬤有關,應該給嬤嬤瞧瞧。”
靳嬤嬤躬身上前來,雙手接過了宸王遞來的東西。
“不著急,嬤嬤坐下來慢慢兒看。東西很多,嬤嬤可要看仔細了。什麽靳忠啊、靳槐啊、靳清蘭哪……本王光是看著這些名字,都覺得有些混亂。”宸王依舊是一個好脾氣主子的模樣,無論是言語還是神態,都和平時沒有絲毫不同。
靳嬤嬤還沒等細看呢,聽到宸王說出這些名字來,就已經嚇得腿軟。慌忙跪在地上,向宸王叩頭道:“老奴若是有哪裏做得不對,還望殿下寬宏大量,莫要和老奴一般計較。殿下指點出來,日後老奴一定悉心改正,絕不再犯!”
靳嬤嬤是個聰明人,宸王也不賣關子了。起身,緩緩踱步到靳嬤嬤麵前來,在她麵前站定,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就直說了。”
“靳嬤嬤你,做事仔細穩妥,是本王身邊兒最得力的奴才。本王對靳嬤嬤可是相當器重的。隻不過一仆不侍二主,本王就算有心想要對靳嬤嬤你高看一眼,奈何你頭上還有另一個主子呢,本王也不好對你表現得太過器重啊。不然,豈不是顯得本王是個傻子麽?”
靳嬤嬤隻是垂首聽著,不敢說話。
宸王笑道:“靳嬤嬤,你想一想,如果是你自己家裏過日子,你願意總讓別人盯著,讓別人拿你家裏的事兒去邀功嗎?不願意吧?”
“現如今呢,嬤嬤有兩個主子,一個是太後、一個是本王。總這麽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本王的意思是,嬤嬤最好來一個取舍。當然,本王不會幹涉嬤嬤你的取舍,一切全由嬤嬤自己拿主意。隻是這主意一旦拿定了,可是無從更改的,嬤嬤可要三思。”
宸王說的是讓靳嬤嬤自己做取舍,可是他給靳嬤嬤的東西,已經說明了,靳嬤嬤沒有選擇的餘地。她隻能選擇一心向著宸王。
宸王用這些來威脅她,倒不是說這王府裏有多離不開她、不是說宸王有多想要留住她,而隻是因為,宸王不可能趕她走。若是她真選擇了太後,難道宸王還能把她送回太後那裏去?
太後派她到宸王府裏來,並無惡意,隻是為了更好的了解宸王的情況、更好的照顧這個最疼愛的孫兒而已。這一點,宸王豈能不知?所以如此傷太後之心的事情,宸王是不會做的。
可小孩子長大了、成家立業了,變不願意讓家裏的長輩們管著了。他不想把自己府裏的事情都讓太後知道,他想要過自由自在的日子。既不想傷著太後、又想要自由自在,怎麽辦呢?就隻有從她這個奴婢身上入手了。
隻要她對王府中的事情,隻做選擇性的稟報,報好的,不報壞的,宸王平時不就不用擔心什麽了麽?
靳嬤嬤是個痛快人,既然知道無從選擇,也就不猶豫著。
甚至於一句廢話都不多說,便直接向宸王叩首道:“老奴之前的確會向慈寧宮稟報一些府裏的情況。太後問起,老奴不敢不答。且殿下向來行事穩妥,老奴以為,這些稟報,能讓天後放心,便是等於幫著殿下向太後盡了孝。不想竟然讓殿下感到如此困擾。老奴有罪……老奴日後,必定改之。”
宸王點點頭,道:“嬤嬤是個爽快人,這點本王很欣賞。所以,嬤嬤這麽說,可是等於選擇了本王,日後隻聽本王一人的差遣、隻效忠本王這一個主子,是麽?”
“老奴是宸王府裏的奴才,由始至終,老奴效忠的都隻是殿下一人。隻是之前方式有差,給殿下添了麻煩。說起來,是在是老奴僭越了。殿下自有自己的一番對太後盡孝的方式,豈能用到老奴從中幫忙呢?老奴現已知錯,以後老奴一定隻聽從殿下一人的差遣。”
宸王笑道:“如此甚好。”
“皇祖母那邊若再叫了嬤嬤去詢問什麽,嬤嬤隻是報喜不報憂就行了。本王不想讓皇祖母擔心,這就是本王的吩咐,嬤嬤明白了麽?”
“老奴明白。”靳嬤嬤相當痛快。
和這樣能明白事兒的痛快奴才說話,宸王也覺得省事兒。一擺手,道:“你退下吧,東西你拿回去,時不時地看一下,了解一下你自己家裏的情況。若遇到了什麽難以取舍的事兒,看看這些家人,自然該知道如何取舍。”
“是,老奴多謝殿下指點。”靳嬤嬤恭敬應道。
宸王點點頭,示意她可以走了。
靳嬤嬤起身,恭敬道了“老奴告退”,後退著到書房門口兒,這才轉身出了正屋的門兒。
靳嬤嬤的事情能解決得這麽痛快,容菀汐是一丁點兒也不意外。東西都已經給靳嬤嬤擺在那兒了,且又是宸王親自出馬,靳嬤嬤無從選擇。聰明人,對於無從選擇的事情,都會痛快接受。多做無用的掙紮,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愛妃,本王又幫了你一個大忙,你可怎麽感謝本王呢?”靳嬤嬤剛走,宸王那一副霸道君王的樣子就不見了,回身嬉皮笑臉地挑起了容菀汐的下巴。
容菀汐發現,自己真是越來越懶了,被宸王如此捏著下巴,竟然連躲閃的心思都沒有了。隻是直接看著他:“怎麽能說是幫我呢?難道殿下自己就不受益嗎?沒人盯著,以後做事兒可以自在一些,多好呀。”
“原本本王也沒什麽不自在的”,宸王直接一屁股坐在書桌上,回頭兒看著容菀汐,“有靳嬤嬤看著,你還能乖一些,沒了靳嬤嬤看著,你啊……嗬嗬……以後還不想怎麽冷落本王、就怎麽冷落本王?連收斂都不必了。”
這倒是真的。容菀汐之所以要收服了靳嬤嬤,為的就是讓自己自在一些。雖說現在已經和宸王和好了,不是在冷戰階段,但是誰能保證以後呢?日後宸王若是再做出什麽冒犯的事情來,她自然還是要疏遠著宸王的。沒了靳嬤嬤這個眼線,日後是一丁點兒顧及都不必有。在王府裏,她想怎麽晾著他就怎麽晾著他。
如此看來,收服靳嬤嬤,對宸王的益處實在不太大。至少以後宸王沒有辦法像上次那樣,用靳嬤嬤來壓著她,逼她脫……咳咳……
“我啊,就是寧可讓自己麻煩著,也不想讓你覺得有什麽不自在的”,宸王又伸出手來捏她的臉,“你說說,本王這是不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要是有靳嬤嬤監視著,或許本王還能早點兒搞定了你。”
容菀汐打開他的手,起身:“現在後悔已經晚了,誰讓你自己犯賤!”
“你……”宸王看著她的背影,簡直苦笑不得。
“你不領情也就算了,幹嘛還要說我犯賤?”
“你自己做都做了,害怕別人說嗎?”
沒等宸王繼續反駁,容菀汐就已經掛起了免戰牌:“行了行了,忙活了一天累得很,我要早點兒睡覺。你要是還沒玩兒夠,就去別處轉轉,別在這裏嚷嚷我。”
“我……”宸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容菀汐,真是一肚子的悶氣發不出來,好懸沒把自己憋死!
可是呢,偏偏又特別沒出息。沒能痛快地離開,讓她獨守空房給她好看,反而又湊到人家身邊兒去:“剛好,本王也乏得很,咱們一起早些休息。”
宸王低著頭,氣息就吹拂在容菀汐耳畔,說到“一起”的時候,語氣十分曖昧。
容菀汐脫下外褂,推開了他,開了後窗,向初夏和知秋的房間喊了一聲兒:“進來伺候我和殿下梳洗……”
宸王覺得,這“我和殿下”放在一起,怎麽這麽好聽呢……
不多時,初夏和知秋端著水盆兒進屋,伺候容菀汐洗了臉淨了牙,容菀汐坐到梳妝台前去,等著初夏為她解開盤發。
宸王湊了上來,殷勤道:“本王為你解開?”
“不用”,容菀汐推開了他,“你快到一邊兒洗臉去,別等下折騰得太晚,耽誤我睡覺。”
“怎麽折騰啊?”宸王語氣十分緩慢地說著,手指在她的臉頰拂過。
“嘖……”容菀汐打開了他的手,再次用了她的三字經兒,“滾滾滾……”
宸王悻悻地收回手,落敗的公雞似的,到外屋去洗臉了。
容菀汐心裏有些亂……
自從上次爛醉之後,宸王對她的態度愈發積極起來,簡直是肆無忌憚地……追求。這一次,不能怪她自作多情,而是宸王自己說的。
他不是問過麽?
“難道你沒看出來,本王是在追求你?”
看出來又能如何?誰會知道他的追求是真是假?
她的心裏,相信這是真的。總覺得宸王好像是在大醉的時候,忽然想通了什麽。但是理智卻告訴她,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認真,你就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