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瀾的醫術確實令武必老爺子歎為觀止。
不過兩日,小孫女那比豬頭還豬頭的臉便全然褪腫,神采又恢fù如初。
三十除夕,小孫女忙忙碌碌的又是指揮著一眾下人們貼門神,又是指揮著一眾下人們貼對聯。還親自去廚房指揮著年夜飯的菜單。整一個標準的小大人形象,倒也將武府一眾人指揮得井井有條,樂得武必老爺子落得個清閑享受。
年夜飯,滿滿一桌菜,整一百單八味,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中遊的樣樣考慮周全。若非小孫女這幾天忌憚牙痛的原因,武老爺子想著隻怕這一桌菜又將是全甜宴。不過,就算是全甜宴,就算一把老牙都甜光了,他也心甘情願。
想著明天是小孫女八歲的生辰,不知小孫女又會想什麽法子鬧騰,目的便是鬧騰得他高興,他相當的期待。
越想越覺得高興,武老爺子不知不覺便多喝了幾杯。
“老爺,有合州的人來,說是給姑娘送禮物。”
老管家話剛落地,武念亭一個激靈的蹦了起來,臉上的神情相當的精彩,幾乎是不可置信道:“合州?”
老管家笑著點頭,道:“送禮的人說路上大雪封山,所以晚了幾天,好在在這個節骨眼上趕到了。否則,不能按時完成他們少爺的交待的話,依著他們那位席三少的性子,回合州隻怕要被他們家的少爺打斷一條腿。”
合州?席三少?席方平!
武念亭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身手敏捷的跳下了椅子,一逕往大門方向跑去,並道:“姥爺,天珠去看看。”
武必自是也聽懂了,想著定是席方平了,是以也沒怎麽在意,隻說‘去罷,去罷’的話。
武念亭來到大門處,果然看見一個著青衣且十分魁梧的漢子佇立在大門口。漫天的飛雪將那漢子幾近堆成了雪人。
“好漢貴姓,請進內一敘。”想著席家是大族之家,她得給席家的人留一個好映像,是以武念亭一板一眼的說著文字縐縐的話。
那漢子見了武念亭,先是錯愕,接著見武念亭請他進內一敘,他便愣了。
見狀,武念亭急忙道:“在下武念亭。”
‘哦’了一聲,那漢子急忙拜了一拜,道:“原來是武姑娘。”
“外麵冷,雪大,進來罷。”
“不了。這是我家三少爺命小人送予武姑娘的禮物,請武姑娘收下。”
看著那漢子遞過來的書。武念亭笑得極是開心的伸手接過,道:“謝謝。隻是請好漢進府內略等一等,也幫我帶一樣禮物送予方平的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漢子也不好再拒絕,和站在他身後的幾個人說了些什麽後,隨著武念亭進府。
“他們怎麽不進來?都進來喝杯熱茶也好啊。”
聞言,那漢子躬身回道:“回武姑娘的話。小人們還要趕著給逍遙王府的郡王爺送禮。進來喝茶的話,擔心耽擱了時辰。”
原來還要給師傅送禮?
武念亭心中想了想,是了,這段時日席方平住在逍遙王府,得上官瀾多方照顧,這個時候送點禮也是應該。念及此,她道:“那確實不能耽擱。”語畢,她急忙命老管家去酒窖搬兩壇桂花釀出來。
老管家下去後,武念亭還是堅持讓那漢子喝了杯熱茶,後又打聽到那漢子是席家的世家奴,隨‘席’姓,大名席武。
“我未如約前往合州,方平有沒有生氣?他這段時日可好?我的小天馬葡萄這段時日可好?方平可定了什麽時間回京?會不會提前?”
武念亭的話似炮仗般不停飆出,席武倒也機靈,一一答道:“三少爺一點也不生氣,隻說家家過年都有繁瑣事,失約也極正常。還有,我們三少爺很好,他將小天馬照顧得也非常的好。少爺還說過兩個月後回京。”
軍人一般長久待在軍營中,離家遠的有時喜歡將休沐之期都集攢起來,待過年的時候回家就可以休息一個月或者兩個月。
想著席方平得兩個月後再到京城,武念亭覺得有些鬱悶。
隻當武念亭擔心小天馬,席武又道:“武姑娘那匹小天馬又漲高、漲壯實了不少。都可以沿著我們席府的馬場小跑一圈了。”
一聽小天馬的事,武念亭心中的失望便不翼而飛,於是興高采烈的和席武攀談起小天馬的事,直到老管家從酒窖中搬來兩壇桂花釀,武念亭才指著桂花釀道:“這是今年桂花開的時節,我親自采的桂花釀的桂花釀,煩席好漢帶予方平。就說這即是新年的禮物,也是失約的賠罪。”
聽著‘好漢、好漢’的稱呼,席武隻想笑。但看著眼前小女孩一本正經的小大人模樣,他終是忍著笑道:“好,小人定不負武姑娘所拖。”接著,他起身告辭。
若非路上大雪封山耽擱了行程,她就可以多些時間打聽打聽席方平的事了。雖有遺憾,但也知道這些大族之家講究的是個合時合宜,武念亭起身相送,並叮囑道:“要不,去了逍遙王府後,再到我府中來吃個團年飯?”
“不了。除了逍遙王府外,我們還有幾家要去走走。”
席方平手底下有五十多號兄弟,其中有些兄弟的家庭屬貧困。席方平回合州時便同她說過,過年要送些物資救濟那些兄弟。想來定是此事了。
越發覺得席方平為人大方豪氣,武念亭心中更
方豪氣,武念亭心中更是升起與有榮焉之感,道:“既如此,你們就忙你們的去罷。”
送走席武等人後,武念亭愛不釋手的摸著席方平送她的新年禮物《孫子兵法》。按照師傅故事中所言,但凡男女兒女情長的開頭都會和些什麽東西有關,特別是書,這書講究一來二去,有借便有還。
所以,當她送席方平回合州時他曾問她想要什麽新年禮物,她毫不猶豫的便說了書。不想席方平很實在,果然替她送來了書做禮物,而且這本《孫子兵法》包裝精美,是官家書局出的精品。
席方平為人雖然豪情俠義,但識字不多終究是弊端。她要利用這本書慢慢的改變席方平對文科不喜的陋習,她要讓他明白什麽是不戰而屈人之兵,還要讓他明白為將者不能隻憑拳頭打天下,有時候以逸待勞就能解決問題。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席方平的抱負,但若在文科上沒有造詣,就算他再勇猛也於事無補。這本書,將是他將席方平引領上文武雙全之路的最有利的法寶。
以後,有了這本《孫子兵法》,她和席方平之間的交流將會更多。嘿嘿,到時候這本書就一來二去的你借我還……
一想到此,武念亭便又笑得有些像小老鼠了。
像小老鼠的武念亭再回大廳的時候,發覺她姥爺喝多了,正歪在大廳一旁的軟榻上眯眼小憩。
她急忙示意老管家、家仆、丫環等人不要出聲。靜悄悄的將大廳收撿了,然後命小丫環俏俏取了件大氅來替老爺蓋上,接著她又命老管家多取了幾個火爐送到大廳來。隻待覺得大廳溫暖如春後她才放心。
老管家對這位小主子很是敬佩,眼見諸事妥定,忙得團團轉的小主子長籲了一口氣,他心疼道:“姑娘,夜深了,你該休息去了。”
“不,姥爺既然睡了,那今晚我替姥爺守夜。”
守夜都是男人的事。
老管家這句話沒有說出口,看了眼睡得沉的老爺子,又看了眼勢在必行的小主子,他道:“老奴陪姑娘。”
“好啊。老伯,你吩咐人再多取些碳火來,最好是太子哥哥送的銀絲炭,那銀絲炭燃燒時間長且不出煙,我們就在這裏邊烤火邊烤肉吃。還可以時不時瞧瞧姥爺。哦,對了,還有我老爹那裏,供品可都上齊整了?香準備好了沒有?子時我要給老爹上香。”
老管家笑眯眯的一一回答了武念亭的問題,最後又吩咐其他一眾仆人各忙各的去。
很快,銀絲炭便送了來,俏俏將它們點燃。
“俏俏,今晚你也別睡了,和我們一道守夜罷。”
她也能守夜?俏俏有些震驚的看著小主人。卻見小主人親自搬了個小杌子來到碳爐前,示意她坐下。
在她的映像中,往年在家鄉過年的時候,沒有人管她,衣物是破爛的,鞋子是漏底的,茅屋四處吹著冷風,鍋中隻有一個蒸地瓜便是她的年夜飯了。今年是她俏俏過得最溫暖的一個年,小主子不但替她做了新衣,方才她更和武府的下人們圍在一起吃了個熱熱鬧鬧的年夜飯。現在,小主子更不計出身的讓她守夜。
淚水漫上俏俏的眼,她有些哽咽道:“姑娘,奴……奴是個不祥之人。”
“什麽祥不祥?本姑娘不信這一套。”說話間,武念亭硬拉著俏俏坐下,又道:“說起來,你來我們武府也大半年時間了,我們武府可有因了你的到來就發生了什麽禍事的?你看,我和姥爺不一樣挺好,還有老伯……”
老管家被武念亭一指,急忙笑道:“是啊,我不也挺好。不要相信那些什麽祥不祥的鬼話。”
武念亭將手中的鐵叉遞到俏俏手中,道:“說起來,我們二人還有些像。”
俏俏有些茫然的問:“什麽?”
“其實,你比我還幸福些。”
“什麽?”
“你想想啊,至少你還和你的老爹、老媽待過一段時日。可我呢,我連我老爹、老媽是什麽樣都不知道。”
知道小主子是老主子天賜的孫女,俏俏多半是不信的,她覺得是人便應該有父有母,哪有什麽天賜之談。可小主子心地善良,比天上的仙女還要善良,要她不相信小主子是天賜的她又有些難以接受。
念及此,俏俏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偏偏不知該從哪一句說起。卻是聽老管家道:“說起來,老奴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卻有緣得老爺的眼,和老爺相伴了一輩子。你們兩個倒是說說,老奴是不是也是個不祥的人呢?”
這個老管家的話果然讓武念亭和俏俏都轉移了注意力,二人均詫異的看著老管家,隻見老管家一笑,道:“講個故事你們聽。”
故事很俗套,就是老管家幼時喪父、喪母,一如俏俏般被族人欺侮。他性格硬,為了擺脫苦難,不到從軍的年紀便從了軍,恰巧和年輕時候的武必一個軍營,武必憐憫他年小,便如大哥般時時的護著他,在一場戰爭中他失了一隻胳膊,再也當不了軍人。於是,武必便將他領回了家。
依武必的意思是想和他結拜兄弟,但他不肯,隻說做個家奴便可,否則他便獨自回家鄉。武必為人豪爽,應了他的要求讓他當了武家的家奴,說是家奴,其實根本沒有賣身,相反的,不管什麽事,武必都將他當武府的一份子和他商量。
說到這裏,老管家吞了一口酒,長歎道:“老奴活了一輩子
活了一輩子,再也沒見過比老爺更好的人。所以啊,求了老爺一件事,改姓了‘武’。”
原來老管家的‘武’姓是這麽來的,並不是世家奴出生。
“老伯,你為什麽沒有成親呢?”
看著自己空著的一截衣袖,老管家笑道:“老奴一個殘疾人,成親……豈不是拖累人家?”
摸著老管家空空的衣袖,武念亭有些痛心道:“那個時候,定是很痛罷。”
“這麽多年了,早忘了那痛了。”看小主子心痛的眼神,老管家隻覺得心中暖意如春,他輕拍著武念亭的手道:“沒事了,早沒事了。”
說話間,三人隱約聞到一股焦味。卻是武念亭、俏俏二人聽故事聽得入迷,忘了翻烤那鹿肉,卻是將鹿肉烤焦了。
三人急忙手忙腳亂的重新清理一通後,看了看軟榻上的武老爺子,發覺他還沒有動,於是三人又悄悄的坐下,重新圍著爐火烤肉吃。
俏俏說了些幼時如何受族人欺侮的事,老管家則講了些戰場上的事,武念亭則講了些陪著逍遙王爺在三國遊玩時的趣事,雖隻有三人,因了話題多,倒也熱鬧得緊。說話間,時間過得也快,轉眼便到了子時。
子時一到,便要放鞭放炮迎新年。
武念亭吩咐著老管家和俏俏去放鞭炮,她則獨自一人來到家中小小的佛堂替她的老爹上了一柱香並燒了許多的紙錢,還說了些希望老爹的在天之靈保佑姥爺身體健康、越活越年輕的話。
在武念亭祈願間,滿城均響起辭舊迎新的鞭炮聲。
擔心鞭炮聲驚醒熟睡的姥爺,武念亭又急急的前往大廳,見她姥爺睡得香,她才放了心。又檢查了武老爺子的體溫,一qiē正常。
小孩子終究是小孩子,說守夜也太過牽強。再加上前幾天她因了牙痛病過一次,身體終究有些受損,待老管家和俏俏放了鞭炮進來的時候,便見武念亭已是窩在武老爺子的身邊睡下了。
老管家輕輕的‘噓’了一聲,示意俏俏不要出聲,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將蓋著武老爺子的大氅拉了些蓋在武念亭的身上,又命俏俏去拿床被褥來,將二人蓋得嚴實這才放了心。
因了心中想著事,武念亭睡得不踏實,一時在武老爺子懷中睡成個‘一’字,一時睡成個‘大’字,一時睡得又像一條小蟲子。折騰了一晚上,卯時不到便醒了。
睜開眼一瞧,原來自己睡在姥爺的身邊。再轉眼一瞧,老管家和俏俏都含笑看著她。
武念亭有些不好意思了,摸著頭道:“失言了,失言了。”
“姑娘守到子時,放了鞭炮,上了香。已是很難得了。”老管家一邊替小主子披著大氅,一邊又道:“要不要叫醒老爺?”
看著仍舊在熟睡的武老爺子,武念亭道:“不了,老人的瞌睡本來就少,還是讓姥爺睡到自然醒罷。”語畢,她溜下床,仔細的替她姥爺掖好被子。
待梳洗過後,武念亭換上了一身喜慶的新衣,新衣是武老爺子早就替她準備好的。一襲玫瑰紅暗金繡臘梅交領對襟長襖,衣袖、領口、對襟處皆鑲著雪白的狐茸毛,腳蹬著她師傅親自命人用銀狐皮為她做的翻毛小皮靴,至於鬥篷,她還是喜歡那件銀狐鬥篷,於是便要俏俏將銀狐鬥篷拿來她穿上。
整套穿在她身上,頗具英姿颯爽之姿,看得老管家眼睛一亮。不停的讚著‘這長了一歲就是不一樣,更漂亮、帥氣了’的話,搞得武念亭倒不好意思起來。
用早餐期間,武念亭看向一邊仍舊在熟睡的姥爺,叮囑了聲老管家‘以後還是得注意姥爺的酒量,終究年紀大了,這般醉下去可不好’的話後,她隨手抓了個饅頭一邊吃著一邊走到武老爺子麵前,定定的看著他半晌,她有些奇怪的又道:“明明我昨天許的願是希望老爺越活越年青啊,怎麽今天看著姥爺似乎又蒼老了些似的?”
老管家瞧了瞧,道:“老奴看著還好。也許姑娘是心急了些。”
伸手摸著武老爺子花白的胡須,武念亭賊眼兮兮的看著熟睡的爺爺,似詢問又似肯定道:“聽說,胡子留長了顯老。”
“老奴倒覺得老爺的胡子很威風。”
“不試試怎麽知道。”說話間,武念亭放下手中的早餐,開始在大廳四處翻找,終於找到了把剪刀。她持著剪刀來到武老爺子麵前,將剪刀晃了兩晃。
終於明白小主子‘試試’說的是要試些什麽,眼見著小主子要拿老主子那引以為傲的胡須開刀,老管家嚇得一個踉蹌,急忙上前抓住小主子的手,道:“姑娘,使不得。”
“放手。”
這個小主子平時看著總是笑嘻嘻的,但真正嚴sù起來吧,還真小模小樣的甚有威風。老管家看著小主子嚴厲中帶著威嚴,威嚴中帶著冒險的眼神,隻得將手鬆開。
然後,俏俏將自己的拳頭塞進了自己的嘴,免得自己失聲驚叫。
武老爺子那引以為傲的胡子被他的小孫女剪得參差不齊。
看著熟睡的武老爺子,武念亭略豎起眉,頗有些遺憾道:“似乎也沒年青到哪裏去。好像,還是原來留著胡子威嚴些,因了威嚴也顯得精神些。”語畢,她的大眼睛軲轆一轉,便看到目瞪口呆、哭笑不得的老管家還有受驚嚇過度的俏俏。
好吧,她不得不承認,她太過拔苗助長了些,似乎在新年的第一天便犯了
一天便犯了個滔天的大錯。思及此,武念亭將剪刀一扔,道:“姥爺醒後,告sù他,我到宮裏去了,估計今天不會回。”
當然知道小主子是想進宮避難,老管家提醒道:“姑娘,今天皇室祭祖,任何人不得出入。”
聞言,突地想起龍世懷予她說及的初一皇家在太廟祭祖之事,武念亭眼睛一亮,“太廟!”還沒有去過呢,再看了看還在熟睡的武老爺子,估計他醒來她定是在劫難逃。
念及此,她一邊慌張往府外走,一邊叮囑道:“告sù姥爺,如果他不生氣了才許去接我。生氣期間千萬不要去接我。”
姥爺那一把上好的胡須,唉……為避免小屁股被姥爺打開了花。當務之急是找到太子哥哥那棵大樹要緊。
“皇宮!還沒有去過呢!嗯,先去太廟……嘻嘻……”
眼見小主子溜得比兔子還快,老管家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急忙招手示意幾個家丁過來,道:“你們幾個快去保護好姑娘。”
“是。”
隻是不久後,那幾個家丁都怏怏的回了來,告sù他,‘姑娘不見了’。
老管家瞪眼,“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麽就不見了?”
原來,武念亭天生方向感極強,認準太廟方向後便一路小跑而去。可偏偏今天是皇帝祭祖的日子,無論是皇宮方向還是太廟方向的大道上守著成千上萬的禦林軍。武府的這些家丁一個個人高馬大的,很快便被禦林軍發覺並被禦林軍推出了警戒範圍,可武念亭的身子矮小,也便在那禦林軍推拉武府一眾家丁的時候,她便趁機溜進了太廟,失了蹤影。
老管家聞言,頭疼的拍著腦袋,又看了眼仍舊在熟睡的老爺子,這才道:“快,再去太廟看看。實在找不到小主子便找太子殿下,悄悄告sù殿下,我們姑娘在太廟中,可不要被禦林軍當刺客傷著了。求太子殿下盡量先找著姑娘。”
“是。”
且不說這廂老管家正在焦急的等著家丁的消息,隻說武念亭。自從她趁亂溜進太廟後,便一路躲躲藏藏的在太廟中遛躂,在無數次從禦林軍的眼皮子底下成功脫逃後,便鑽進了太廟中最是雄偉的一處建築。
金黃的地毯一路從這處建築鋪向了太廟外。
“想必這裏便是主廟。”
如此想著,武念亭便悄悄的推開了這處大殿的門,然後僅容小小的身子進去後,她快速的將門闔上。
轉頭間,‘空曠、淒冷、威嚴’這六個字飄入武念亭的腦中。借著微弱的燭光,她的眼睛不自覺的便被大殿中的數十副懸掛著的碩大的畫像所吸引,有男有女,男的穿龍袍,女的戴鳳冠。
“這些應該就是太子哥哥的祖爺爺、祖奶奶們了罷。”
念及此,武念亭急忙跪在了那些成排成排的畫像前,雙手合十道:“各位爺爺、各位奶奶,你們好。我是武念亭,小字天珠。我姥爺是當朝刑部尚書武必,我老爹是東傲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長亭,我老媽……呃,聽一個江湖上的大人物說,我老媽是這個世上最令人頭疼的女子,所以,頭疼得我老爹先到閻王那裏報到,替她打通關節去了。所以,諸位爺爺、諸位奶奶,天珠不是壞孩子,隻是好奇闖進了這裏,求諸位爺爺、奶奶們不要責罰天珠,天珠這就為你們上香。”
語畢,武念亭又急急的爬起來,一順溜的替那些畫像前的香爐中添香。等一順溜的忙完,她額頭都有薄汗了。
正待出門,門外卻傳來陣陣‘陛xià駕到’的聲音。緊接著,外麵鑼鼓喧天,響起祭祖的樂曲和炮仗聲。
武念亭吃了一驚,急忙將大門拉開了一條縫,從縫隙中往入看去:乖乖,不得了,明明方才還沒什麽人守衛的主廟門前,此時已被持刀配槍的禦林軍堵了個嚴實,更遠處,一襲明黃衣袍的人正在緩緩的往她的方向行來,前後還擁著龐大的隊伍。
提燈、掌扇的宮女,提香、捧柳的太監,還有前麵開道後麵壓陣的禦林軍……
烏壓壓是一片人啊。
這個時候出去便是送死。
念及此,武念亭急忙將門小心翼翼的闔上。然後回頭看向空曠的大廳,眼睛看向了那長長的供桌。
那是唯一可以藏人的地方了。
不再猶豫,武念亭動作極快的跑至供桌前,掀起黃色的錦緞,委身桌下。
武念亭方方藏身桌下,便聽到大門被人推開,然後有許多人進了來。
鋪在供桌上的錦緞離地麵尚有些距離,透過那些許縫隙,武念亭看到許多腳在眼前晃悠,最後,站在供桌前的卻是一雙穿著龍紋圖案雲靴的腳。
是靖安帝龍今朝。
如此一想,武念亭急忙伸手捂著自己的嘴,越發不敢出聲了,老實的蹲在桌下,大氣都不敢出。
然後,她便看到這雙腳一如她先前般,在那許多畫像前停留、上香。最終,又來到了她躲藏的供桌前。
還有她熟悉的太子哥哥的聲音傳來,說的是‘都下去’。
“是。”
瞬時,許多腳步出去了,太子哥哥似乎也出去了,廳內空空,隻剩下靖安帝一個人。
這個時候要不要出去呢?會不會將皇帝伯伯嚇一跳?
雖然她很想將皇帝伯伯嚇一跳,但因蹲的時間過長,她的小腿都麻了。她不想這般難堪、狼bèi的出現在皇帝伯伯的麵前,是以她悄
,是以她悄悄的坐了下來,輕輕的揉著自己的腿,決定腿不麻了再出去將皇帝伯伯嚇一跳。如果皇帝伯伯受不得嚇,她也好快速的衝出去找太子哥哥那棵大樹。她相當的清楚闖太廟、嚇到皇帝會有什麽後果。
在武念亭思緒間,從供桌外傳來的“鏡兒……”一聲呼喚,將她嚇了一跳,這聲音……這聲音皇帝伯伯似乎在哭。皇帝伯伯喊的人是誰?鏡兒是誰?
武念亭伸手拍了拍腦袋,接著便恍然大悟,是了,太子哥哥說他的母後孝慈皇後名喚林鏡鏡。還說他母後人如其名,一生通透如鏡,未染半絲雜質。
所以,皇帝伯伯這聲‘鏡兒’應該就是在呼喚太子哥哥的母後。
“知道麽?那一天,你來了,我感覺到了你,一如十數年前,我生著病,躺在床榻上,你走了進來,撫上我的眉頭。是那麽的清晰,你的氣息那麽遠我都能感受得到。”
聽著靖安帝哽咽的聲音,武念亭不知不覺就感受到了靖安帝的悲痛,心中感歎著靖安帝果然癡情,這麽些年了,居然還夢見了孝慈皇後,居然還夢到孝慈皇後來看他。
一時間,武念亭極想看看這個癡情的皇帝長得到底是個什麽樣子,是以悄悄的掀起供桌的錦緞。無奈靖安帝長得極高大,就算她仰著脖子,但最多也隻能看到靖安帝的腰際和腰帶上繡著金黃的雙龍飛舞奪珠的圖案。
若再想往上看,那便得鑽出供桌才行。
看不見皇帝伯伯,武念亭有些鬱悶。失望中,她聰明的發覺太子哥哥要一眾人都出去,也許就是留一些時間給靖安帝懷念孝慈皇後的罷,這個時候她若出去,不就打擾了靖安帝對孝慈皇後表衷心的一片癡情。
拜上官瀾近段時日所講的風月故事所賜,武念亭不想做棒打鴛鴦的人,更何況是人世上已然死別的一對鴛鴦。
她的眼睛,不知不覺便看向靖安帝那修長的大手:骨節分明,手中緊緊的握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結發、結發,你是我結發的妻子,永遠是。不管現在你在哪裏,我隻要你幸福、快樂,而這最是簡單的、你最想要的生活,我……卻給不了你。”
原來那黑乎乎的東西就是同心結,是頭發編的吧。武念亭待要細看,卻見靖安帝已將手抬了起來,很顯然,靖安帝將同心結拿到他眼前看去了。
隻聽靖安帝又道:“你在宮中生活得是那麽的壓抑,我感覺得到也知道。可……你是我的命呀!我以為,隻要我給你三千的寵愛,隻要我對你一天比一天好,那樣你就會快樂起來,可你……沒有。你一天比一天的不快樂,一天比一天的覺得愧疚累贅,一天比一天的強顏歡笑。”
聽及此,武念亭心中‘咦’了一聲,照太子哥哥所言,靖安帝和孝慈皇後極恩愛啊,也正恩愛才情深不壽。可如今聽靖安帝所言,那孝慈皇後在宮中似乎不開心。
接著,武念亭便明白了。她也聽太子哥哥說過,孝慈皇後為人善良,自入宮後,靖安帝身邊的女人受不了靖安帝冷落,於是紛紛先後出手想置孝慈皇後於死地,愛極孝慈皇後的靖安帝對那些女人毫不心軟,賜死的賜死,打入冷宮的打入冷宮。而那些女人中,有曾經和孝慈皇後親若姐妹的人。
或許,孝慈皇後的不開心和愧疚是為那些女人而生的罷。
這樣一想,武念亭便明白了,心中居然也為孝慈皇後難過起來。
“我好想卸下這滿身的責任,攜手與你同遊,可我知道,你最怕自己是紅顏禍水,你最怕東傲的風雨飄搖是因你而生,你最怕的是一國的百姓衣食無計。所以,我當著皇帝,當著皇帝護著你喜愛的百姓也護著你。然……人生事,不可兩全,顧此就要失彼。”
紅顏禍水?
唉,時也、命也、運也。
孝慈皇後終究是無辜的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為我而死。如果連孝慈皇後都覺得她是紅顏禍水,那更何況其他的人呢?
偏偏皇帝伯伯不認為他的皇後是紅顏禍水,而且還盡心盡力的愛著她愛著的百姓。
身在帝王家,也有帝王的無奈。
人生事又豈可兩全。
武念亭在感歎間,隻聽靖安帝又道:“知道麽?那天晚上,我是用了什麽樣的力量才沒有擁住你?知道忍了多大的痛才沒有將你摟入懷中?那種痛可以承載一國的沉重。那有一國之重,一國之重呀!重得我的心,我的手……”
這話怎麽聽不明白?
手,手怎麽了?
武念亭又偷偷的將供桌的錦緞悄悄拉開了些,再度抬頭看去,仍舊隻能看到靖安帝的腰際處,再也看不到別的。但她露出錦緞的臉上卻突地覺得有東西落了上來,她伸手一抹,是水。再將手伸到唇邊用舌頭舔了舔:鹹的。
是淚!
靖安帝哭了嗎?
武念亭一時間傻了。
“那天晚上,你來了,你在我耳邊說……”
聞言,武念亭整個人都懵了。
什麽來了?誰來了?孝慈皇後來了嗎?她不是去世十三年了嗎?
再或者,是皇帝伯伯做夢,夢到了孝慈皇後?
大大的眼睛抬頭看著金黃的腰帶,武念亭的臉頰上又接到數滴淚水。
唉,皇帝伯伯好可憐,隻有在夢中才可和孝慈皇後相會、相見,還將孝慈皇後夢中所言都記得清清楚
記得清清楚楚。
隻怪她方才分心,沒聽得太全,武念亭懊惱間,再側耳細聽。
隻聽靖安帝又道:“是呀,戰爭、戰爭,因了你起了數場戰爭,我少不了你,可東傲的百姓卻是接受不了你。我知道,建立在百姓風雨上的幸福,你不會要也不想要。雖然你會選擇陪在我的身邊,但你不快樂。若我選擇你而放棄百姓,你會更不快樂。好想再抱一抱你,可,怕呀,一旦抱上了將再也不會放開。隻有握緊自己的拳頭,握緊同心結,任那指甲刺心的疼,提醒著自己不要再讓你留在宮中,那樣你隻會痛苦。隻有用手心的疼提醒自己,止住自己即將瘋狂的舉動,時刻提醒自己,寧願自己痛苦也不能讓你再曆痛苦。”
原來便是在夢中,靖安帝都不敢抱他的皇後。
便是在夢中,他都期望著他的皇後能夠不再為了姐妹而愧疚傷情,不再為了紅顏禍水而傷心。於是他願意獨自承受痛苦,為的就是給他的皇後一片自由廣闊的天空。
不知怎麽回事,越是聽,武念亭越是難受。她很想現身抱抱靖安帝,讓他不要哭。她很想去看看靖安帝的手,是不是傷得很嚴zhòng。
“曾經,在你熟睡的多少個夜晚,我看著你微蹩的眉頭,總是用手指輕撫,問你‘鏡兒,你的心在哪裏?’那一晚,你擁著我低聲輕喃‘你若不是皇帝該有多好’,也是那一晚,你吻著我,我豁然開朗,你心中有我,一直有我。你的心在哪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在你的心裏紮根之深超乎了我的想像,我答應過你一定要死在你的後麵,既然你還活著,那麽……我知道自己又有活下去的理由,好好活下去的理由,因為我答應過你的。”
活著,因為他答應過她的!
這句話,她聽得清清楚楚。
武念亭呆呆的坐在地上,手仍舊輕掀著錦緞,耳中傳來靖安帝摩挲同心結的聲音,還可以聽到靖安帝似乎輕輕的親吻了同心結一口。
在靖安帝垂手的瞬間,武念亭眼尖的看到他已然結茄的掌心。
她嚇得一個激靈,伸手捂著自己的唇:若靖安帝果然將指甲刺入掌心中提醒他要冷靜並阻止他去擁抱孝慈皇後的話,那……便不是夢,是事實。
師傅說過,若夢中疼痛,人便會醒來。
也就是說:孝慈皇後還活著!
她方才還以為那都是靖安帝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其實不是、不是。也就是說孝慈皇後真的活著,不但活著而且還來看了靖安帝並希望靖安帝能夠繼續活下去。
這才是靖安帝病好的原因嗎?!
若孝慈皇後還活著代表著什麽?
這個消息一經傳出的話將代表著什麽?
衣冠塚毀!
硝煙彌漫起!
白骨累累、屍殍遍野!
不成,無論如何,今天聽到的隻能當個沒聽到的。便是為了太子哥哥,也得當個沒聽到的。
在一逕的重申中,突地,武念亭想起師傅曾經給她講的一個故事,故事的結局是男主放手讓女主投入自由的廣闊空間生存,結局雖然令人無限感傷,但卻也是男主愛女主的一種方式,有時候,放下、放手更是愛的升華。
師傅啊師傅,我原來不明白,如今因了皇帝伯伯卻突地明白了,皇帝伯伯最終的放手,原來是因為愛得更深!
一直呆呆的坐在供桌下胡思亂想的武念亭全然不知靖安帝已然出了門,也不知又有人進來收拾整理,在終於覺得自己又理會了情之境界的又一境界的時候,她恍然大悟,就那般大大咧咧的從供桌下鑽了出來。
“誰?”
看著齊齊掛在自己麵前的刀槍劍戟,武念亭傻了眼。
“綁了。”
然後,武念亭被綁成一個肉肉實實的粽子。
她相當的清楚這些禦林將她綁成粽子算對得起她的,沒有在第一時間將她射成馬蜂窩算她命大了。但如果此時不鬧點子動靜,隻怕下一步她便要被這些禦林軍直接扔到亂葬崗活埋了。來太廟本來是來求太子哥哥當大樹以躲避姥爺有可能的雷霆之怒,可不能就這般丟了小命。
思及此,她急忙大聲呼著‘救命呀,救命呀’,希望熟悉她聲音的太子哥哥能夠聞音趕來。
已然步出大殿多時的靖安帝正迎著北風長身而立,高大的身軀似泰山般沉穩,仍舊年青俊朗的麵容上,微笑若春光明媚。癡癡的看著手中的同心結,一掃十三年來祭祖時的孤寂落寞之神。
直待武念亭那兩聲淒厲的童稚的叫聲傳入靖安帝的耳中,這才驚醒了他的神思,他回頭,往聲源方向看去,不怒而威。“怎麽回事?”
“稟皇上,有一個小女孩,私闖太廟。”
“噢!”了一聲,靖安帝龍今朝蹩了蹩眉,“私闖?”
“末將看不是私闖,而是早就來了藏在裏麵,隻是現在憋不住氣了就跑了出來,正好被抓個現形。”
“小孩子的,不要嚇著她。”龍今朝看向遠處被禦林軍押著的一抹白色小身影,又道:“放了她。”
“是!”
正在此時,龍世懷亦急衝衝的往大殿方向而來。原來那些來太廟尋武念亭的武府的家丁還算機靈,在找不到他們家姑娘也找不到龍世懷之際,逮著個空,求一個禦林軍傳了話予龍世懷,龍世懷隻當武府有什麽事,一見那家丁後才知武念亭一
知武念亭一大早就躲進了太廟,至今不見蹤影。
想著禦林軍中人多不認識武念亭,更想著武念亭有可能已被禦林軍當成刺客刺成了個馬蜂窩。也不管這個時間是父皇每年特意留給母後而不許人打擾的……龍世懷的腳步就有些急,遠遠的果然聽到武念亭那淒厲的‘救命呀、救命呀’的聲音。
武念亭眼尖,看到匆匆而來的龍世懷,急忙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快來救我。”
“天珠!”
“嗯、嗯、嗯……”嬰兒肥的腦袋點頭如蒜,武念亭急忙道:“是的,是我,快來救我。”
龍世懷逕自路過神色詫異的龍今朝身邊,也未同他父皇打聲招呼,急忙快速上前,直至武念亭麵前,看著被綁成粽子的武念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他看向禦林軍,道:“放了她。”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有著無盡的威儀,禦林軍們相互的瞄了眼,心中悄悄的抹了把汗,好在這個小女娃子穿戴不落俗套,特別是身上的這件銀狐鬥篷,那可是絕世珍品,是以他們才手下留情留了她一命,要不然依著陛xià和太子殿下都要放她的情形來看……越想,替武念亭鬆綁的一眾禦林軍的手越發的抖了起來。
龍世懷‘唉呀’一聲後,推了禦林軍一邊,親自替武念亭鬆綁,然後一邊檢查著武念亭有沒有傷,一邊關切的問:“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明知道理虧,武念亭不答反問:“我為什麽不能來?”
這話說得,龍世懷挑了挑眉,伸手牽著她的手,道:“走,帶你見父皇。”
“皇帝伯伯,好啊,好啊。”武念亭的眼睛又活了起來,喜不自禁的道:“我聽那個江湖上的大人物說……”
龍今朝蹩目望著遠處的場景,詫異與唯恐天下不亂的兒子有那番細膩之情對待一個小女孩,眼見著兒子牽著小女孩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清晰,一如二十年前,自己的手牽著一個小女孩,同樣的走在七夕節的夜晚,走在大街上……
小女孩說,“三宮六院不是我想要的。”
小女孩又說,“聽說,宮門一入深似海呢。”
“知道麽?”小女孩神秘的靠近自己,賊兮兮道:“裏麵有一句話我記得最清楚,可就是不明白。”
“……”
往事一幕幕在靖安帝腦中回放,淚水不知不覺便溢滿他的眼,記憶中的小女孩和眼前越來越近的小女孩成了疊影,因眼含淺濕,眼前霧蒙蒙的一片。
隨著眼前小女孩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記憶中的小女孩和眼前的小女孩疊影重為一個。
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啊。
心似鼓擂,待武念亭走近,還未等武念亭開口,龍今朝蹲下,一把抱過武念亭,摟入懷中,道:“孩子,你叫什麽?”
“武……武念亭!”武念亭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麽激動的抱著她,而且這靖安帝簡直比林家的人見了她還要激動,一時間忘了介紹自己的標準開場白,腦中全是方才大殿中靖安帝的孤獨心裏話,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撫上龍今朝的眼,道:“皇帝伯伯,你為什麽哭了?”
“念亭……念亭……”龍今朝震驚的看著武念亭。
一時間,往事若花再度飄進他的腦中。
曾經,他的皇後對他說:“長亭要我再嫁人……他要我的女兒過繼給他……”
曾經,他的皇後還對他說:“長亭說他本一俗人,見不得我們忘了他,所以呀,即使是走了,也要我們能記得他、念著他,還說要讓過繼的女兒取名‘念亭’……”
那個時候,他還有些懊惱,問著他的皇後,“你舍得麽……鏡兒,嫁給我吧,我可以讓我們的女兒認長亭為義父,但不允許過繼,因為……她會是我最疼的公主。”
如今,如今……
龍今朝震驚的看著武念亭,驚道:“你就是武必的孫女兒。”
“是呀,是呀!”武念亭嬰兒肥的腦袋再次點頭如蒜,笑靨如花道:“我姥爺是當朝刑部尚書武必,我老爹是東傲曆史上最年青的太尉武長亭,我老媽……呃,聽一個江湖上的大人物說,我老媽是這個世上最令人頭疼的女子,所以,頭疼得我老爹先到閻王那裏報到,替她打通關節去了。”
他一直以為,一直以為是武必老爺子想念兒子,又年老了,隨便找了個小孩認養,頤養天年,權充養子之意。而名字不過巧合而已。不想、不想……“哈哈哈……”含著淺濕,龍今朝暴笑出聲。
“不過,我知道。”說話間,武念亭低頭,小臉上有了黯然。
這神情,太熟悉,真的太熟悉了啊。曾經,為了這神情,他寧願拿整座江山來換,可惜便是整座江山也換不來。此時再見熟悉的神情,靖安帝隻感覺到絲絲的心疼,柔聲問:“知道什麽?”
“知道無論是我姥爺也好,還是我老爹也罷,他們……他們不過都是皇帝伯伯的手下,皇帝伯伯是他們的老大。”
“我當他們的老大不好麽?”
“好是好。”武念亭絲毫不畏懼的看著眼前的靖安帝,極委屈的說道:“隻是,這樣的話,皇帝伯伯排老大,太子哥哥排老二,我姥爺和老爹卻連老三都排不上,我就更不用提了,離皇帝伯伯那是越發的遠了。”
在龍今朝不明白的神情中,武念亭的小臉上又有了
臉上又有了黯然,語句越發的委屈且帶著傷心,道:“離皇帝伯伯太遠的話,天珠會非常傷心的,因為天珠一見皇帝伯伯就喜歡,想離皇帝伯伯近一些,再近一些。”
“好。”龍今朝笑了起來,一把抱起武念亭,道:“我讓天珠排老二,比你的太子哥哥離我還近些。”
“真的。”
看著眉飛色舞的武念亭,龍今朝心中柔得隻剩下一池春水,刮著她的小鼻子,道:“當然是真的。”
‘好啊,好啊’的拍手間,武念亭猛然覺得這樣的話是不是有些對不起龍世懷,於是又拿著眼睛瞟向龍世懷,再度低下頭,輕聲道:“那……太子哥哥要是醋了怎麽辦?我……我就不排老二了,隻排老三便是。”
這麽些年來,父皇從來沒有像今天笑得這般開懷過,這小妮子果然是父皇的開心果。龍世懷一邊想著,一邊好氣又好笑的睨著武念亭。道:“放心,我不醋。”
“他醋了我們也不管他。”語畢,龍今朝抱著武念亭大踏步出太廟而去。
皇帝伯伯好高大、好威武、好帥氣,而且是那般的癡情,比師傅講的一眾男主都要癡情許多。
江湖上的大人物說得不錯,皇帝伯伯肯定會喜歡她,而且皇帝伯伯可以當她武念亭肆意妄為的港灣。比太子哥哥這棵大樹還要濃蔭十倍不止,嘻嘻……
如此一想,武念亭越發的箍緊了靖安帝的脖子。對著後麵緊緊跟隨且一臉鬱悶的龍世懷做著鬼臉。
這個小丫頭。
說不醋是不可能的。
想當初,父皇手中唯一的寶隻有他一個龍世懷。如今,這個小丫頭才一刻功夫便得盡父皇所愛,他龍世懷真有點不甘心啊,真要排老三?
瞅眼間,見武念亭正在給他扮鬼臉,龍世懷沒好顏色的亦回去了一個鬼臉,口型還比劃出一個‘走著瞧’的句子。然後豎起眉毛看著她,顯得氣極。
悄悄的靠近靖安帝的耳邊,武念亭聲若蚊蚋,“皇帝伯伯,太子哥哥果然醋了。”
靖安帝回頭,正好看見兒子豎著眉瞪著武念亭,不覺好氣又好笑道:“世懷。”
龍世懷一驚,急忙伸手摸著腦袋,佯裝看著天空道:“啊,今日果然是個好天氣,好天氣。欽天監總算算對了一回。”
欽天監預言:初一日,大吉。興萬物,親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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