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十九年,臘月。
雪紛紛揚揚,給大地鋪上了一層銀裝。
因林老夫人的喪事,武老爺子、上官瀾等人這段時日皆住在林府幫忙。林府也專門辟了間院子給武老爺子、上官瀾、武念亭三人住宿。
小小的院落如今被雪完全蓋住,就似月亮上的廣寒宮,顯得極度淒婉。
武念亭一個人呆呆的站在梅樹下,看著梅樹發呆,渾不覺雪又開始漱漱而下了。不一時,她小小的身軀裹滿了雪花,就似一個堆在梅樹下的小雪人。
上官瀾推開院子的門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場景。看了眼倔強的徒弟,又看了眼在不遠處亦是被雪蓋得似雪人的欲言又止的俏俏,他擺了擺手,示意俏俏可以進屋了。
俏俏艱難的挪了挪自己凍得麻木的腳,發覺根本就動不了。
小徒弟打小是藥水泡大的,身子骨強健得狠,便是在三九天泅冷水也不在話下。而這個小丫環的身子骨雖然差,但卻忠心之極。無論風吹雨淋,每日必陪著他的傻徒弟呆站在院中做伴。念及此,上官瀾道:“天英、天巧,扶俏俏下去。給她打點水、熱個腳。”
聞言,俏俏感動得差點便流下淚。這個世上,除了小主子、老主子、武府的人外,最關心她的就是眼前的上官瀾了。
她俏俏何德何能?得東傲的郡王爺、金牌禦醫牽掛。這是東傲國中多少人夢寐以求都求不到的事。
在感激涕零中,俏俏被天英、天巧二人扶了下去。
看著仍舊不為所動的小徒弟,上官瀾輕歎一聲,上前,輕輕的替小徒弟拍著頭上的雪花。接著,她肩膀上的、狐茸氅上的雪亦被上官瀾一一拍幹淨。
“師傅。”
“嗯。”
“明天,天珠就再也見不到外婆了吧。”
明天是林老夫人出殯的日子,想必這也是今日小徒弟相當難受的原因罷。“舍不得了,是不?”
伸手抱著上官瀾的腰,武念亭抬著頭,大大的眼睛瞪著上官瀾,一眨不眨。看在上官瀾眼中,靈氣雖靈氣,但如今卻是滿滿的寫著不舍、憂傷。
輕點了點小徒弟的眼睫毛,上官瀾道:“天珠,有句話,人生七十古來稀。”
“徒兒知道。”
“你外婆是白喜事。”
“徒兒也知道。”
“可你每天這般難受,你外婆地下有知,心會不安。”
“天珠不想難受。可一想起外婆,無形中就難受了。天珠不是故意的。”
這就是緣啊。林老夫人泉下有知,當含笑了吧。上官瀾再度輕撫著落在小徒弟身上的雪花,道:“而且,你這個樣子,你外公也擔心。”
終於低下頭,武念亭看著地上的白雪出神,然後用右腳去踩自己的左腳、左腳踩自己的右腳,有一下沒一下的,不停的踩。
知道小徒弟這是六神無主了。上官瀾蹲下,平視著小徒弟,道:“我東傲視死如生。講究生即是死、死即是生。你外婆一生向善得以善終,定會很快超生的。到時候,她又會到另外一個世界享受富貴榮華、享受愛人和人愛的滋味。”
“那就是說,外婆再也不會來天珠的夢中,是不?這麽多天了,天珠都沒有夢到外婆。”
“隻有放不下才會入夢來。你會做一個讓你外婆放心不下的人嗎?”
聞言,武念亭這才抬起頭,看著她師傅。道:“不想。天珠不想讓外婆擔心。”
“這就對了。隻有做一個不讓你外婆擔心的人,你外婆才能在另外一個世界活得安生。”
“另外一個世界?”
“也許是再生的世界,也許是婆娑世界。”語畢,上官瀾起身,牽著小徒弟的手往屋中走去。
可是,走了一兩步,小徒弟就拽住了上官瀾的手,問:“孝慈皇後也會在那裏嗎?”
心中一悸,上官瀾停下腳步,看著小徒弟。隻聽小徒弟又道:“太子哥哥說,他母後在另外一個世界活著,而且每天都靜靜的看著他和皇帝伯伯,每天也保護著他和皇帝伯伯。孝慈皇後是外婆的女兒,如今外婆是不是找孝慈皇後去了。這樣說來,孝慈皇後再也不孤單了,而外婆也不會孤單,是不是,師傅?”
“這樣想的話,你的心是不是會好受些?”
“嗯。”
“若你的心會好受些,那你便如此認為便是。”
“師傅,你是在敷衍徒兒嗎?”
看著小徒弟微嘟的唇,鼓鼓的雙頰,上官瀾不覺莞爾,道:“《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中說: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qiē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心經又說: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
見小徒弟的眉頭皺了起來,上官瀾又笑了,輕撫著小徒弟的眉,將它展平,這才又道:“它的意思是說,心靜才能聽到萬物的聲音,心清才能看到萬物的本質。沉澱自己的心,靜觀事態變遷。一qiē取決於你心底最真最真的想法。”
低頭略想了想,武念亭再抬頭時,嘴角已有了笑意,她略帶興奮的抱著上官瀾的腰,抬著頭,大眼睛再度眨也不眨的看著上官瀾,道:“明白了,謝謝師傅教導。”
輕撫著小徒弟嘴角的笑容,上官瀾嘴
嘴角的笑容,上官瀾嘴角亦染上笑意。
大雪紛飛的日子、虯枝雜幹的老梅樹、若玉樹臨風般的男子、若畫中走出來的女娃娃,相擁對看的定格畫麵……
很多年以後,每每回憶此幕,俏俏都不覺感慨萬分。
“還是郡王有辦法,瞧瞧,天珠終於笑了。”天巧亦是感慨不已。
“可不,都四十多天了,就沒見她笑過。今天是頭一遭。”天英亦不無感慨。
“要不要送把傘?”俏俏提yì。
天巧、天英同時搖頭,異口同聲道:“不必。”語畢,二人再度轉頭看向窗外,看向窗外那幅比雪景更美的圖畫。
翌日。
林老夫人出殯的日子。
啟柩的吉時是辰時,還有一段時間。
林老爺很是不舍的圍著老妻的靈柩走,時不時的叮囑一兩聲,時不時的又摸一下靈柩。看得林家的人、來送行的人都好不心酸。
大雪紛飛的街道上,一輛馬車正在快速的行駛,方向是林府,而駕馬車的正是原來隨著林家老二林漠寒回京的小兵士小伍。
原來,雖然林老爺擔心大孫女林珺的身體,要幾個兒子、媳婦嚴守口風不要告之林珺她奶奶過世的消息,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林老夫人去世被追封為勤國夫人的詔書仍舊傳到了邊關,林珺日夜兼程趕回了東傲城。
臨近林府,林珺慌慌張張的跳下馬車,要不是小伍眼明手快的扶住,她差點便摔了一跤。
抬眼,果然便見林府漫天白幔:原來,一qiē都是真的。
“奶奶”一聲,林珺跌跌撞撞的往府內跑去。
早有林正、林拾聽到聲音急忙迎了上來,又一路引著林珺來到祭拜林老夫人的中堂。
看著那個大大的‘奠’字,林珺‘撲通’一聲跪倒,泣不成聲,“奶奶,孫女回遲了,不孝。”
知道林珺是大病初愈,想著她定是日夜趕路而歸,擔心她的身體受不住,老大媳婦、老二媳婦、老三媳婦急忙要攙扶林珺起來先去休息休息,好歹喝口茶再說,奈何林珺倔,擺脫了她們的手,跪在地上不起身。
林老爺從靈柩後走出,歎了口氣,道:“由著她吧,這也是她的一片孝心。”
然後,林瑾、林璿、林念之三人一路跪行到林珺身邊,一一拉著林珺的手,兄弟姐妹幾個淚眼相看,令堂上守靈的一眾婆子丫環們都忍不住抬手拭淚。
果然,林珺還沒跪一會子,便因太累和身體不濟而倒在林老夫人的靈柩前。一時間,將林府的一眾丫環、婆子們嚇了一跳,又好一陣的忙。
還是龍世懷急急的將上官瀾抓了來,替林珺施了幾針,然後又灌了幾口熱湯給她喝,她才慢慢的緩過氣來。
林老爺早從小伍那裏打聽到林珺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趕路,很是心疼道:“你奶奶最是心疼你的身子,以後可不要再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了,聽到沒?”
林珺哭著搖著林老爺的胳膊,道:“爺爺,讓珺兒送奶奶一程,好不好,好不好?”
替大孫女擦了淚,林老爺欣慰道:“好,但是要答應爺爺,你得乖乖的呆在轎子中。”眼見大孫女想反對,林老爺眼睛一瞪,道:“要不然,就不許送。”
“是,爺爺。”
至辰時,吉時到,林正、林拾請了林老爺示下,又一百零八僧妮前來請靈,林老爺這才擺了擺手,林老夫人的靈柩緩緩啟動。
送殯的隊伍中,有六部的,有太尉府的,下至京兆尹,上至東傲左相、右相,再加上林府的,不下千人。隊伍中,規模豪華的大轎不下十頂,小轎連綿數百,連前麵的一應執事陳設,浩浩蕩蕩連綿四五裏之遠。
沿路,多是路祭,都是曾經受過林老夫人的好或者被林老夫人救濟過的人家搭了彩棚或設席張筵,或和音奏樂。平民百姓之家,彩棚的規模較小,但心意到了還是令林老爺子很是安慰,直歎老妻一生好人有好報。
行不多遠,一座豪華高大的彩棚,佇立在前的身影居然是西寧王龍吟風。原來,他在邊關聽到了林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後急急的從邊關趕回。因昨晚才趕到不方便前往祭拜,於是連夜在路上搭了彩棚路祭。
林老爺急忙上前,和龍吟風說了一番話後,實在抵不過龍吟風執意相送,隻得允了龍吟風所請。於是,龍吟風騎馬隨在了送殯的隊伍中。西寧王府的一眾王妃、側妃、子女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都隨在了龍吟風身後。
方出城門,又一座高大的彩棚,卻是東平王府的,雖然搭得高大闊氣,但顯見得十分的倉促。而彩棚前,跪著的居然是東平王爺龍雲海。
“使不得,使不得。”林老爺急忙迎了上去,跪在了龍雲海麵前。
“請老相爺允小侄送勤國夫人一程。”龍雲海今兒一早才趕回東傲城,一臉的風霜,顯得他老了十數歲似的。語句悲愴,又道:“要不然,小侄不起來。”
以侄兒自稱而不是以王爺自居,林老爺急忙道:“好好好,快起來,快起來。”
於是,龍雲海騎馬隨在了送殯的隊伍中。東平王府的一眾王妃、側妃、子女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亦都隨在了龍雲海身後。
林府送殯,一路都有祭棚接祭,少了許多送別的苦,倒多了絲熱鬧。送行的隊伍中,凡在京任職的人一個不落,再加上東平王府
上東平王府、西寧王府的人,一時間,小轎、大轎、小車、大車、步行的人是絡繹不絕,怎一個浩浩蕩蕩可以形容。
突地,滿天大雪紛紛揚揚,似乎也在為林老夫人送行。
送行的隊伍行不多時,因了雪太大的原因,無論是人還是轎、車都沾染了一身的雪白,令送行的隊伍越發的肅穆、悲壯。
做為最小的孫兒,林念之披麻戴孝的跨坐在林老夫人的靈柩之上。小小的人兒被凍得滿臉通紅,卻也沒叫一聲‘冷’或者‘我要下來’之話。
心疼兒子的葉紫很欣慰,越發緊緊的摟著懷中的女兒林璿,一步步艱難的行走在已是漫過膝蓋的大雪中。
她不是不可以坐轎,她隻是覺得婆婆疼了她一輩子,她得再做點什麽給婆婆盡孝。她覺得隻有陪著婆婆走完這最後的一程方能表達她的心意。也許是因這段時日的忙碌,她消瘦了一大圈不說,味口更是不好,再加上抱著林璿,時間一長,她便倒了下去。
唬得一眾林府的仆婦們急忙抱起哭著喊‘娘’的林璿,又忙著抬起葉紫送往馬車中。
林家的三兄弟林漠輕、林漠寒、林漠樓和長孫林鏡之在抬棺之列,目光悲痛深遂,並未注意到後麵的狀況。
林璿在馬車中哭著喊‘娘’,終於將葉紫喊醒。她道了聲‘璿兒’後,抱著女兒失聲痛哭起來,並且說著‘娘真沒用’的話。
突地,送行的隊伍停了下來。一時後,一位仆婦急衝衝的跑到葉紫的馬車邊,說道:“二少夫人,老爺前麵有請。”
一逕擦著眼淚,葉紫一逕揭起車簾問道:“出了什麽事?”
“好像是親家老爺來了。”
之於林府而言,這林府的親家老爺隻剩下一個,那便是葉紫的父親葉碩。一聽‘親家老爺’之稱,葉紫渾身又來了精神。她突地揭起車簾,跳下馬車往隊伍前麵跑去。
林璿急忙‘娘、娘’的叫了兩聲,接著便要一個老嬤嬤抱著她追母親去。
那老嬤嬤不敢怠慢,隻得抱了林璿,深一腳淺一腳的去追葉紫。
說起葉紫的父親葉碩,當年貴為東傲國的左相,和貴為東傲國右相的林老爺合稱‘東傲雙傑’,才識卓越的二人不但沒有在權位上起爭執,倒好得似穿一條褲子的兄弟。後來更是結為了兒女親家。
葉碩膝下一子一女,女兒便是葉紫。
葉紫的哥哥名喚葉問,那葉問曾官拜東傲的吏部侍郎。一身的武功修為在東傲國中無人能出其左右。隻是奈何那葉問自從靖安五年發生龍老二龍憑欄之亂後便厭倦了官場,更在隨後東傲和南澹的戰爭中看透了世態炎涼,雖然他的官位隨著戰爭一再提升,但戰爭一結束他便辭去了所有職務,攜著老父歸隱老家的山林去了。
從此,葉碩、葉問父子二人很少來東傲城。
可以說,葉紫和其父、其兄見麵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萬不想分別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麵,居然會是在林老夫人出殯的路上。
原來,林老夫人追封勤國夫人的訃詔傳遍天下後,葉碩、葉問父子也得知了消息,然後亦是風塵仆仆的趕來設了路祭。
一路跌跌撞撞的來到送行隊伍的最前端,葉紫一眼便看到了老父親那熟悉的容顏,隻是那容顏伴著胡須皆白而顯得蒼老了許多。
‘撲通’一聲,葉紫跪在了老父親的麵前,哽咽道:“爹,女兒不孝。”
葉碩顫抖著扶起葉紫,親撫著女兒嬌好卻瘦得不成人形的容顏,道:“你婆婆一生,該吃的吃了,該喝的喝了,該玩的玩了,該見的也見了,沒什麽遺憾了,走得相當的心安、寧靜。倒是你,你若仍舊如此做賤自己任著自己的身子垮了下去,那反倒會令你婆婆的在天之靈不安。紫兒啊,聽為父一句話,好好的待自己,好好的帶大念之和璿兒,便是對你婆婆最大的盡孝了。明白不?”
“是,女兒明白。”
便是明白,隻怕也得一段時日恢fù心神。葉碩最是明白這個手軟心慈的女兒的心,內心輕歎了一口氣後,他側了側身,道:“紫兒,見過你大哥。你們兄妹也好多年沒見麵了。”
大哥也來了嗎?!
她方才隻注意她父親去了,如今聽了父親的話,葉紫這才淚眼朦朧的看向父親身邊,果然,她的哥哥站在父親身邊含笑看著她。
依舊挺拔的身姿,依舊俊朗的容顏,依舊如青鬆般高潔的眼神,依舊如原來暖陽般的笑,歲月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隻是舉手投足間已不再似原來那個時刻護著她的少年,如今眼前的人倒更具備著一個上位者的氣勢。但這股氣勢因了他暖陽般的笑,不但沒讓葉紫覺得疏離,倒讓她覺得她更安全了,因為她的哥哥比原來更成熟、更有迫人的氣勢了。
“哥。”
“紫兒。”
輕抱著唯一的妹子,葉問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妹子的背,柔聲細語道:“節哀。”
“哥。”
見妹子慟哭不已,葉問由了她淚濕他的衣襟。待她停止哭泣,葉問這才一把拉過站在身邊的一位小少年,道:“葉歌,來,見見你的姑姑。”
葉歌!
葉紫心中一驚一喜,急忙抬著哭腫的眼看向她哥手指的身著青衣,腰係玉帶,披著狐茸鬥篷的少年。
少年削瘦的身材至她肩高,一頭墨黑如緞的長發整齊
的長發整齊的束著,清俊的長相上卻生得一雙虎目劍眉,無形中看著便有了冷峻之意。和她大哥葉問少時簡直如出一轍,小小的年紀便已具備清貴之氣。隻是如今,他那雙賽黑曜石的雙眸中,盛滿著好奇。
終究隻有八歲的年紀,哪個小孩子第一次看到親姑姑會不好奇呢?
葉紫一把拉過葉歌,喜愛說道:“打你出生,姑姑便沒見過你。來,這是姑姑送你的。”語畢,便將自己打小掛著的金鎖取下掛在了葉歌的脖子上。
直到此時,那抱著林璿的老嬤嬤才趕到,小醋壇子林璿一見此場景,眼睛便紅了:為什麽我喜歡的東西總要不來,偏偏別的人不要就能夠得到呢?
小醋壇子的心發著酸,隻是一個逕的瞪著葉歌胸前那掛著的金鎖,伸著手指在口中糾結的吮著。
乍地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雖然是第一次看見,雖然她僅著一襲孝衣,但那如黛的眉目、絕麗的姿容對於葉碩、葉問而言是那般的熟悉。那簡直便是葉紫幼時的翻版啊。
葉碩率先上前,從老嬤嬤懷中抱過林璿,親了又親,道:“璿兒是不是,你就是璿兒。快,叫外公。”
林璿這個時候哪還有心神喚外公,更沒有心神應付這個外公的不時親吻,她隻是時不時的扭頭避開外公的親熱看向葉歌,隻是盯著葉歌胸前的小金鎖看著。
“璿兒,乖,叫外公。還有,那是你舅舅。這個是你的葉歌哥哥。”
葉紫指著葉碩、葉問要寶貝女兒叫人。可寶貝女兒這個時候哪聽得進她的話,仍舊一個逕的瞪著葉歌的胸前,搞得葉歌莫明其妙、不知所措。
葉問似乎知道這個小醋壇子的心事似的,伸手將林璿從老父親的懷中硬抱了過來,然後亦從脖子中取出掛著的小金鎖,在林璿麵前晃了晃。
林璿這才回過神,呆呆的看著葉問。
葉問挑高眉,問:“喜歡嗎?”
“喜歡。”
“叫聲舅舅便送予你。”
方才模模糊糊中似乎聽母親說叫外公、舅舅的來著。林璿看了母親一眼,母親點了點頭,她這才又看向葉問,清脆道:“舅舅。”
喜愛的親了林璿粉撲撲的小臉頰一口,葉問將金鎖掛在了林璿的脖子中,道:“舅舅送給我們璿兒的見麵禮。”
輕輕的撫著金鎖,林璿不好意思的看了葉問一眼,最後柔柔的親了親葉問,細聲道:“謝謝舅舅。”
“璿兒,還有我,外公呢。”葉碩佯裝怒目瞪眼表示自己的不滿。
一看這個胡須皆白的老爺爺,感覺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爺爺。既然舅舅來了,那母親口中時常提及的外公肯定也來了。林璿得了金鎖,整個人都是高興的,是以高興的喊了聲‘外公’。
葉碩聞言,喜愛得伸手輕拍了兩下林璿的小臉,道:“真是個小乖乖。”
一見這個粉雕玉琢、似畫中走出的仙女妹子,葉歌就喜歡上了,急忙自我介紹,“我呢,還有我呢。我是你哥哥。”
眼前的哥哥肯定就是舅舅的兒子了,母親亦是時常提及的。林璿清澈之極的大眼睛盯著葉歌,道:“我有大哥哥,還有二哥哥,以後,我叫你三哥哥,可以嗎?”
林鏡之十八了,林念之十二,葉歌八歲,這聲‘三哥哥’確實使得。
對林家的人再熟悉不過,葉歌細細算了算,點頭道:“行,由你。”
聞言,林璿便笑開了花,示意葉歌靠過來。
葉歌不明白她此舉用意,自是靠了過去,不想她低頭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
之於林璿而言,她親她喜歡的哥哥們習慣了,這是她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
但之於小小的冷峻哥葉歌而言,他卻有些不習慣,臉禁不住的紅了一紅。
“好了好了。”見孫子、外孫和洽,葉碩也高興,看向林老爺子道:“我有一事相請。”
不待問葉碩相請的是什麽,林老爺子卻是爽朗的一笑,一把提起葉歌跨坐到他肩膀上,然後一直將葉歌背到了老妻的靈柩前,接著便一把將葉歌甩上了老妻的靈柩之上。並叮囑著林念之,道:“將你表弟抱好了。”
葉碩所求,正是求林老爺準許孫兒為林老夫人摔喪駕靈。
二人一生為摯友,有許多話不必說便心意相通。見林老爺子此舉,葉碩的虎目中便有了淚花。
早知道了葉歌的身份,知道是自己的表弟,林念之急忙懂事的將葉歌抱在懷中坐穩。小孩子終是不知人間生離死別的愁苦,於是,兩位少年便在靈柩上相互攀談起來,倒也衝抵了許多送行的悲苦。
其實,依林老夫人仙逝的年歲來看,屬白喜事,倒真不必太過悲苦。隻是依個人心情而定。
經了葉家一事,送行的隊伍再度緩緩啟動。
至酉時,方至墓地。
隨著林老夫人的靈柩方方落地,送行的人群中不知是誰說了句‘聽聞,勤國夫人的墓室甬道內設了三道石門’的話。
聲音雖細,但因了北風呼嘯的原因,那話便清晰的傳了很遠很遠。
東傲人素有視死如生的習俗,按照東傲的傳統,除卻皇帝、皇後的陵在元宮甬道內設五道石門外,其餘的貴戚功臣和妃主墓一般隻設一道石門。然,林老夫人的墓得靖安帝龍今朝特批,承恩特葬,墓室甬道內設三道石門。
緊接著,有
緊接著,有人應道‘啊,若真如此,這已不是墓葬了,而是陵葬了’的話。
這話,亦隨著呼嘯的北風傳得很清晰、很遠。
林家三兄弟、林鏡之、葉問等人蹩眉細聽,想辨出說話之人的地方,奈何北風呼嘯,辨別不是那般容易。
說這些話的人明顯是來給葬禮添堵的,在葬禮上添堵明顯就是想給林家難堪。若這個‘陵葬’之事被所有送行的人認定,也就認定了林家‘功高震主、外戚幹政’。就算是靖安帝特批,也終究是‘僭越皇權’了。人家會說靖安帝隆恩是一回事,你林家有否推讓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人群之中,上官瀾側耳細聽,也不能判定那說出‘三道石門、墓葬、陵葬’的人到底出自何處。他略豎起眉,一一看過臉上悲痛之色慚露的林家三兄弟和林鏡之,還有虎目中有憤懣之神的林老爺子以及林老爺子拚命拉著龍世懷。
林老夫人的墓,確實是三道石門。隻是那添堵之人應該早就知曉,卻偏選在此時所有人在場的情形下才提出來,其心可誅。
如果這件事此時不徹底的解決,那林老夫人的靈柩今日便不能下葬了。這不但是打林家闔族上下一巴掌,更是打了靖安帝龍今朝一巴掌。
略一思索,上官瀾看向身邊站立的小徒弟,很顯然,小徒弟很是迷茫,看來她不懂這些石門的規矩。上官瀾蹲下,借著替小徒弟清理鬥篷上的雪花之際,湊近小徒弟耳邊,輕聲道:“天珠,為師現在說的話,你要一字不漏的記好了。”
武念亭迷茫的看著師傅,愣愣的點了個頭。
知道小徒弟還沒有回神,上官瀾又道:“如果你能夠一字不差的記好了,為師便再放你半個月的假。”
雖然悲痛於林老夫人的仙逝中不能自拔,但這段時日無需上學卻令武念亭相當的滋潤。再說席方平也因要過年的原因休沐回合州了,小天馬也被他帶回合州了。她去逍遙王府也沒意思。今猛聞師傅允半個月的假,再加上年假,這樣算來她休息的日子將長之又長。
她送席方平回合州的時候就曾經說過辦完她外婆的事後會去合州找他,同時就待在合州過年。席方平爽快的答應了,還說等著她來。如果現在多半個月的假的話,那她在合州就可以多待一些時了,甚至於可以和席方平一起回東傲城了。嘿嘿,這個劃算。
如此一盤算,武念亭的眼睛便亮堂起來。
看著小徒弟明亮的黑若曜石的眼,知道她已回神。雖然不知她心中在想什麽,但眼前的事迫在眉睫,於是上官瀾一邊在小徒弟的耳邊低聲的長篇大論。一邊卻是緩慢的替小徒弟檢查著鬥篷。讓看著他們的人覺得上官瀾如此行為似乎是擔心鬥篷哪處漏了風讓小徒弟著涼似的。
武念亭一字不漏的聽著,小腦袋不停的點著。
語畢,上官瀾問道:“可記清楚了?”
“嗯。”
“那便去罷。”
多少年後,葉歌再也沒有忘jì這個場麵。一個一襲白衣狐裘的小胖子似踩著風火輪般的從一大群送葬的人群中衝了出來,高舉著她胖乎乎的小手,清脆的說著‘我來了、我來了’的話若風般衝到了一眾人麵前。
小胖子的出場很氣派,但接下來的場麵著實有些不氣派。因為雪大路滑,小胖子衝到林老夫人的靈柩前一個不小心便摔了個狗吃屎,且行了個標準的五體投地。
看著狼bèi不堪的小胖子,葉歌冷峻的臉頰上無意識的勾起一抹笑來。隻見小胖子滿嘴啃著雪花,艱難的從雪地中揚起她的頭,然後小胖子伸手抹去她滿臉的雪花,最終伸了伸舌頭將她嘴邊的雪花都舔到了嘴中,還道了聲‘好吃’的話。
一時間,葉歌腦中閃過‘茹毛飲血’四個字,眼前小胖子的形象在他眼中突地高大起來,讓他覺得她更像一個女英雄,一個非常豪氣的啃雪舐血的女英雄。
這個女英雄非常從容的爬了起來,朝著林老夫人的靈柩一鞠躬後,非常正氣凜然的轉身,麵朝著一眾送行的人,清脆道:“東傲皇朝四十年,孝賢皇後義父護國公亡,大帝有感護國公忠心為國,特許護國公墓設三道石門,開我東傲三道石門墓葬規格的先河。東傲皇朝一百二十年,長樂公主薨,文帝愛女情深,以三道石門葬長樂公主。東傲皇朝二百八十年,平國夫人亡,平國夫人乃追封,生前她官職不過五品,是一介平凡得再也平凡不過的婦人,武帝念其平凡中卻透露著真性情,是以特追封她為平國夫人,更賜平國夫人墓三道石門。東傲皇朝三百二十年,孝穆皇後母親亡……”
一一數下去,武念亭從東傲皇朝開國以來一直說到了東傲皇朝現今,其下舉證不下十餘人的墓中皆有三道石門,其中多為皇親貴戚,但平凡的人亦有。最後,她道:“我東傲皇朝八百餘年,非皇親國戚者用三道石門葬之者有三人,皇親國戚者用三道石門葬之者有十五人,這十八人皆是忠義仁善之輩,是我東傲的典範。”
武念亭的出場震驚了所有的人。再加上她語句流暢、通篇沒有打一個哽,從平凡到不平凡,從出生貧寒之家到出生世族之家,是男、是女她都清楚之極且能夠一一例證。簡直就是將東傲皇朝八百年的曆史在眾人麵前述及了一遍。
如今,送行的人早已不再為那‘三道石門’所惑,倒更想知道這個小女孩是誰
小女孩是誰?
眾人震驚間,隻聽武念亭又道:“勤國夫人林賈氏,出身名門,襲郡主之封。曾獲封一品誥命。薨於今歲,今上追封勤國夫人。我東傲泱泱曆史八百餘年,典範何其多,但勤國夫人無論是從出身到追封,無論是一個平凡的母親還是作為孝慈皇後的母親,她都比之前那十八個典範有過之而無不及。試問,這樣的勤國夫人享有三道石門的墓葬規格又怎麽了?”
武念亭的一問,令許多送行的人都張大了嘴,出不得聲。均怔忡的站立在風雪中,看著武念亭的方向。
“天珠年歲雖小,但也知道萬事有前車之鑒。從曆史一一比對下來,天珠覺得勤國夫人無愧於靖安帝所賜的三道石門之墓葬規格。”語及此,武念亭又道:“天珠再小卻也清楚的知道,曆史證明,正是因了有曆代先皇的仁見之舉,才有更多的仁人誌士為我東傲皇朝的繁榮前仆後繼,更不惜為了我東傲皇朝的安寧拋頭顱、灑熱血。所以才有了我東傲皇朝八百年屹立不倒於這片土地。所以,今靖安帝以三道石門賜勤國夫人一如前朝曆代先帝般,沒有那麽多嘰嘰歪歪的心思,有的都是光明磊落之舉。”
語及此,武念亭抬起胖乎乎的小手,隨手一指,道:“今日,我倒是要問一問那說出‘墓葬、陵葬、三道石門’的那位朋友,你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是提醒我們東傲國人勿忘曆史好將先前那些均以三道石門葬之的人再可歌可泣的讚美一回呢還是有別的用意呢?”
站在靈柩前講述往事、陳述曆史史實的小女孩渾身似乎充滿了能量,就似一枚發著光的寶石,站在那裏睥睨天下、笑指江山。
一眾人都瞪大眼睛,想看清楚這個小女孩的樣子,奈何層層大雪似一層層厚厚的紗幔,武念亭就如那掩在紗幔中的人,始終都看不清楚。
西寧王龍吟風、東平王龍雲海,也在這群瞪大眼睛的人群中,臉上的神情倒不似其他人的震驚,而是帶著點煞有介事。
龍奕真呢,自是認得武念亭的,此時見著武念亭,臉上的神情很是難以捉摸。
女眷之中,猶以龍熙敏、龍詠萱的神情最是豐富多彩。
龍熙敏是恨,恨她必須放過武念亭,因為隻有武念亭才能引起上官瀾、龍世懷的戰爭,她才能趁亂為父、為母報仇,否則依著武念亭武府孫女的身份,她定要將武念亭五馬分屍。
龍詠萱是怨,怨武念亭再度奪得先機,再度先得上官瀾的教誨。暗恨自己至今尚無親近上官瀾的機會,更恨自己還得等。終究,這種場合,便是父王在京亦不能提什麽拜師、收徒之事,在人家的喪禮上大談其它的事,是對死者的大不敬。
各府、各人神情不一一細表,隻說武念亭,隻聽她又道:“回顧可歌可泣的曆史也便罷了,但若是有別的用意,那我武念亭就來一場小人心渡君子腹,莫不就是為了給勤國夫人的葬禮來添堵的?”
原來她就是武府那個天賜的孫女,金牌禦醫上官瀾的小徒弟。
聞名之下,眾人對她的離奇身世、離奇遭遇的震驚認識不下於她方才那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
隻聽她又冷哼一聲,繼續說道:“連一個即將下葬的老母親都不放過,在這種日子還要來給一個老母親的葬禮添堵,哼哼,這人的心,真正是可誅啊。”
“天珠。休得胡言。”
一邊嚴厲的喝止著小徒弟,一邊緩緩的步出人群,上官瀾來到林老夫人的靈柩前,恭敬的向著靈柩鞠躬後,這才再度訓斥小徒弟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麽是小人心渡君子腹?又知道什麽是其心可誅?為師平時是怎麽教你的?”
“可是,方才那人的話明明其意不善,明明是扇陰風、點鬼火,想架柴撥火燒到一個即將下葬的老母親身上。這樣的人……”
不待小徒弟語畢,上官瀾一聲‘夠了’後,又道:“為師平素教導你,以仁心看天下,如今你不聽為師的教導也便罷了,居然以小人心渡天下人?看回去後,為師如何責罰你。”
語畢,上官瀾緩緩轉身,看向送行的一眾人,道:“方才,小徒失禮了。想那說‘墓葬、陵葬、三道石門’的朋友並沒有小徒那般狹隘的小人之心,說出那番話想必定是亦想感歎東傲皇朝八百年的曆史中,勤國夫人是第十九位以三道石門下葬的值得敬佩的人。隻是他後麵要感歎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小王這個冒失的小徒弟先說了出來。”
上官瀾如此一說,送行的隊伍中便有了‘是啊,有可能’‘定是後麵的話還來不及說’的附和之聲。但也有說‘上官郡王不必責罰令徒,令徒今日之談我等亦覺羞愧’‘令徒見識之豐,我等自認不如’的話的人。
聞言,上官瀾又嚴厲的睨向小徒弟,道:“聽見沒,便是你如此冒失,但還是有許多為你說話的人。他們又怎麽會是你認為的架柴撥火的人呢?再說,今日來為勤國夫人送行的都是極尊敬勤國夫人的人,又怎麽會有你所謂的其心可誅的小人。便是有,依為師看來也隻有你一個,小小年齡便這般揣摩大人的心思,這還了得。”
委屈的看著上官瀾,武念亭呐呐道:“師傅,徒兒是心急啊。擔心來送勤國夫人最後一程的這些人中有人存著不良之心,然後以不良之心來蠱惑其他的人心啊。”
“什麽是蠱惑人心?不是跟你?不是跟你說了嗎,人家的話是還沒說完而已,就是你心急,急巴巴的跑出來一篇長篇大論。依為師看,你不是心急有人會對勤國夫人不敬,而是急著來顯擺自己的才識了罷。”
“師傅。”武念亭委屈的看著上官瀾。
“今天是陛xià追封的勤國夫人的葬禮,亦是陛xià禦賜的三道石門規格。誰置疑勤國夫人那便是置疑陛xià。在今天這萬人空巷的日子裏,在這萬人送葬的場合下,便是給他一顆豹子膽,他也不敢對勤國夫人不敬啊。否則,這成千上萬的人都可以做人證,你說是不?”
聞言,武念亭‘嗬嗬’一笑,道:“是啊。對勤國夫人不敬就是置疑陛xià,是對陛xià的大不敬。徒兒怎麽就沒有想到呢?啊啊啊,徒兒確實心急了些。師傅,徒兒錯了,您就原諒徒兒一回罷。”
雖然嚴厲,但嚴厲中似乎又帶著寵溺,上官瀾伸手拉了小徒弟站在一邊,道:“原諒可以,罰你抄寫你方才說的那番話一百篇權當祭文,然後在勤國夫人墓前焚盡,以贖方才打擾勤國夫人之罪。”
“啊?”方才師傅可沒有說這一遭的說。
看著小徒弟吃驚、出其不意的神情,上官瀾壓下心中的忍俊不禁,俊目一橫,自然便威嚴百生。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
嘟起嘴,武念亭十分委屈的低頭,小肩膀一垮,道:“是,師傅。”
上官瀾見小徒弟認錯,便鄭重的看向林老爺子,道:“老爺子,小徒方才無禮了,打擾了勤國夫人,請快快讓勤國夫人入土為安罷。”
別說現在沒有人反對,便算有反對的,一旦嘰嘰歪歪,定要被人說成是‘小人’和‘扇陰風、點鬼火’的其心可誅之人。而且,再多說一句,別說現在是對靖安帝不敬。隻說前朝,不但是將東傲皇朝八百年間那些得到皇帝特許三道石門下葬的仁人誌士、英雄典範的成績給否定了,更是將給那十八位先祖前輩賜三道石門下葬的先帝一並汙辱了。
林家的人和龍世懷自然知道這是上官瀾和武念亭唱的一出戲,這出戲不但很好的解決了林老夫人下葬的問題,更是使得一些想看林家好戲的人都閉了嘴。
在這麽重要的日子裏,靖安帝沒有來為林老夫人送行卻是早就想到會有此一出。他知道他若出席葬禮,雖然鎮壓得住場子,雖然送行的人不敢言,但那忌妒的種子終究會發酵,然後會漫延。所以,他沒有來,他倒想看看林家的人或者自己的兒子是如何解決這樁事的,萬不想這樁事居然被一個小小的丫頭裝癡賣傻的給解決了。後來當靖安帝從兒子口中聽聞此事的時候很是遺憾說了些‘可惜了,朕不在場,想必定極精彩。世懷,年後,將那孩子帶來父皇瞅瞅’之話。
林老夫人的靈柩終在吉時下葬,在回程途中,當武念亭方方步上上官瀾的大轎的時候,上官瀾便將小徒弟抱了個滿懷,欣慰道:“不錯。”語畢,更是十分喜愛的在武念亭額頭上那株盛開的梅花痣上親吻了一口。
‘嘿嘿’一笑,武念亭道:“師傅,那個罰抄百篇祭文的事,是不是你開玩笑的啊,當不得真的,是不?”
“為什麽當不得真?”
“起先你沒有說要抄寫的事啊。再說,徒兒沒時間。”
“都放假了,怎麽會沒時間?”
“我答應了方平,今年過年帶著姥爺去他們合州看看,陪著方平在合州過年。方平告sù我了,他們合州的年可熱鬧了……”
口口聲聲‘方平、方平’,小徒弟心中對席方平打著什麽主意,上官瀾心中最是清楚。如今小徒弟越是說,上官瀾的神色越發的深沉。他突地有些後悔方才允小徒弟多放半個月假的事,最後也不知出於什麽心情,他堅定說道:“百篇祭文的事並不是玩笑,非抄不可。”
“啊?為什麽啊?是師傅推徒兒出去的啊,徒兒很冤的好不好?”
“你後悔出去了嗎?”
為外婆做再多的事都不會後悔,武念亭搖了搖頭。
“既然不後悔,那有什麽冤?”
是啊,她到底有什麽冤呢,武念亭一時間倒真說不上來。
“便是為了勤國夫人那般疼愛你,便是為了你喚她一聲外婆。罰抄百篇雖然是罰,但你若真心抄個百篇卻是為勤國夫人盡孝。你不願意為勤國夫人盡孝了嗎?”
看著上官瀾相當嚴厲且不容有它的神情,武念亭嘟著小嘴,一會子後,似乎覺得師傅說得也有道理,於是她掰起小手細算,最後歎道:“一百篇啊……再加上那麽多的作業,啊,這樣就去不了合州了,看來,我和方平要失約了。”
聞言,眼睛不自覺的一跳,上官瀾伸手悄悄的摸了摸鼻子。提到心口的十五個吊桶在小徒弟那句‘和方平要失約’中突地都落到了肚子中,一時間隻覺得渾身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