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進京一路便是和秦嚴一起睡的,如今聞言眉開眼笑,滾進了秦嚴懷裏。
身旁安安瑟縮了一下,秦嚴方才回過神來,收斂了情xù,卻是蹬掉了靴子上了床,道:“今日舅舅不走了,陪安安一起睡覺,可好?”
秦嚴聽罷卻冷了臉,這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故事,她可當真是好,願意道歉是好的,感情卻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倒還覺得無辜不成。
安安又想了半天,方才道:“著火了,池裏魚兒……死了。”
秦嚴聞言愣了下,驀然倒明白了,瓔珞這講的大抵是負荊請罪的故事,沒想到她倒乖覺,將心思都動到了安安的頭上,秦嚴心頭的氣倒散了一些,哄著安安道:“舅母還說了什麽?”
安安笑著拍手,畢竟才剛剛兩歲,想了半天,卻是怎麽能表述不出來意思,磕磕巴巴半響,秦嚴也沒聽懂安安說的什麽,笑了笑,正要哄安安睡,卻聽他突然道:“老爺爺做錯事……背木頭道歉……”
秦嚴莫名心頭一跳,卻道:“舅母給你講什麽故事了?”
安安便抱了秦嚴的胳膊,道:“舅母講故事,好聽好聽。”
秦嚴不覺揚眉,揉了揉安安的發頂方道:“講故事?”
安安躺在床榻間,蓋著錦被,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無辜的眨了眨,道:“嬤嬤講故事,不好聽。”
待人都退下,秦嚴才將安安放回床上,蓋好被子,道:“怎麽不好好睡覺倒鬧起嬤嬤來。”
秦嚴這才衝乳娘和宮女道:“都退下吧,爺哄他睡覺。”
好容易撲騰著從被子裏鑽出頭來,見是秦嚴,眉眼一亮,討好的叫著舅舅。
秦嚴不覺好笑,上前去,長臂一伸,一把便將安安連人被被子的給拽進了懷裏,夾在了腋窩下,安安大叫起來。
如今天已入秋,夜裏已是凉寒,安安隻穿褻衣,乳娘怕他凍著,要去抓他,偏他當捉迷藏般咯咯的瘋躲,鬧的乳娘一個勁兒的喊著小祖宗。
他進了屋,就見乳娘正哄著安安入睡,許是小家夥白日裏睡了一長覺,這會子精神的很,正趴在被子裏撲騰。
正失神,就聽偏殿中,安安的聲音響了起來,他腳步一轉,便往偏殿去了。
秦嚴抬手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下。
說起來這才大婚兩個月,他竟便習慣了那種溫暖充實,今日惱上來,不想歸家,卻有種冷寂的受不住的感覺,茫茫然起來。
辦完了差事,總是急匆匆地就往家裏趕,那種有所依托有所掛念的感覺將整顆心都填充的滿滿的。
先時,他習慣了孤寂,每日差事辦完以後,便回清冷的公主府,並不覺得如何。可自從大婚以後,便感覺心頭突然藏了一處溫暖的所在,那一處名喚家,每日裏不管多忙,多苦,多累,隻要想想皎月院,便覺得渾身暖意融融的。
他從殿中出來時,天色都已經黑了,秦嚴望著遠處黑沉夜幕下的宮廷,竟有些茫然蕭索。
秦嚴將安排搜查之事兒又簡單提了兩句,見太後神情有些疲倦,便告退出來。
太後雙拳緊握起來,道:“既然那懂巫蠱之人進了皇宮,便莫想再出去了。”
可如今瞧來,隻怕兩件事兒根本不是連環計,前者已經證實卻為皇後所為,而後者卻恐是瑞王動的手腳,倒叫誠王背了這麽久的黑鍋。
這前後兩件事間隔的很近,像是連環計,又因前頭廢太子銀亂後宮,太後查到了些蛛絲馬跡,都指向了皇後的鳳儀宮,再加上,廢太子被廢黜,誠王也確實占盡了優勢,故此秦嚴和太後一直都以為廢太子被廢都是誠王一係的功勞。
廢太子本就和天璽帝有些嫌隙,天璽帝對其已有不滿,先發生了廢太子銀亂後宮,和天璽帝的寵妃有染一事兒,接著便又生出了東宮行巫蠱壓勝術,詛咒天璽帝,這才使得天璽帝一怒之色,廢黜太子。
他說著,太後臉色已然森寒了下來,秦嚴便又道:“之前我們總以為廢太子是遭誠王和廢皇後所迫害,巫蠱案也是他們所為,如今看來,怕並非如此。”
他先見了太後,今日之事兒,太後到這會子還是一知半解的,不怎麽清楚。秦嚴便將前次瓔珞去過瑞王府的事兒說了,方才道:“三年前瑞王曾經到尤州去辦差,尤州乃是九黎族的居住地,九黎族人擅長巫蠱壓勝之術,大抵是那時候瑞王便掌控了會巫蠱壓勝術的人,且帶回了京城,接著便生出了廢太子巫蠱案。”
秦嚴安排好把守宮門的事宜,又令人專門留意了瑞王生母淑妃等幾處可能會藏人的宮殿,這才回到慈雲宮去。
隻秦嚴不肯回去,瓔珞也不好在宮中亂來,便隻得和安安又玩了片刻,辭別了太後,自乘馬車回了王府。
瓔珞豈能不明白,這是秦嚴惱著自己,不肯麵對她,心中不免就有些委屈,她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麽事兒,如今倒弄的裏外不是人,簡直都成了夾板中間的肉了。
隻因宮門都要落匙了,秦嚴卻還沒回慈雲宮,卻是派了個人,傳話說他要在宮中捉拿行刺葉宇軒的刺客,令瓔珞先行回王府去。
不說瑞王這邊的狼bèi狀,卻說瓔珞這會子也有些怨念起秦嚴來。
不用想,瑞王便知道是誰做的,一時雙拳緊握,怒道:“秦嚴!你最好莫落到本王手中!”
瑞王神情陰森,望去就見馬車的一旁車軸竟是無端斷開了,以至於半個車廂都歪斜了過去,顯然是有人動了手腳。
馬兒嘶鳴出聲,跟著的護衛忙忙圍上去扶起跌滾的瑞王,卻見他發冠也亂了,渾身沾滿了塵土,額頭更是被蹭破了一層皮,氣的渾身都是顫抖的,狼bèi非常。
瑞王心思沉沉,有些焦慮不安,令馬車趕的飛快。豈知突然傳來嘎查一聲響,馬車便跟著劇烈一晃,瑞王沒防備,一頭撞上車門,接著便從馬車中滾了出去,跌在地上疼的渾身筋骨都跟散了一樣。
那蠱物已從葉宇軒的體內誘出,任是太醫也瞧不出任何不妥來,按理說葉宇軒被喚醒後,隻會以為自己是醉酒受傷才對,可如今卻封了宮,倒像是苗荊的事兒已被查知了,這卻是為何,哪裏出了錯?
瑞王急著回去找幕僚商議事情,卻也沒功夫在宮門瞎耽誤,便也未再糾纏,令馬車出了宮門。隻是他心中卻有些不安,秦嚴擺開這樣的陣仗,分明就是懷疑什麽了。
瑞王倒憋屈了起來,直道可惜,秦嚴到底不像葉宇軒,尚嫩些,隻要摸到了軟肋,挑唆兩句便亂了方寸,滿頭熱血。
瑞王如是想的,渾身興奮,站在馬車前的秦嚴卻驀然收斂了一身暴虐氣息,突然沉冷淡漠起來,往旁邊閃了下身子,看都沒再看瑞王一眼,隻吩咐道:“放行!”
說不定弄出些什麽動靜和混亂來,還能渾水摸魚地將苗荊給弄出宮去。
他本就是故意刺激的秦嚴,秦嚴最好動了手,他今兒便馬上告到父皇麵前去,秦嚴便算是再受寵,也沒有無故就動手打皇子的道理,倒要看看父皇還會不會袒護秦嚴。
他盯視著瑞王簡直恨不能一劍將人戳個窟窿,瑞王見他煞神般矗立在馬車前,身影緊繃,似隨時都能撲上來一般倒勾唇笑了笑。
說著便嘲弄的笑了起來,秦嚴原就因之前葉宇軒和瓔珞抱在一起而惱火,這一整日腦子裏全都裝著那刺眼的一幕。這會子再聽瑞王此話,想到先前若非瑞王從中作梗,葉宇軒也不會和瓔珞有這一場牽扯,如今倒叫瓔珞承葉宇軒的情,對葉宇軒愈發放縱寬容。
瑞王臉色不由有些陰沉,咬牙切齒,見翻查的禁衛軍都退了下去,難免衝秦嚴陰陽怪氣的道:“先前倒是不知景衡和老七的感情竟是這樣好,老七出了點事兒,景衡這般親力親為的抓人,當真是令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汗顏了,這也難怪,景衡和老七脾胃相同,眼光相同,連看上什麽人也都一樣呢,哈哈。”
到傍晚,他離宮之時,卻見秦嚴帶著人親自守在宮門,將他的馬車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毫不留情的翻了個底朝天。
參加宮宴的大臣等也都是要再三核查身份才放行,故此瑞王一直就沒尋到機會將苗荊弄出宮來。
這日因七皇子受傷,宮中氣氛有些緊繃,宮門排查,所有的宮人出宮必須有慈雲宮出示的出宮門牌,核實了身份,方才可出去辦差。
苗荊見勢不對,便不敢再往順華門去又折返了回去,瑞王的人接應後,便隻得暫時將他藏匿了起來。
這些人,來往宮廷頻繁,守宮門的禁衛軍都認得,故此想要混入這些人中離宮也是難的。
今日太後壽辰,雖然進宮的官員和女眷很多,可這些人進宮都是不能帶下人的,加上得以參加宮宴的都是在朝堂上官職和地位很高的朝臣及其女眷。
可苗荊畢竟不是真太監,行走在皇宮中,難免要避人耳目,等趕到安排好的順華門時,遠遠就見宮門戒嚴,排查的甚是嚴格。
卻說瑞王帶著苗荊離開,因知道驚動了人,瑞王便想盡kuài安排苗荊離開皇宮。
等出了流雨閣,瓔珞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故此便衝唐貴妃笑了笑,又衝太後福了福身,道:“這會子安安隻怕已經醒來了,我回慈雲宮看看。”
他這般分明也是窩著氣呢,瓔珞有些頭疼,她並不擅長處理這種感情事情。總覺得自己已經和葉宇軒說的很清楚了,偏葉宇軒就是放不下,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後少出現在他麵前。
葉宇軒卻是躺在羅漢床上,自始至終,都沒接唐貴妃的話,更不曾抬眼看上瓔珞一下,神情顯得異常冷漠。
此刻聽聞唐貴妃的話,忙忙道:“七皇子吉人天相,再說我也是趕巧了,並沒做什麽,怎麽敢當七皇子的謝呢。”
瓔珞卻知道,瑞王根本沒想對葉宇軒怎樣,相反,若非因她的緣故,葉宇軒也不會吃瑞王府的酒,更不會中蠱有今日之事兒了,雖說當日葉宇軒吃下那酒,乃是一頭熱血,自作主張,可瓔珞到底心懷愧疚,覺得欠了葉宇軒。
她說著,又看向葉宇軒,道:“軒兒也該謝謝縣主。”
唐貴妃聞言長出了一口氣,拍撫著心口,落淚道:“還好沒大礙。”她言罷,卻又衝瓔珞道,“這回真是謝謝世子妃了,若非世子妃剛好經過,驚動了歹人,還不知道會怎樣呢。”
若非他裝暈,聽到了瑞王和那假太監的對話,隻怕等他醒過來,也隻會以為自己是吃醉了酒,從假山上跌下來,劃傷了手背的。
葉宇軒聞言眸光微冷,果然,太醫什麽都查不出來。
太後等人趕到,吩咐著太監將葉宇軒先扶到了禦花園中流雨閣中安置,太醫被喚了過來,一番診脈後,卻道:“七皇子殿下除了手上被山石砸了個血洞,有些劃傷以外,並無任何不妥,微臣已給殿下包紮妥當,再用些補氣血的湯藥,這兩日注意莫食用發物,傷口莫沾染水,養上半月便無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