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嘰嘰喳喳的女眷正屋而言,用來招待男賓的東、西花廳就安靜了許多。便是來回走動和敬酒,聲音都低沉許多。
東花廳中,最尊貴的客人莫過於新得晉升的濯州侯龍奕勳,也許是前來為他敬酒的人多了,他喝過了頭,此時他的條案處是空的。不知他去了哪裏。
一眾男賓還開著‘濯州侯喝多了,定然尿遁了’的玩笑話。還有的說‘也許是代替西寧王爺給勤國夫人上香去了’的話。
與此同時,一抹白袍人影六神不穩,時不時的東張西望,接著他趁著一眾人的不注意,悄悄的溜了出去。
細看去,白袍人影身材消瘦,偷偷摸摸、左顧右盼間流露的皆是機靈之相,直至一個沒有行人的月亮門前,他才回頭看了一眼。
清俊的麵貌便這般入了人眼,原來這白袍人是龍奕真。
龍奕真之所以溜出來是為了武念亭。
自那日在大街上被武念亭義正詞嚴了一番,嚇得他在西寧王府躲了一段時日,不得不說,那段時日是他一生最憋悶的日子,躲在家中實在是拘了他性子,出門吧又怕被另外的那幫紈絝黨們嘲笑。
好在母妃於茜月替他出了個主意,說駕那侯爺製式的馬車是去接大哥的,他才發覺大街上的他和陰無邪是多麽的幼稚,當時怎麽就那般愚蠢,沒有急中生智的想到這一借口。
後來,親娘陰麗華自請入庵堂一事,他龍奕真雖然不大明白,但想著定不是親娘自己的主意,他想著十有**是因了他在大街上鬧事的事被他父王知道了,於是父王變相的處罰了親娘,是親娘代他受過了。
一想到親娘代他受過,龍奕真心中就越發難受得要命。恨不能食武念亭的肉、喝武念亭的血的好。
按他原有的計劃,他本來早就想找個機會將那個小胖子胖揍一頓,最好是揍得連她姥爺都認不出她的好。
奈何,這個小胖子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這段時日很是中規中矩的早出晚歸,不是逍遙王府便是林府,再或者是呆在武府,就算是去相國寺為林老夫人祈福,也有龍世懷相伴。總而言之,小胖子身邊總有人,他找不到機會下手。
直至昨日,聽聞林老夫人仙逝,想著小胖子和林老夫人的關係,想著她必然會來林府,是以,今日借著來林府的機會,他決定好好的揍那個小胖子一頓,一來報大街上被嘲笑之仇,二來也好替他和他親娘出出氣。
這個林府的待客宅院他早就來打探清楚了。這宅院有一處後花園,後花園上有一個年久未開的角門。而陰無邪正率著他的一幫狐朋狗友們在那角門外候著,隻要他龍奕真開了角門,那些狐朋狗友們便可以魚貫而入,然後來個魚目混珠,最後,嘿嘿……
想著小胖子變成豬頭的模樣,龍奕真就覺得爽快。
不過,這隻是原來的計劃。
因為,今天計劃有變。
想著陰無邪等人此時肯定已等在角門處,便算計劃有變,他也得去通知他們一聲才是,免得又被他們嘲笑說他是縮頭烏龜,不但是縮頭烏龜而且還放他們鴿子的話。
偷偷溜出東花廳,方至後花園。遠遠的,龍奕真就發覺他大哥站在不遠處的一棵老桑樹下,一個青衣人正在和大哥嘀咕些什麽。
從衣著上看,那青衣人應該是林府的某個仆役。因為他龍奕真也準備了許多的青色衣物,一如林府仆役穿的衣物,此時正穿在陰無邪等人的身上。
似乎感覺到有人來了,龍奕勳擺了擺手,那青衣人低頭快速的告退了。
雖然龍奕真想知道那青衣人是誰,但那青衣人一直低著頭,倒看不清青衣人的模樣。眼見著青衣人遠去,龍奕真抻著脖子、踮著腳看去。
回頭間發現是他的兄弟,龍奕勳問道:“奕真,你來這裏做什麽?”
未回答龍奕勳的話,龍奕真隻是指著那青衣人消失的方向,疑惑道:“大哥,那人是誰?難道是大哥認識的人?原來大哥在林府中也有相熟的人啊。”
聽著龍奕真一連串的問,龍奕勳隻是一笑,道:“席間酒喝多了,便來這裏散步。可巧內急,便招了個人來問問茅廁在什麽地方。那人便引著我去了。倒不是什麽熟人。隻是覺得他為人勤快、機靈,便問了一些話而已。”
原來如此。龍奕真這才不再好奇,而是摸著腦袋想著如何應付眼前的大哥。
“你呢,來這裏做什麽?”
果然問來了。龍奕真老神在在答道:“也是喝多了來走走,走著走著便到了這裏。正好,小弟也想去茅廁,大哥,那茅廁在哪個方向?”
龍奕勳大手一指東南方向,道:“去罷,大哥在這裏等你。”
一邊捂著肚子往東南方向飛奔,龍奕真一邊道:“不了,大哥還是先回宴席罷。小弟我要大解。”
“那好。為兄便先回席了。你也要快些回席的好。”
“知道了,大哥。”
快速跑到茅廁,龍奕真急忙將茅廁的門關上,然後伸頭看向他大哥站立的方向。果然,大哥站了會子後便離開了。
龍奕真長籲了一口氣,拍著胸道:“好險,好險。”
又等了一會,確信四周無人,他便貓著腰出了茅廁,然後再四處察看,然後又貓著腰往後花園角門方向而去。
這一次他聰明了許多,一直貓著腰藏身於
多,一直貓著腰藏身於花叢枯草間行進。再說今日宴客,林府中所有的人包括仆役都到了前院,這後花園自是沒什麽人的。是以龍奕真非常順風順水的摸到了角門。
左右瞄了瞄,確信沒人後,龍奕真這才站了起來,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柄長針戳進角門銅鎖,左右扭弄一番,銅鎖應聲而開,他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陰無邪早率著七八個狐朋狗友候在角門外,且都早就穿好了林府仆役們穿的衣物。見龍奕真將後門拉開,一時間,他領著這群人魚貫而入。
龍奕真又將角門給鎖上了,然後得意的對一眾狐朋狗友說道:“三爺我說過什麽,說報仇便報仇。瞧瞧,今日讓你們見識了本三爺的開鎖本事了罷。報仇的第一步便順lì完成了。”
這些狐朋狗友多是龍奕真在溜鳥摸魚、鬥雞鬥狗鬥蟋蟀的時候認識的。有貧有富、有嫡有庶。
正所謂人以群分,這幾個都是特愛擺麵子又特丟不起麵子但此時真正是又沒什麽麵子可顯擺的一群少年。說白了,就是紈絝。
但,紈絝也有紈絝的操守。
比如說他們特鄙shì沒有骨氣的人。
前些時,龍奕真、陰無邪二人在大街上被武府那個小胖子教訓得唯唯諾諾的事早就在紈絝間傳遍。
也因了此,龍奕真、陰無邪二人這段時間便成了紈絝間的笑柄,說他們二人是縮頭烏龜。
為了撿回麵子,也為了替親娘報仇。龍奕真想到了今日這個好法子,他決定當著眾多紈絝的麵教訓武念亭一頓,地點就選在林府。
林府啊啊啊,東傲城中,那可是除了皇宮外最為人忌憚的地方。更何況要在林府幹偷偷摸摸的事,想一想都覺得寒磣。
起初紈絝黨們有些膽寒,但又經不住龍奕真的鄙shì說他們‘怕了’的話。於是乎,紈絝的操守使得他們膽子橫著生的答應了龍奕真,事先便弄到了幾套林府仆役們穿的衣服穿在身上扮做林府仆役的樣子躲在了角門後,然後在龍奕真的幫助下進入林府,接著準備在林府來個渾水摸魚,看一場龍奕真、陰無邪二人報仇的好戲。
一個紈絝進門後,左右看了看,道:“奕真,那個小胖子呢?”一段時日在大街上守株待兔,他們對武念亭亦熟極。
又一個紈絝亦是左右看了看,道:“別說什麽是綁了扔在了某個草叢裏去了。可不能忽悠我們。沒看見的都不算數。”
“是啊,就是綁,我們也得看活物。否則,誰信你報過仇了?別真是忽悠我們。”
“誰忽悠你們了。”龍奕真急道,可立馬又似一隻泄了氣的皮球,有些無可奈何道:“隻是,計劃有變而已。”
“怎麽了?”一眾紈絝異口同聲問。
按原計劃,龍奕真以為武念亭應該也進待客宅院。隻要進了了待客的宅院,他可以隨便支使個仆人去誆了武念亭出來。然後他挾了武念亭到一眾紈絝們麵前,教訓她、惡心她,也便算報了仇了。
可是,萬不想,計劃沒有變化快,那個武念亭正當著孝子賢孫的跪在中堂。中堂啊,隻怕沒那麽好忽悠的便將她忽悠出來。
將情形說了些,龍奕真最後兩手一攤,道:“所以三爺我說報仇的第一步算是順lì完成了。可第二步,真不知該怎麽辦?”
“你這也算完成了第一步?你這是將我們都忽悠過來了好不好?”一個紈絝不滿,他今天可是本著看好戲的精神冒險進入林府的。
“就是就是,不成不成,你這哪能算報仇。我們什麽都沒看到。連小胖子的影子都沒看到。倒是我們,再待下去的話還有可能會被林府的人發現。到時候,回家少不了一頓板子。”
“是啊,是啊。你這哪是讓我們來看你報仇、看熱鬧,明明就是把我們往坑裏帶好不好。”
“真無趣。”
眼見一個個狐朋狗友向他翻白眼且有要走的趨勢,龍奕真急了,急忙伸手攔著他們道:“今天報不成仇,讓你們看不成熱鬧,並不代表著以後報不成仇啊。這個熱鬧三爺我是一定會讓你們看的。”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一個紈絝明顯不相信的語氣。
“開門開門,我們回去了。”一個紈絝以手拍門,也許動靜大了些,引得前院中一個林府的小廝模樣的人往這邊瞧了瞧,並問了句‘是誰在那裏’的話。
龍奕真等人一驚,急忙蹲下,用草叢作掩護。
那小廝往這邊瞧了瞧,雖然沒看見有什麽人,但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於是往後花園方向走來。眼見著離龍奕真等人越來越近,陰無邪看見有隻貓從他身邊經過,於是急智頓生,捏著鼻子學了聲貓叫,然後一把將那隻貓給抓起甩了出去。
‘喵’的一聲,那隻貓急切間空中轉了個方向,正好撲到了角門上,撞得角門‘咣咣’的一陣響,最後它又‘喵’的一聲,翻過院牆而去。
林府的小廝站住,摸了摸腦袋,道了聲‘原來是隻貓’的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眼見著小廝走遠,龍奕真等人都長籲了一口氣,軟軟的倒在了草叢中。一個紈絝更是惱道:“瞧瞧,怎麽說來著,差點就是一頓家法不。”
“是啊是啊,還是快放我們出去吧。”
“我昨日個才被我老頭子打了一頓,屁股上的傷還未好呢。”
也許是經曆了一次有驚無險
次有驚無險,龍奕真此時的膽子倒大了起來,他道:“不,既然來了,哪有讓你們走空路的道理,這場好戲,讓你們看定了。三爺我的仇,也要報定了。就在今天、此時、此地。”
“怎麽報?”一眾紈絝再度異口同聲。
“隻要將那個小胖子從中堂騙出來不就成了。”
從待客宅院騙一個人出來容易,但要從中堂騙一個人出來那就難了。陰無邪等人都看著龍奕真,期待他的下文。
龍奕真指著狐朋狗友中長相最是出色的一個紈絝道:“你,就你了。裝成丫環的模樣,將那小胖子給引到這裏來。”
嚇得一個哆嗦,那秀色可餐的紈絝一個倒退坐在了地上,道:“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最漂亮。”
最漂亮的紈絝有些惱了,一拍屁股站了起來,大義凜然道:“不要汙辱哥,哥這長相是俊、是帥。”
“好吧,好吧,哥最俊,最帥,所以麻煩哥將那個小胖子引到這裏來。”
得到最俊、最帥的承認的紈絝哥順了心,道:“問題是,我們這裏沒有丫環穿的衣物。”
龍奕真將眼光看向了狐朋狗友中身手最是靈活的一個紈絝。那身手靈活的紈絝極是機靈,不待龍奕真開口便站了起來,道:“我去。”
然後,隨著他語音落地,那身手靈活的紈絝便不見了蹤影。
說起來,京中紈絝子弟頗多,但這群紈絝能夠結成紈絝黨也不是那種一無是處的紈絝,他們是各自憑著某種非常出色的技能才加入這支紈絝黨的。比如說龍奕真就有一手開鎖的技術活,隻要是鎖,到了龍奕真手中便不再是鎖。再比如那個秀色可餐的紈絝,在某些時候,便是他穿著男裝,亦有人會將他當成女扮男裝的女人。又比如那個身手靈活的紈絝,有一副靈活的身手,隻要是他想得到的東西便沒有逃出他的手的。
所以,這群紈絝是一群自命清高的且不同於其他紈絝的紈絝。
“趁著衣服還沒有來。我們再想想辦法,看以什麽理由可以哄那個小胖子過來。”
“必須一擊即中。”
“是啊。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否則,若引起小胖子的懷疑,今天不是我們看她的好戲,而是她看我們的好戲了。”
“我倒有個極好的建yì。”
“什麽建yì?”
“我聽我那個死老頭說,這個小胖子新近得了一匹上好的棺材崽,取了個名字叫什麽‘葡萄’,寶貝得不知怎麽似的。不但將它寄養在逍遙王府,更是專門請了木蘭馬場的一個馴馬養馬的好手叫什麽席方平的人照顧它。你們看看,我這個主意成不成……”
於是,一眾紈絝的頭都挨向了那個出主意的紈絝。
“嗯,好。”
“妙。”
“高。”
“就這麽定了。”
在這群紈絝確定如何誘騙、如何出手、如何看好戲的功夫,那個身手靈活的紈絝已抓著一套丫環的衣物過來了,直接拋到那秀色可餐的紈絝哥頭上。
秀色可餐的紈絝哥默默的將丫環的衣物套在了身上。整理好衣物後,他將頭發散了下來,然後很是順手的挽了個簡單的丫環頭發樣式,最後還故意擺了個比較娘的造型,問道:“如何?”
這長相、這姿式、這神情,怎一個溫柔嬌媚、明豔動人可以形容。
頓時,後花園響起一片吞口水的聲音。
秀色可餐的紈絝哥急了,道:“哥是男的,男的。”
眾紈絝一一撇過臉去,還是龍奕真最為穩重,似托孤般的叮囑道:“哥,全看你了。”
大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悲壯,秀色可餐的紈絝鄭重的點頭,然後轉身直出後花園而去。
有的紈絝斜躺在枯黃的草叢中叨著枯黃的草,有的紈絝則蹲在一處商量著既然來都來了,要不要趁此機會去逛逛林府,還有的紈絝機警的守在月亮門處張望。
當然,那個守在月亮門處張望的紈絝是陰無邪。今日,他報仇之心最是強烈。好久,他眼睛一亮,手一招,道:“來了,來了。”
聞言,眾紈絝一下子都來了精神,有的從草叢中爬起,有的從樹上溜下來。瞬時間,月亮門處便堵滿了紈絝。遠遠的,可以看見那個秀色可餐的紈絝正帶著武念亭在往他們的方向而來,而且沿路都在指指點點說著些什麽。
原來,跪在中堂的武念亭正在悲痛欲絕的時候,那個秀色可餐的紈絝行至她身邊,低聲告sù她說席方平來了,而且是牽著她的小天馬來的。似乎是小天馬病了,席方平急得不得了,又不好打擾林府中的人,所以來請示她,看要不要帶那小天馬去趟木蘭馬場讓馬醫看看。
這段時日因了林老夫人的事,武念亭倒真將小天馬的事給忘了。如今一聽小天馬病了,心中一急,便急急的隨著那秀色可餐的紈絝往後花園而來。
不得不說,這幫紈絝還是有急智的,整套誆人計劃可以說是天衣無縫,更有甚者這秀色可餐的紈絝說起謊來眼皮子都可以不眨一下,這也是他的技能之一。武念亭上當便在情理之中了。
雖然急,但看著這麽美的一個姐姐很是陌生,武念亭還是好奇的問:“你是哪個院子的,我原來怎麽沒見過你。”
“奴是守後花園的,武姑娘自然便沒見過。”
後花園她武念亭也來玩過。這林府的一眾地方她都玩了個遍。倒真沒見過這個漂亮姐姐。也許這個漂亮姐姐和她總是錯過了罷。如此一想,武念亭便不再問了。隻聽那個漂亮姐姐又道:“正因為是守後花園的,所以席大人敲角門的時候,奴方才聽見。”
這番解釋武念亭越發的信了,於是小短腿更是急急的往後花園的方向跑去。
離後花園的月亮門還有二十步遠的距離,武念亭突然發現月亮門裏似乎塞滿了人頭。她‘咦’了一聲。照說今日林府忙極,哪還有閑人都擁在這裏的?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因了眾紈絝均穿著林府仆役的衣物,武念亭隻當那些紈絝是林府的下人,她好奇下越發是大踏步的往月亮門而來。待隻有幾步遠距離的時候,她眼尖的看見了穿著林府仆役衣物的陰無邪和穿白衣的龍奕真。
武念亭腳步一頓,大眼睛一一掃過那些穿著林府仆役衣物的人。
那些仆役她一個都不認識,而且他們的眼光都是看好戲的眼光……
一個激靈下,武念亭的大眼睛軲轆一轉,心中便明白了九分。她快速轉身,捂著肚子道:“漂亮姐姐,我的肚子痛,先去如個廁,你去和方平說一聲,我馬上就到。”
眼見小丫頭片子要跑,似老鷹抓小雞般的,秀色可餐的紈絝出手利落的拎起武念亭的後衣領,道:“這後花園中便有茅廁,奴帶武姑娘去。”
人家至少比她高兩個頭,她武念亭哪是人家的對手,便那般倒退著任人拎到了月亮門。
秀色可餐的紈絝將武念亭拽到了龍奕真麵前,道:“計劃的第二步順lì完成,餘下看你的了。”
極陰森的露著雪白的牙齒一笑,龍奕真大手一伸,直接將武念亭從那秀色可餐的紈絝手中拽了過來。然後往後花園方向一扔,道:“可逮著你了。”
屁股著地的武念亭機靈的坐了起來,直直問道:“龍奕真,你想怎地?”
龍奕真陰陰的上前,一腳踏在武念亭麵前的一個有半膝高的石頭上,彎著身,居高臨下,很是有氣勢的看著武念亭,道:“怎地?三爺我想報當日大街上被你羞辱之仇。還要報我娘代我受過之仇。”
那日大街上事發數日後,西寧王府便派人來解釋說龍奕真駕侯爺製式的馬車是準備去接龍奕勳的,萬不想在大街上差點撞上了武府的千金,特送壓驚酒予武府的千金壓驚、陪罪。
武念亭當時還揣度那說出‘接龍奕勳’借口的人定是心機過人之人。後來聽說西寧王府的陰麗華也就是龍奕真他娘入了庵堂一事,她便猜測著那陰麗華是不是代龍奕真受過。當時她的心還小難受了一陣子,覺得那天的事不應該做得那般絕。
如今,這龍奕真果然說出要為他的娘報仇的話,看來她的揣度是正確的。想著陰麗華在庵堂的淒苦,武念亭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但她仍舊說道:“是你錯在先。你若不顯擺,你娘自然便不會因你受罪。若說報仇,還不如先檢討檢討你自己的行為。”
“三爺我有什麽行為要檢討?”
“整日鬥雞溜狗、爬樹摸魚、走馬觀花,聽聞你們西寧王府因為你賠的銀子可以堆成山了,你說你有什麽行為?”
聞得武念亭的質問,龍奕真‘嘖嘖’兩聲,將手中的枯草在武念亭的左右臉頰上輕輕的掃了兩掃,這才道:“都這個時候了,還這麽有底氣,還擺著一副教訓人的口吻。”
“我教訓你是為你好。才不是那個看似對你好,其實保不準是故意捧殺你的人。”
聞言,龍奕真的眼角狠狠的抽了一抽,心中莫名的痛了一痛:嗬嗬,捧殺,難道我龍奕真就不知那是捧殺嗎?
心中雖然如此想著,但他的臉上仍舊陰森的看著武念亭,道:“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麽叫捧殺。三爺也倒想讓你捧殺捧殺我,隻怕你還舍不得出銀子。當然,就算你有銀子,就算你想以後捧殺你三爺,但你以為你今天能夠活著出這後花園。”
當然,龍奕真再怎麽胡鬧,也知道殺人償命的後果。如此說大話,無非是想嚇一嚇武念亭。
自從那日大街相遇、相對後,武念亭這段時日將龍奕真的事也在龍世懷或者武老爺子處打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龍奕真雖然胡鬧,但也不至於鬧出人命的地步。是以,她聞言後,顧做害怕的將手摸向胸口,裝得十分害怕的樣子拍著胸,道:“唉呀,我好怕喲。”
眼見武念亭臉上未有絲毫的害怕,看她神情和語氣,倒是戲謔居多,龍奕真惱了,突地伸手,準備去拽武念亭的前襟,打算推倒她,讓她來個狗吃屎。
不想武念亭雖然胖乎乎的,但身子卻極是靈活。在龍奕真伸手的一瞬間,她便就地來了個驢打滾,很快便滾到了一旁,而且極迅速的將暴雨梨花針從胸口掏出握在手中,對準龍奕真道:“不要過來,否則我便啟動機關。”
龍奕真一愣,道了聲‘什麽東西’?
“別說我沒告sù你,這個暗器很厲害的喲,不見血不收的。”
眾紈絝從未見過暴雨梨花針,龍奕真更是不相信武念亭的話,伸腿便往武念亭身上踹去,同時道:“小胖子,又想唬你三爺啊……啊……”
隨著龍奕真第二個‘啊’的一聲尖叫,他捧著腿在地上不停的蹦著、轉悠著。
著。
不知道龍奕真出了什麽事,陰無邪急忙上前扶定龍奕真,一瞧之下,隻見龍奕真的膝蓋處居然有血滴滲出。
“果然是暗器。”龍奕真痛苦的呲牙咧嘴道。
聞言,陰無邪看著武念亭大怒道:“你個小胖子,居然來真的。”
真是出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他龍奕真那個舊仇還沒有報,如今又添新恨。關節處的痛痛得他眼淚直在眼中打轉,他踉蹌著放下受傷的腳,修長的臂膀一揮,道:“圍起來。”
在這群紈絝中,龍奕真雖然是庶出,但也是皇室中的庶出,是以出身最是強悍,自然而然,他便成了這群紈絝中未經選舉卻正兒八經的老大。如今老大惱羞成怒發了狠,看來不打算單挑而是打算群毆。於是,這幫紈絝們很是自然的便將武念亭圍了起來。
似乎害怕了似的,武念亭低著頭,低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便是有意的。”說話間,龍奕真指了指一圈將武念亭圍住的人,道:“便算你那個暗器厲害,但一次隻能傷一個人。我們這麽多人,有足夠的時間將你打得比豬頭還難看。”
“我這個暗器一次不隻能傷一個人,而且還可以傷數十人。你們隻有這麽幾個人,不是我的對手。”武念亭好心的提醒。
隻當武念亭是拿大之詞,龍奕真冷笑道:“來呀,來呀,讓三爺我見識見識,什麽暗器可以一下子便傷數十人。有種你就來。”
“還是不要來吧。”武念亭皺著眉頭盯著龍奕真,又道:“再說,我也不想看那血淋淋的場景。”
“臭丫頭,不敢了吧。”龍奕真語畢,向著一眾紈絝黨道:“無論誰拿下這個丫頭,東顏酒樓,三爺我請客。受傷的,三爺我出診金。上。”語畢,大手一揮。
眼見著一群狼撲向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小羊羔,眼見著小羊羔要被惡狼們分食。卻也在這個時候,惡狼們紛紛傳來‘啊呀、哦喲’的淒厲的叫聲。接著,這群惡狼們一個個的捧著自己的腳,有的在原地跳,有的不顧形象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捧著膝蓋喊著‘痛痛痛’的話。
“說了不來不來,說了這暗器不見血不收,是你偏要我射你們的哈。不要怨我。”說話間,武念亭很是委屈的看著龍奕真,眼中閃爍著‘我很聽話’的意思。
龍奕真痛聲道:“我什麽時候要你射我們來著。”
“你方才‘來呀、來呀’的喊得那麽急切。搞得我都不得不來了。要不然,多不聽話。”一逕說著話,武念亭一逕爬了起來,將暴雨梨花針從容的塞入胸口。她走到二次負傷的龍奕真麵前,滿眼都是憐惜,道:“痛不?”
龍奕真這個時候隻痛得想喊爹罵娘,偏又被武念亭如此一問,他的話便有些不經大腦,道:“你將自己的膝蓋弄傷試試。”
“那我豈不是比你還笨。你自己想再試試也便罷了,還想我也同你一樣。”
一時間,龍奕真隻覺得滿腔的悲憤,伸手便往武念亭臉上揪去。可當他看到武念亭的手刻意的在她胸口停下的時候,龍奕真一個激靈,硬生生停下了已到中途的手。
“天珠。”
聞得熟悉的聲音,武念亭急忙站了起來,扭頭道:“師傅。”
龍奕真、陰無邪等人看到那個超凡脫俗的身影出現的時候,越發的想喊爹罵娘。個個麵麵相覷,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便是中了暗器的痛都忽略了。
原來上官瀾在待客的宅院忙碌的功夫,想著小徒弟一直跪在中堂,是以趁著緩口氣的功夫決定去看看他那個倔強的小徒弟,至少得想辦法讓她喝點子水的好。
一路上,他還在想著用什麽辦法將小徒弟哄出來哪怕是一時半會子的都好,也在他感歎自己為什麽就那麽慣著、寵著小徒弟的同時,偏偏就那麽巧,被他看到一個丫環模樣的人領著小徒弟往後花園而來。
因了斷腸草事件,上官瀾對林府的仆人方方都濾過一遍,他腦中實在是沒這個丫環的什麽映像。
再看小徒弟慌慌張張的樣子,而那個丫環在回答著小徒弟的問話的同時總是東張西望……
有問題!
於是,他便一路不動聲色的跟隨而來。
在離月亮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他眼尖的發現龍奕真、陰無邪等人。
“有意思了。”如此一想,上官瀾便隱了身,不著痕跡的躲了起來。
果然,是龍奕真、陰無邪吃不下上一次大街上的虧,此番找準了機會準備懲罰小徒弟一番。
若在原來,眼見著小徒弟被龍奕真等人推倒,他肯定要暗中出手相幫,再不濟也要現身喝止了龍奕真等人。但今日,他頓了頓,想著小孩子們的事有著他們自己的解決辦法,他這個年長些的插手的話也許不妥。再說,這根刺龍奕真是不吐不快,便算此番因他上官瀾插手而作罷,但龍奕真還是會瞧準機會再來下一次,與其讓這件事悶著發酵,倒不如讓它正大光明的發泄出來,再說,龍奕真不一定就是小徒弟的對手,保不準還要再一次吃小徒弟的虧,也好讓龍奕真長長記性。
如此一想,他便決定靜觀小徒弟是如何解決問題的。
果不其然,小徒弟此番‘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舉止又讓他十分的欣慰。
“天珠,你在這裏做什麽呢?”
“師傅”一聲,
傅”一聲,武念亭急忙跑到上官瀾身邊,抓著他的手道:“師傅,你來這裏做什麽?”
“你還沒告sù為師,你來這裏又是做什麽呢?”上官瀾故意隱去了他看到一qiē的事實。
武念亭哪知上官瀾心思,在她的潛意識中,她已認定陰麗華入庵堂之事和龍奕真有關,陰麗華是代龍奕真受過。而龍奕真如今要報仇也是情有可原。再說,今天是她外婆的大日子,她不想在外婆的大日子因了她而出什麽差cuò。是以有意無意,她開始替龍奕真等人開脫。
“龍奕真有一群好朋友,素來敬仰外婆的聲名,無奈他們輩份小不夠祭拜資格,是以他們很是遺憾。所以托了龍奕真打開後花園的門放了他們進來,允他們在後花園拜祭我外婆。”語所及,武念亭又指著一眾膝蓋受了傷的紈絝們說道:“師傅,你瞧瞧,他們的心好誠,膝蓋跪得都出血了呢。天珠覺得他們好可愛,正打算給他們的膝蓋塗些止血的藥並勸他們回去算了,並告sù他們,他們有這份心便可以了。”
可愛?!
一時間,龍奕真又有想哭的衝動。順帶著這群紈絝都有想哭的衝動。
知道小徒弟是有意開脫龍奕真等人的罪責,上官瀾輕抬起衣袖,將自己的笑掩藏在了袖籠中,這才道:“奕真,難為你了。告sù你的這些朋友,一如天珠所言,有心便夠了。你們……可祭拜好了?”
“啊,好了,好了。”紈絝們幾乎是同時抽搐著嘴角回答上官瀾。
“既然已經好了,那這樣罷,到前麵去用點糕點。”
有幾個紈絝的老子是官場中人,如果這個時候去了,鐵定被發現。那晚上肯定要被揭一層皮。如是一想,這幾個急忙擺手道:“不必,不必,我們不餓。”
另外幾個非官場出身的紈絝越發沒有去前麵的膽量,亦急忙附和,“是啊,是啊。我們不餓。我們馬上回去。”
知道不能將人逼得太急,上官瀾道:“既然如此,我叫人送你們回去?”
上官瀾是什麽人,逍遙王府的郡王爺,東傲國的金牌禦醫,這東傲除了陛xià和太子,還有哪尊大神能勞動他上官瀾。他龍奕真再怎麽囂張,在上官瀾麵前卻是囂張不起來,是以急忙道:“不,不用。”
“那你的朋友他們……”
“他們休息會子便可。我等會子送他們出去就是。”
說了句‘那好’後,上官瀾牽了武念亭的手,道:“走罷。”
一逕由著上官瀾牽手出後花園,武念亭一逕回頭對著龍奕真、陰無邪等人做著鬼臉。
今天,這個小胖子算是救了他們嗎?
那前期的帳又怎麽算?
龍奕真有些苦惱。也不好意思問‘這個仇報得怎麽樣、算不算得上’的話。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後,他順lì的開了角門的銅鎖,放了陰無邪等人魚貫而出。
陰無邪等人亦是懨懨的看了龍奕真一眼,沒多說話便走了。
待重新鎖好角門,龍奕真又佯裝在院子中轉了一圈後,這才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了待客宅院的東花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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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更到,前麵的一更相當重要,龍熙敏,一個重生的帶著複仇火焰的女人,是全文的靈魂人物哦。看二更的朋友別忘了今天的一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