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歸來之霸寵

素馨小花

107 牙在人在

書名:夫子歸來之霸寵 作者:素馨小花 字數:23530

由於今冬潤了個十一月,當林老夫人的喪事完畢後,正逢小年,臘月二十三。

“二十三,要打發灶神爺爺上天。二十四要打掃屋子。二十五要蒸團子。二十六要割點肉。二十七要擦錫器。二十八要漚邋遢。二十九要洗腳手。三十要貼門神和對聯。”

喜滋滋的抱著小孫女坐在腿上,聽著小孫女嘰嘰喳喳的安排,看著小孫女掰著小手指數著日子說著習俗,武必老爺子伸手刮了刮小孫女的鼻子,道:“還有正月初一,我們的天珠便滿八歲了。”

‘嘻嘻’一笑,武念停習慣性的捂著自己的小嘴。

瞧孫女可愛至廝,武必禁不住在孫女額頭親了一口,道:“說吧,八歲了,想要姥爺送我們天珠什麽禮物?”

‘嗯’了半晌,武念亭仰著脖子想了半天,最後說道:“天珠想要在我八歲的這一年裏,姥爺越活越年青。”

心中具是感動,武必再度親吻著小孫女的額頭,又道:“還有別的嗎?”

再仔細想了想,武念亭搖了搖頭。

這個小孫女果然是老天賜給他最好的禮物,他武必也因有了這樣一個聰慧至廝的孫女而覺得一輩子都沒有白活。親撫著孫女烏黑、柔軟的頭發,武必瞧著小孫女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時間喜愛得回不了神。

武念亭呢,亦是看著她姥爺和藹可親的眼光,一眨也不眨。小手還不停的玩著武老爺子垂於胸前的花白頭發。

每每這個時候,武府的下人就都輕手輕腳的來去幹活,免得打擾這對爺孫的寧靜。

龍世懷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祖孫樂的場景。來武府的時候他便叮囑武府的下人不要聲張,這也是龍世懷進來而武必、武念亭都沒有發覺的原因。

悄悄的走到凝神對望的祖孫身邊,龍世懷低頭,快速的在武念亭臉頰親了一口,將武念亭嚇了一跳,和武必老爺子同時驚訝回神。

“殿下。”

“太子哥哥!”

急忙攙扶著武必老爺子令其不必跪拜,龍世懷又將手中的禮物送到武念亭手上,道:“給。”

武念亭眼尖,一眼就認出這可是上好的蜜餞,產自南越國,東傲國中少有。她隨著逍遙王爺在南越的時候吃過,但因逍遙王爺擔心她的牙齒,給她吃得少之又少。是以她對這種蜜餞饞嘴得狠。如今眼見著龍世懷替她拿來這麽多,料想是南越進獻東傲皇室的。她興奮的抓過,甜甜的道了聲‘謝謝太子哥哥’。

知道龍世懷和武念亭肯定有許多話說,武必也不打擾他們二人,自是找著借口離開。武念亭急忙拉了龍世懷在軟榻上坐下,她也窩在他懷中,道:“皇帝伯伯的病好了不?”

“嗯,好了,而且相當的有精神。”

武念亭喜得雙掌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接著又道了聲‘還是師傅最厲害。’

父皇的身體不至於被他糟蹋得徹底,說起來上官瀾功不可沒。但真正的救命良藥卻是母後的歸來,自從發現了母後用他們二人的頭發編製而成的同心結後,父皇如獲至寶。每日高高興興的用餐吃藥。身體能不好?

想著母後活著的事事關重dà,不能讓眼前的小妮子知道。是以龍世懷道了聲‘是啊,你的師傅最厲害’的話後,又道:“我呀,還將外婆下葬那日的事說予父皇聽了,父皇又欣慰又遺憾。”

一邊迫不及待的拆著蜜餞的包裝,武念亭一邊疑惑的看著龍世懷,問:“欣慰?遺憾?”

見武念亭這般喜歡他送來的蜜餞,而且還拆得焦急,龍世懷好笑的一邊替她拆著包裝將蜜餞一顆顆拿出來往她口中送,一邊說道:“父皇欣慰的是武老爺子有這麽聰慧的一個天賜的孫女,說武老爺子有福了。父皇遺憾的是那天他沒到場,沒有看到你說得一眾人啞口無言的狀況。”

‘嘻嘻’一笑,武念亭道:“如果皇帝伯伯那天到場的話,也就沒我什麽事了。”

“哦?”

吃得兩邊的腮都鼓了起來,武念亭的聲音便有些含渾不清。但龍世懷還是聽得懂的。大體上武念亭是說:“你看啊,如果皇帝伯伯那天在場的話,便是再借那說‘三道石門、墓葬、陵葬’之人十個膽,那人也不敢在皇帝伯伯在場的情形下說出那番話來,如果他敢在現場說,那便是和皇帝伯伯過不去。”

其實回宮和父皇一席長談後,龍世懷也總算明白父皇為什麽不去送葬的用意了。

“還有啊。這三道石門的事,就算那些人在外婆下葬之日懼於皇帝伯伯在場而不敢說,但以後呢?既然他們存了這個心思,總會尋著個日子說出來。時間一長,這事會如酒般越釀越發發酵得快。與其讓酒發酵成一壇好酒以至人人喜歡,不如在它要發酵之時便斷了它的路,讓它成不了好酒,讓它沒人喜歡。皇帝伯伯定然也是想透了其中的道理,所以他才不到場……”

不想眼前這個小妮子居然也能夠體會他父皇的良苦用心。思緒間,龍世懷輕輕的替武念亭將她不小心嚼到嘴中的頭發拉了出來。道:“你和父皇肯定會很談得來。”

“哦?”

“父皇自從失去母後後,一直很孤獨,少有人走進他的內心,他也極少和人交談。除卻軍國大事外,他總是獨處青龍殿中,也隻有我,時不時的還可以逗得他開心一二。”

隨著龍世懷的形容,武

隨著龍世懷的形容,武念亭腦中便出現一副靖安帝孤獨一人獨守大殿,外帶還吹著冷冷的北風的畫麵。她眼中不覺漫上淺濕,道:“皇帝伯伯真可憐。”

“不過,我相信,有你後,一qiē會不一樣了。”

“為什麽?”

“父皇聽我說了你的幾件事,更特別的是外婆下葬那天的事後,對你極是好奇,要我年後便帶你進宮,多玩幾天。他要親自接待你。”

“為什麽是年後?”

“這年前吧,父皇除了要接待各國來使,還得主持東傲國的風俗習慣。除夕是團年夜,大年初一得祭祖……”

看龍世懷掰著手指數著日子,武念亭伸手阻止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年後去便年後去。”都等了這長時間了,不急在這一時。皇帝伯伯可是她的第二個偶像呢。

“見了父皇後,將你那天的機靈勁都拿出來,父皇定會喜歡你。”

一邊吃著蜜餞,武念亭一邊不解道:“哪天?”

“外婆下葬那天啊。”

聞言,武念亭倒不好意思起來,更是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那天吧……是師傅教我說的。那些曆史也是師傅告sù我的。”

當然知道上官瀾和武念亭那天是演戲,但難得的是武念亭有那般強的記憶力。龍世懷將武念亭的頭發揉得亂成了鳥窩,道:“那終究得看你師傅教導的是誰啊。如果是別人一時間隻怕也記不住那般多。”

這話武念亭愛聽,她眉飛色舞道:“那倒是,我可是一字不漏的記下來了呢。”

眼前這個小妮子是給她點顏色她便會開染房的主,龍世懷看著她得意洋洋的神情,戲謔道:“是啊。一字不漏。那百篇罰抄是不是也是一字不漏呢?”

聞言,武念亭立馬嘟起了小嘴,道:“師傅最壞,當時以孝道為由誆了我,去不了合州。”

當然知道武念亭和席方平、小天馬一事,龍世懷又笑道:“你師傅怎麽就誆你了?”

“佛家有‘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之句。那我對外婆的孝道也不一定非得擺在明麵上啊,記在心中不也一樣。不一定非要將那些曆史祭文罰抄一百篇……”

這個解釋也有幾分道理,正被欲進門的上官瀾聽了個一清二楚。突地,他覺得這個時候進去肯定不是時候。所以,略想了想,他一轉身,找武老爺子去了。

因過年,各府有各府的事要忙,皇宮更有皇宮的事要忙。所以無論是林府、逍遙王府、東平王府還是西寧王府,諸如林家三兄弟、上官瀾、王光宗等人便不能一如往常般的窩在武府給武老爺子解悶了,隻是提前送了許多年貨過來。

上官瀾告辭的時候,見龍世懷和武念亭二人仍舊說得熱鬧,便沒有去打擾他們,悄悄的走了。

便算沒有那些大族之家人多,但有了這個天賜的小孫女,武必覺得足夠了,而且小孫女很能鬧,鬧得他都有些應接不暇。等龍世懷一告辭,小孫女便吵著鬧著要祭灶神。

長長的供桌,各色的糖果,長長的壽麵擺滿了台麵,小孫女一本正經的跪在灶神像前,一邊將她親手做的蘇繡錦袋燒毀,一邊道:“灶神爺爺……這裏麵有您的毛驢一應吃的、喝的。還有您的盤纏和幹糧。您回天上後一定要替天珠和老爺說好話,天珠今年很乖,沒有闖禍。所以,下一次,您回來的時候,一定要滿足天珠的願望,讓天珠的姥爺越活越年青。”

民間祭灶神便是燒些吃的、喝的給灶神和灶神爺騎的毛驢,燒的東西越多,灶神滿足的願望就越多。

可小孫女的願望不多,隻要他越活越年青。

看著正兒八經的小孫女虔誠的參拜,武必輕柔的揉著小孫女的頭發,道:“會的,姥爺一定會越活越年青,一直活到我們的天珠出嫁的時候,然後還要幫我們天珠帶小天珠。”

‘嘻嘻’一笑,但緊接著想起姥爺說的‘小天珠’之詞,武念亭又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腦中出現的都是席方平的模樣。她一時便脫口說道:“也不知方平現在如何了?”

不知小孫女無緣無故為何要說席方平,隻當小孫女想小天馬了,是以道:“你是擔心小天馬?”

“即擔心葡萄,也擔心方平。”接著,武念亭有些遺憾說道:“可惜,本來我都答應了方平,帶著姥爺和他一起去合州過年的。方平說他們那裏的年相當的熱鬧,還有龍燈會、花燈會什麽的。還有詩謎會和對歌會……”

聽著小孫女如數家珍,武必也不做它想,笑眯眯的扶起小孫女,一邊替她拍著膝蓋,一邊說道:“既然你喜歡那裏的熱鬧,那我們明年過年的時候便去合州過年。”反正,之於他而言,隻要小孫女在哪裏哪裏就是他的家。

武念亭眼睛一亮,“姥爺也喜歡方平?”

“我們天珠喜歡的,姥爺都喜歡。”

“是嗎?”武念亭心中的小老鼠又笑得止不住了,臉上一片春意盎然,道:“姥爺,你知道不?方平不但力大如牛,對兄弟一視同仁,而且孝敬他的父母,對國家更是忠誠不渝,是個頂好的頂天立地的英雄。”

當然不知小孫女心中打的到底是什麽主意。但席方平的為人武老爺子卻是見識過的。小孫女所言一點也不虛誇。他也希望小孫女在性子未定的年紀多接觸類似於席方平這般忠誠、忠孝之人,是以點頭道:“姥爺

道:“姥爺我知道啊。以後,我們的天珠會一如方平一樣,忠於東傲,忠於父母,忠於朋友。”

“姥爺,那以後,如果讓天珠和方平一起來照顧姥爺,你高興不?”

一時間,武必被口水嗆得不輕。喝過俏俏遞過來的茶後,他掩住心中的慌亂,將小孫女有可能早戀的情形在心中首先便否決得幹幹淨淨。他認定,就算小孫女要早戀,也應該早戀那個日日相伴的上官瀾,而不是才有幾麵之緣幫她養著小天馬的席方平。所以,小孫女對席方平是愛屋及烏,是因為愛小天馬是以及到席方平這隻烏鴉身上。

心思翻飛間,武老爺子道:“好啊。多一個人照顧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聞言,武念亭笑得更開心了:看來,席方平也很入姥爺的眼。萬事開頭難是假的,如今頭都開得不錯,隻等我長大了。

小手指便在暗中算著帳,接著眉頭一皺:居然還要七年才及笄,七年後方平都二十二了,不行,得想個辦法將我和方平的婚事訂下來。

如此一想,她覺得自己的人生規劃很不錯,有許多有意義的事要做。

但目前最要緊的是過年,一qiē等過完年後再說。再說,席方平如今在合州,還不知他是個什麽心意,答不答應。

她麽,覺得感情的事還是一如師傅所講的故事中所言的兩廂情願的好。

武念亭心思翻飛間,外麵卻傳來‘二十三,祭罷灶,小孩拍手哈哈笑,再過五、六天,大年就來到,辟邪盒、耍核桃,滴滴點點兩聲炮,五子登科乒乓響,起火升得比天高……’的歌聲還有稀稀拉拉的鞭炮聲。

很顯然,是別家祭過灶神的小孩子們正結伴在外玩耍。頓時,什麽席方平、訂親、及笄等事在武念亭腦中不翼而飛,她有些興奮的問道:“姥爺,天珠可以去放炮仗不?”

“去罷。”

接下來的幾天,武念亭沒有一如她計劃的什麽二十四要打掃屋子。二十五要蒸團子。二十六要割點肉。二十七要擦錫器。二十八要漚邋遢。

因為她病了,而且非常不幸的是患了牙痛的病。

人說牙痛不是病,痛起來真要命。武念亭現在就屬於這種情形。

“不撥,我不撥。打死我也不撥。”

一逕拒絕著武老爺子請的大夫,武念亭一逕往床裏側躲去。任武老爺子和林鏡之如何哄,她就是不出來。

林鏡之之所以出現在武府是因為他出門辦事,正逢武府的老管家到醫局請大夫為武念亭出診,他和老管家碰到了。詢問下才知武念亭嘴饞,自小年二十三那日多吃了龍世懷送來的蜜餞後,二十四便犯病了。可武念亭有一個倔強的地方便是受不得藥苦。她寧肯忍著也不就醫。武老爺子便這般被她瞞了一天。直到二十五,武老爺子發覺孫女一整天怏在房中不出門且不用餐,覺得有些不對勁,去察看這才看到武念亭那腫得像豬頭的臉。大驚下責問一房下人的時候,小丫環俏俏才道出了實情。

二十五的晚上便熬了藥,但武念亭趁人不注意便將藥潑了。如此便拖到了二十六。那頭腫得越發的大了。大得武必老爺子以為那個大夫是個庸醫,本想去請太醫,但又想著過年過節的誰家沒有一兩件大事,更不想惹得皇帝或者太子擔心,是以重新換了一家醫局。但重新換的這家醫局的藥照舊被武念亭趁人不注意潑了。

如此一來,病情越發的嚴zhòng了。重得武念亭隻剩下‘哼哼’的份。臘月二十七,換的第三家醫局出診的大夫明確的說‘必須拔牙’。

一聽說要拔牙,武念亭跑得比兔子還快,就這般躲在了自己的閨房中,兩天不出門也死活不許人進來。

今日臘月二十八,擔心孫女痛死過去,武必心疼得不得了,他也沒辦法了,隻得遣了老管家去第四家醫局看看,看是否可以不用撥牙便治好武念亭的牙痛之病的辦法,便這般就碰到了林鏡之。

一聽聞武念亭的狀況,林鏡之二話不說,隻命隨著他的林正回林府告之府上武念亭的消息,而他卻是隨著武府的老管家到了武府看望武念亭。

武念亭終究是喜歡他這個大哥哥的,終究是開了門。

在看過武念亭那充滿著血的口中那一顆被蟲蛀得隻剩下一個大洞的牙齒後,這個大夫和上一個大夫一樣,說了句‘必須拔牙’。

然後,武念亭便一個機靈的滾到了床角,死活不許任何人動她。恁人怎麽哄都哄不下來。

“不不,我不撥,不撥。身體牙齒,受之父母,這是天珠的老爹、老媽留給天珠的。牙在人在,牙亡人亡。”

唉,又來了,又是這句話。隻要這句話一出口,武必老爺子再多的英雄氣概便蕩然無存。隻得回頭對老管家道:“快去逍遙王府,請郡王爺來。”

上官瀾是東傲的金牌禦醫,想必有什麽法子也說不定。現在小孫女病成這樣,武必也不管逍遙王府如今忙得如何了,先救小孫女再說。

老管家急忙‘誒’了一聲,出門而去。

老管家才出門,林老爺、林家老三便匆匆忙忙趕來了,林漠樓還抱著林璿。

原來林璿正在家中和她爹林漠寒鬧別扭,聽聞她喜愛的天珠姐姐一如她般牙齒也出了問題後,死活吵著要來武府。林珺、林瑾兩姐妹也擔心武念亭的病,是以也隨著來到了武府。

當他們看到武

他們看到武念亭那腫得比豬頭還豬頭的臉時,一個個都倒抽了一口涼氣。緊接著,林璿便哭了起來,柔柔的爬到了武念亭的床榻上,柔柔的伸手摸著武念亭的臉,柔柔的哽咽著問:“天珠姐姐,很痛,是不?”

看林璿如此痛心自己的牙痛,武念亭倒不好意思起來。忍著痛道:“還好,不痛。”語畢,又‘嘶’了兩聲,眉皺得厲害卻是忍著不哭出聲。

林老爺子歪身坐在床沿邊,一邊伸手拉武念亭,一邊說道:“小乖乖,來,外公看看。”

雖然平時很喜歡林老爺,但擔心林老爺拉了她後便會強行讓那大夫替她撥牙,武念亭急忙再度往床裏側縮了縮,驚慌的搖著頭。

“放心,外公不讓任何人撥我們小乖乖的牙。”

隨著林老爺語畢,林璿卻是哭了起來,道:“爺爺,你說話要算數。撥牙很痛的。上一次,爹爹也說不撥璿兒的牙,可仍舊撥了。璿兒不喜歡爹爹了。”

前天,這個林府的小寶貝林璿也因糖吃多了而壞了牙,也是躲著不許大夫拔她的牙。她爹林老二林漠寒就騙著她說‘不撥不撥’,將她哄到手後便製住了她,然後她的牙齒便少了一顆。

因了這件事,這兩天她一直記恨著她爹,這也是今天她又在林府和她爹鬧別扭的原因。正鬧得不可開交,林漠寒頭大之際。聽林正回來說武念亭病了,且也是牙痛。

過年,家中事多,雖然林家老大、老二和幾個媳婦都想來探視,但林老爺還是令他們守在家中。他自己則帶著老三來了武府。順便將那個鬧得林漠寒頭痛的林璿也帶了出來,還帶上了林珺、林瑾姐妹。

林璿一逕說,眼淚一逕在眼睛中打轉,看得林漠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撥了又如何?隻痛那一會子,你這兩天不是都很舒服嗎?”

“可爹爹騙了璿兒,璿兒不喜歡。”

呃,好罷。小孩子估計都護自己的東西護得緊,哪怕是一顆壞得必須撥掉的牙齒。林漠樓輕聲道:“其實你爹爹這兩天也挺後悔的,但你不理睬他,又不給他機會,他想道歉都不成啊。你爹還求了三叔叔我,有機會的話代他在你麵前道歉呢。”

林璿才多大,好哄得狠,很快就收了眼中的淚,道:“真的?”

“當然是真的。你三叔叔我可從來沒騙我們的璿兒。”說話間,林漠樓又伸手,道:“來,到三叔叔這裏來。你天珠姐姐不舒服,你爺爺想抱抱她、哄哄她。”

偏偏的,林璿唯恐天下不亂的又說了句“天珠姐姐,他們一哄你便會哄得你撥了牙”的話。

一時間,武念亭嚇得一個哆嗦,越發的蹲在了床角,將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林漠樓‘你’了一聲,哭笑不得。

所有的人麵麵相覷,不知再怎麽辦才好。

倒是久不作聲的林珺說道:“璿兒,別添亂了。如果你天珠姐姐的牙齒一直這麽痛下去的話,過完年,她也不能教你做布偶了。”

將大千世界裏的東西全部做成布偶是林璿的心願,如果沒有武念亭的幫忙肯定完成不了。聞言,林璿急忙轉身看向被子隆成的山丘,道:“天珠姐姐,撥牙好,撥牙便不痛了。你瞧,璿兒前天撥的牙,今日便不痛了。”

武念亭在被子中甕聲甕氣道:“放心,便算不撥牙,我也會幫你做布偶。”

聞言,林璿噘著嘴,回頭看向一眾人,神情很是無奈,意思是‘我勸了,可天珠姐姐不聽’的意思。

瞧著這個寶貝妹妹可愛的神情,林鏡之又是好笑又是好氣的一把抱過她,刮著她的鼻子道:“別添亂了。乖乖的。”

不樂意的‘哼’了一聲,林璿抱緊了林鏡之的脖頸。將小腦袋窩在林鏡之的脖子中生著悶氣。

林瑾此時衝著林璿扮了個鬼臉,道:“你呀,還勸人呢?方才還吵著要吃糖的又是誰?瞧瞧你天珠姐姐現在的樣子,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吵著鬧著要糖吃。”語畢,又衝著林璿羞了羞臉。

“珺姐姐,瑾姐姐羞我,替我報仇。”

“好,我替我們璿兒報仇。”說話間,林珺便伸手去揪林瑾的臉,林瑾機靈,‘哈哈’一笑便躲開了。

於是,林璿掙紮著從林鏡之懷中下來,不依不饒的追著林瑾。

林珺在三個女孩中最長,是以佯裝著幫林璿報仇,但時不時的又故意放過林瑾。

“鏡之,帶你三個妹妹出去玩去。天珠要靜養。”說話的是林漠樓。看著武念亭的牙痛,他覺得就像牙痛在他身上般。這種血脈相聯,如果有人說武念亭不是他林漠樓的私生女,他都要跟人急。

林鏡之得了三叔的吩咐,急忙牽了最小的林璿的手,然後和林珺、林瑾說道:“聽聞武爺爺家的梅花開得很熱鬧。我們去摘兩枝帶回去插在瓶中。”

林珺、林瑾大些,終是懂事些。知道林璿在這裏肯定鬧得沒辦法收場,是以急忙裝做非常有興趣的樣子要林鏡之帶她們前往。林璿最喜熱鬧,自然便攀著林鏡之,央他快些去。

待房中安靜下來,林老爺悄悄的去拉武念亭緊拽在手中的被子,又好氣又好笑的輕哄著,“天珠,乖,外公不哄你,外公隻是看一看。”

奈何武念亭拽著的被子紋絲不動。

從來沒見過這麽倔強的孩子,大夫歎了口氣,道:“鄙人無法,該告辭了。好在老爺子也

在老爺子也派人請上官禦醫去了……”一逕說著話,大夫一逕收拾著自己的醫篋。

武必不好意思的道著歉,叮囑老管家送大夫出門,又道“多付些診金,過年過節的還在外麵跑不容易”的話。

方送了那大夫出門,上官瀾便到了。老管家急忙拉著上官瀾快速的到了武念亭的房間。

上官瀾看到的便是一大家子人圍在小徒弟的床前,而小徒弟仍舊躲在被子中的場景。

“天珠。”

上官瀾覺得小徒弟的小身子在被子中抖了一抖。

“天珠,讓為師看看。”一逕說著話,上官瀾一逕坐在床沿邊,又道:“為師向你保證,定不撥牙。”

在路上便聽武府的老管家將情形說了些,上官瀾心中多少有了譜。

“不,師傅是哄徒兒的。”

“為人師者,言必行,行必正。如果做不到一言九鼎就枉為人師。為師答應你,如果今日為師哄了你,日後天珠也可以哄為師。”這段時日以來,對小徒弟的性子,他多少是了解的。隻要你順著她的毛皮摸,多少她都買你的帳。

被子中的小徒弟有些糾結,似乎在考慮,半晌,她緩緩的將被子拉了下來,露出那堪比豬頭的臉。

這還是自己才幾日不見的小徒弟?

上官瀾心中不由抽了口冷氣。

林老爺更是焦急,道:“乖啊,快給外公看看。”

那個要撥牙的大夫走了。如今有了師傅的承諾,定是撥不了她的牙的。武念亭爬到林老爺身邊,張開口。

‘呀’了一聲,林老爺看見武念亭血充得厲害且腫得厲害的口中有一顆牙的牙洞很有些大,且都有黑色了。心疼道:“這不撥可怎麽辦?如何好得了?”

“原來也有吃糖疼的時候,但天珠忍幾天便能忍過去。”說話間,武念亭的淚珠便差點又要流下來。

所以忍出這麽個大洞來!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上官瀾自是也看清楚了。心中苦笑不止:這個小徒弟的忍功還真不是一般。

正感歎間,隻聽小徒弟又很委屈的說道:“可這一次怎麽越忍越痛。”

“那是因為這顆牙到了該換的時候了。不如撥了的好,以絕後患。”

聞聽上官瀾之言,武念亭一個‘不’字後,又縮在了床角。

零亂的床鋪,皺巴巴的衣物,蓬亂的頭發,慌亂得似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的神情……

上官瀾好氣又好笑的走近床緣邊,說道:“不撥也成,但你得讓為師看看。”

武念亭警惕的瞪著上官瀾,道:“你先說說,既不喝藥又不撥牙的情形下如何治好牙痛之病。”

這般防人……上官瀾好笑的看著小徒弟,道:“為師新近學得一門手藝,針灸之下再輔以一些止痛的藥物敷貼,可以治好牙痛。”眼見小徒弟眼睛亮了起來,顯然是相信了。他又道:“但是……”

武念亭的眉頭一糾,緊張的看著上官瀾。上官瀾好笑又道:“但是,半年內卻是再也不能吃糖,否則,再犯牙痛,便是針灸和敷藥都沒用。”

小徒弟嗜甜,對她的牙確實不好。上官瀾說的這半年時間其實說得有些過了。但他想趁此機會讓小徒弟徹底的斷了愛甜這個嗜好。

半年不吃甜食相對這時的牙痛又算得了什麽。隻要現在牙不痛就成。武念亭一比較,覺得應該聽師傅的話。於是爬出床角,道:“師傅,那快給徒兒止痛。”

聞言,林老爺、林漠樓、武老爺子急忙讓開,給上官瀾留出個地兒。

示意跟隨而來的天巧將醫篋打開,上官瀾用藥棉擦了擦手,取出銀針,在小徒弟麵前晃了晃,道:“這個銀針紮到穴位中便如螞蟻咬一口般,你怕不?”

她時有縫布偶或者做手工活,時常被針紮過,這痛還是忍受得了的。聞言,武念亭急忙搖頭。道:“不怕。”

當上官瀾在武念亭身上紮了不下十處穴位後,最後一針,武念亭哭了,很是委屈道:“什麽螞蟻咬一口?什麽不痛?師傅騙人,原來是用這些痛來抵擋牙齒不痛罷了。”

這些穴位針灸法是上官瀾新近摸索出來的,如果說一個、兩個穴位紮下去也許不疼,七個、八個也不疼,但最後一針卻是致命關鍵的,紮下去也最見效,便有了痛的感覺。這種痛,正好可以轉移身上其它地方的痛感。

念及武念亭的牙痛了這許多天,上官瀾便試了一試。寧肯讓她其餘的地方痛也要暫時緩解她的牙痛。

如今聽得小徒弟的憤懣之詞,上官瀾也不多做解釋。隻是從容的從醫篋中取出一副膏藥出來,道:“再該貼藥了。”語畢,也不待小徒弟反應過來,他便將膏藥快速的帖在了小徒弟的臉頰上。

涼涼的感覺讓武念亭打了個哆嗦,舒服的感覺還沒過多久,緊接著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她臉上啃咬般的痛自然而然而來。她痛得‘啊’了一聲,顫顫抖抖咬牙切齒的說道:“師傅,你又騙徒兒。你沒有告sù徒兒,這膏藥帖著原來是這麽的痛。”

“為師怎麽騙你了?至少現在你的牙不痛了,不是麽?”說話間,上官瀾又快速的取了張膏藥,又結結實實的在小徒弟的臉頰敷上了。道:“再說,為師又沒說針灸和敷藥不會痛,為師說的是它們可以治好你的牙痛。”

牙痛確實不再,但臉頰上的痛卻越來越盛。而且師傅。而且師傅在她眼前晃動的手上似乎托著一個白胖胖的饅頭。

一時間,數天未進食的武念亭隻覺得肚餓難忍,一把將白饅頭抓了過來放在嘴中便咬。

啊啊啊,那可是上官瀾的手啊。

武必老爺子、林老爺子、林漠樓同聲疾呼“天珠”,接著便想將她拉開。

上官瀾隻是擺了擺另外的手,道:“由她,一會子就好。”

武必看著上官瀾已是滲出血珠的手背,道:“可是,這……”

“此時她也控zhì不住自己的行為。她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上官瀾也很鬱悶,他所下的那貼膏藥中有類似於麻痹人的心智類的止痛藥,早估摸著會有這麽一著,他早準備了毛巾。但因了和小徒弟說話過多,將這一茬給忘了。

看來以後出診,分不得心。

雖然小徒弟因了牙痛的原因下口不算太重。但手背上的痛卻仍舊一**的傳來,上官瀾仍舊不動聲色的看著一眾人道:“大過年的,你們快回去罷。天珠有我,我保證她明天又是活蹦亂跳的天珠。再說,你們在這裏,等她清醒後看到我的傷,她肯定會不好意思。若知道你們這麽多人都看到了,她定然越發的不好意思了。”

這話說得實在。林老爺、林漠樓一一上前拍了拍上官瀾的肩膀,林老爺更是說了句‘拜托你了,瀾兒’。

武必急忙起身相送。

眼見所有的人都出去了,上官瀾這才‘嘶’了一聲,伸手揪向小徒弟的耳朵,恨聲道:“你屬狗的啊,就不能輕點?”

一旁的天巧‘撲哧’一笑,將手中的毛巾遞到上官瀾麵前,道:“郡王,這個,還要不?”

分心是行醫之人的大忌一點也不錯的。也活該自己被小徒弟咬。看著仍舊在自己的手背像啃骨頭的小狗般的小徒弟,上官瀾道:“你說,還要不?”

看主子的手背流的不再是血珠而是血跡了,天巧‘呃’了一聲,收回毛巾,道:“我看,不用了。”

許是血腥味令武念亭清醒了許多,她愣愣的看著上官瀾的大手,愣愣的看著他大手手背上的血漬,抬頭疑惑道:“師傅,你的手怎麽了?”

隻覺得眼睛抽搐得厲害,上官瀾仍舊好脾氣道:“沒事,來武府途中,被小狗咬了一口。”

似乎不記得方才師傅的手有流血的啊。但看著流血不止的手背,武念亭仍舊有些心疼的問,“那還痛不?”

看著小徒弟關切的目光,上官瀾忽然覺得自己的手不痛了。道:“不痛。為師上點藥就好。”

“師傅待徒兒真好。好得連自己的傷都不顧就先治徒兒的病。天巧,快,替師傅包紮。”

天巧一邊咳嗽一邊替上官瀾上藥包紮。

其實,上官瀾替小徒弟紮的針也好、敷的藥也罷,也就痛那一時半會子,也就那一時半會子神智不清。

不再覺得牙痛也不再覺得頭痛、臉痛的武念亭如今便似一隻小貓般的癱軟在上官瀾的大腿上,道:“師傅的醫術果然天下無敵,徒兒不再覺得牙痛了。”

鬧了這麽多天,沒吃東西不說,休息也休息得不怎麽好,如今牙齒陡然不痛了,似乎全身都放鬆了般。說不出的舒服。說話間,武念亭便開始打起了哈欠。

受傷的手任天巧包紮,另外未受傷的手卻是輕柔的將遮掩著小徒弟臉頰的頭發捋開,上官瀾輕聲道:“那你方才還說為師騙你?”

“那是徒兒不懂師傅的針灸之術、敷藥之術一如良藥苦口般,雖痛,但真的是一味良藥。”

小徒弟清醒的時候比誰都聰明。一語道破他這些年苦心追求醫術新造詣的玄機。上官瀾突地覺得心中一柔,便是聲音也輕柔之極道:“累了不,別說話了,快睡,為師陪著你。”

“師傅待徒兒真好……”

說話間,武念亭便已沉沉的睡去。

武老爺子送走林府一眾人後轉頭看到的便是這一幕:上官瀾抬著一隻腿放在床緣上任小孫女的頭擱在其上,他很是舒適的靠在床頭。一隻手正在輕緩的拍著小孫女,那隻受傷的手則任由那名喚天巧的保鏢包紮。緊接著,待上官瀾的手包紮好後,他便接過天巧手中的毛巾,輕緩的替小孫女擦著她嘴角的血漬。

很溫馨的一幕。

武老爺子欲進房間的腿縮了回去,笑著離開。

至晚間,武府各處的燈籠都掛了起來,武念亭仍舊沒有醒。

看著仍舊任由小徒弟當枕頭的郡王爺,想著王府中有一大攤子事等著郡王爺回去處理。天巧小聲道:“郡王爺莫不回王府去罷,這裏交給屬下便是。”

“不急。”說話間,見小徒弟似乎動了動,估摸著小徒弟可能要醒,上官瀾看向天巧道:“去將那藥粥熱一熱拿來。”藥粥是他親自配的,內裏雖苦,但他卻在小徒弟帖的膏藥中下了幾味麻痹神經的藥,小徒弟此時是分不出藥粥的苦甜的。

“是。”

上官瀾的時間掐得特別的準,當天巧將藥粥拿來的時候,武念亭正好醒了。餓了幾天的肚子,如今一場好睡,自然便將那碗辨不出苦甜的藥粥都一股腦的喝了下去。整個人瞬間便精神起來,一掃白天的頹廢。

見小徒弟無恙,上官瀾又仔細的叮囑了幾句後,這才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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