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菜難，這是參加考試的洗、切工一致的看法。隻不過，萬江今天碰到的是秦風，在秦風進入配菜間的短短幾分鍾內，他就已經對整個配菜間食材堆砌層次有了個大致的了解，比如說，海鮮類食材，位於配菜間東側的冷鮮櫥櫃，而為了防止串味，肉類食材就在西側的冷鮮櫥櫃，兩者相距甚遠，互不幹擾。又比如，切配加工好了的淡水水產品放置在一個單獨的整體櫥櫃，禽類的存放架是與禽蛋類的蔬菜筐相互緊挨著……這些細節方麵的因素，隻要用心去記，是不難記住的。
也因此，當萬江不緊不慢照著點菜機終端，把精挑細選、方便猛火快炒的菜單從頭到尾一遍念完，抬起頭來的時候，秦風已經把所需食材按需分配到了十六個廚碟。
萬江揉了揉眼睛，對照點菜機上的菜單，檢查一遍之後拍案道：“十二道菜，你怎麽配了十六個廚碟？”
“十二道菜嗎？”秦風扳著手指頭數道：“醬汁野生釣帶一例、南乳吊燒鴿一例，這裏是兩道菜……烏冬熗腰花、爆炒腰花兩例，山菌香鱔絲、響油鱔糊兩例，這裏是八道菜……石鍋饞嘴牛蛙三例、杭椒牛柳三例，加上這裏的六道菜，不是一共十六道嗎？”他幾乎是學著萬江的語氣，所說的菜式名稱，幾乎一字不差。
“靠，花總哪裏找來的怪胎？”萬江脫口道。
在場的人很少有注意到，其實花月辰已經在外圍駐足良久了，秦風配菜的手法再次讓她領略到了他那雙快手的魅力，然而，最吸引她的，卻是他做事時候，潛心其中的那份專注。她一隻手環繞著腰肢，另一隻手托香腮，出神而又迷醉，這才是她夢裏的情郎，深情而又篤誌，總讓她看不夠似的，可每當她要撫摸的時候，最後卻總是摸了個空。
聽萬江的意思，秦風好像是她找來的怪胎，花月辰不禁笑了，很是有一番自得之意。
這邊的萬江，他剛才沒有注意到秦風是怎麽配菜的，在他們配菜間裏，即使是積年老手，也很難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這麽多不同類型的食材速配成功，他試著問道：“再來還行不行？”如果對方拒絕，那他也無話可說，隻能當他通guò考試，畢竟這麽多雙眼睛都望著，就算對方是作弊，有這麽多人打掩護，麵子也要給不是？
“我都聽萬組長的……”秦風表xiàn出了足夠的低姿態。
“那好，再來。”
這次，萬江幹脆把點菜機收起來。
“紅梅蝦朵一例，冬菇加料、胡蘿卜減半……”
配菜間處理的食材多種多樣，許多海鮮類或淡水河鮮類的食材，堆砌的時候都免不了要用到水，這就造成了地麵總是有積水存zài，在這裏工作的廚工，工作時間都是腳穿雨靴，不然的話，髒了鞋子還是小事，因打滑摔傷那就得不償失了。
秦風就是在這樣的工作環境之下，雖然穿的是普通的鞋子，鞋底卻像是抹了油，一溜兒滑到淡水水產品櫥櫃，好像很隨意地抓了一把大蝦的蝦仁，又一溜兒滑到菌菇類菜筐，同樣也是很隨意抓了一把冬菇和冬筍，又滑到果蔬區，胡蘿卜撚了一小撮。
萬江的語速並不快，當他念完，秦風也正好把配好了的廚碟遞送在他麵前。
“呃……你這個食材的量，怎麽把握的？”萬江數了數蝦仁顆粒，十三顆，和他們的配菜守則對應的數量相同，冬筍、冬菇和胡蘿卜的量，與他們平時所配的量也幾乎等同，他倒是開始懷疑，這小子以前是不是在這兒幹過一陣子，若非如此，那就是他已經通篇背下了操作守則，這份毅力，卻也讓人佩服。
秦風指了指那邊配菜台配好了的廚碟，他是照著已有的成例進行配菜，再根據萬江提出的特殊要求，酌量進行加減。
萬江在秦風肩膀重重拍了一下，以示他的激賞之意，接著，他再不遲疑，一口氣喊道：“酥糊裏脊兩例，一例少鹽，清淡口味；黃燜鴨肝兩例，一例木耳減半，一例木耳雙份；翡翠蹄筋三例，一例主料酌情減量，一例火腿雙份，一例蝦籽雙份。”他的語速再也沒有剛才的那種施施然，反而像是傳統老店裏的跑堂在向後廚唱菜一樣，高亢而又快速。
“萬頭這是要刁難人了啊……”有心人看出了不一樣，萬江這已經不是在指揮配菜了，比如廚師長賈海和總廚席誌軍，雙方在竊竊私語之時，就做如是說法。
其實，也不能說萬江存心刁難秦風，現在的情況其實已經很明朗了，秦風有這麽快地一雙手、以及對食材取量的精準把握，這樣的人才幾乎不可能再到切配間從小廚工開始做起，既然是這樣，倒不如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稱一稱這小子究竟有多少斤兩――恐怕這才是萬江的真實想法。
秦風其實在配菜的時候也有點頭疼，尤其是萬江所說的第三道菜，翡翠蹄筋，配餐台沒有先例可循，他也隻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根據廚碟的大小規製，足量或酌情稍減的蹄筋，再配之以火腿、蝦籽等輔料。好在，他向來抱定的宗旨是“寧錯不疑”，意思就是寧可弄錯，也不遲疑不決造成事務停頓下來，因著這個宗旨，他的速度優勢依舊完美發揮了出來，即便是萬江的語速已經很快樂，他也隻是稍稍落後於他，不一會兒之後，七個廚碟已經配備好了萬江所報菜品的食材。
萬江除了苦笑他還是苦笑，他看了看秦風，又看了看手下廚工，然後又是在廚師長和總廚之間掠過，最後，他看到了外圍的花月辰。
“花總，您這是專門派這小子來打我的臉的吧……”萬江也是五十好幾的人了，這會兒也迫不得已對著花月辰作揖道：“您老高抬貴手，把他指派到爐灶組吧，您也看到了，他配菜比我還熟練，放這兒，我實在不敢指揮他……”
“萬組長，您這話，實在太折煞我了……”秦風臉漲得通紅，不過，其中一多半因素，卻是由於從萬江口中得知了花月辰也在現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