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翠宮側殿
莫如芝側靠在榻炕上,信手把玩著玉楓葉片兒,麵色鬱結不己,紫兒戰戰兢兢的頜首立於一側,一改在錦繡軒內那高昂的勁頭,悶聲不吭。
不多時,葉兒撩開簾子輕手輕腳的邁入房內,附在莫如芝耳旁一陣竊語,紫兒微一抬頭,本欲聽個仔細,卻見莫如芝麵色越發難看,心中一陣駭然,腳下步伐下意識的往後一退,整人個幾乎貼在房門內側,隻恨不得裂開一道地縫鑽了進去。
“什麽!僅是禁足?”葉兒竊語完畢,莫如芝猛的喝聲而出,順勢將手中玉楓葉兒一扔,揚手重重的拍在側幾上,幸虧玉楓葉兒有絲線牽係,被莫氏一扔,僅是晃了晃便垂在了身畔,否則落在地上定然難以保全,“皇上這是有意偏袒於她,如此罪責,怎能僅是禁足而己!”
莫如芝氣不打一處來,麵色青白交加,抬眸看著房屋正中赫然而立的地龍,越發不順眼了。地龍內陣陣暖意襲來,原本令人極其逸意,此時卻讓莫如芝背心滲出汗意,肝火越發旺盛了。
“小主息怒,奴婢適才打聽得消息,皇上許是因為棗兒那賤婢的舉動,心生異樣,故而才會暫且不治邱采女的罪。若論恩寵,皇上的心自然還是向著您的。”
葉兒見莫如芝如此惱火,唯恐其大怒殃及池魚,立即討好的勸慰道:“且先不說別的,單看您手裏禦賜的玉楓葉兒,便是後宮小主們的頭一份恩寵。雖然此番隻使得邱采女禁足十日,小主您可曾想過,此十日內,皇上定然不會涉足錦繡軒,而小主您則有的是機會接近皇上,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小主您時時伴在皇上身旁,還怕那邱采女翻不了船!”
雖然明知葉兒之言,乃故意繞弊驅利,但此時正怒火中燒的莫如芝聽來,卻也略感受用,悶了許久,沉沉的言道:“可打聽到,皇上此時在何處歇腳?”
“回小主,皇上打錦繡軒出來後,便徑直回了長生殿。殿門緊閉,就連小莫子也不敢入內,想來皇上是動了怒氣。”葉兒小心翼翼的應聲,同時餘光很是擔憂的看向一旁瑟瑟發抖的紫兒。
莫如芝不再吱聲,也不知過了許久,目光很是陰寒的看了紫兒一眼,切齒言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沒能為本采女辦成事兒,反倒拖累了本采女。”莫如芝氣惱的揚了揚手,好似欲揮走晦氣一般,硬聲對葉兒言道:“葉兒,你領著紫兒去宮闈局回話,將今日她禦前傷人之事說說,讓宮闈局來處置好了。”
莫如芝如此一說,紫兒如同當頭棒喝,腳下一軟重重的跪在地上,“小主,您饒了奴婢吧,若將奴婢交由宮闈局處置,奴婢哪裏還有活路,小主,您不能啊!”
葉兒見狀也很是不忍的上前,輕聲勸慰道:“小主,您且先息怒,紫兒之事是否可以另想法子.....”
不待葉兒說完,莫如芝己很是不耐的揮了揮手,同時將頭扭向一邊,冷冷的言道:“帶下去,休得多言!”
葉兒見其態度堅決,當下也不敢再多說話語,隻得很是無奈的對紫兒言道:“紫兒.....你隨我去吧......”
紫兒頓感絕望,當即泄氣的跪坐在腿肚上,雙目呆滯神色木然的喃聲道:“小主,奴婢忠心耿耿,一心隻為小主成就大事,卻不想落得如斯下場,小主,奴婢屈啊!”一聲悲呼,兩行清淚順流而下。
莫如芝見紫兒磨磨蹭蹭,聲調上揚了幾許,怒聲喝道:“住口,本采女自問不曾虧你,造成如此局麵,乃你咎由自取,今日之事你心裏清楚,當著皇上的麵兒你下此狠手,本采女豈敢護你周全。若本采女護你,今後在皇上心目中,本采女豈不是也成了那心狠手辣之人。”
言畢,莫如芝冷冷的對正欲開口的葉兒言道:“不必多言,否則本采女連你一起辦了!”
葉兒聞言,連忙攙起癱坐在地的紫兒,不作多作耽誤,大步向房外走去。紫兒自知無力回天,也不再多作反抗,任由葉兒拖著大離步去,臨出房門時,側身向房內一瞥,眸子裏閃過一絲怨恨......
錦繡軒
“小主,您去歇歇吧,您己經守了棗兒整整兩日,再是這樣下去,累著您的身子,當如何是好!”碧兒憂心的看著滿麵倦色的青霜,輕聲言道。
自棗兒受傷當日起,雖然曾少聰己經將棗兒的傷口包紮妥當,但是棗兒卻一直呈昏睡狀態,並未醒轉。青霜擔憂不己,除了夜裏回房小寐片刻,其餘時日皆守在棗兒房中,唯恐棗兒有何閃失,自己定會於心難安。
其實青霜心知肚明,當日正是棗兒一時衝動發難於紫兒,並因此受了重傷,才會使得原本興師問罪的莫氏極端被動。更是改變了皇上對此事的看法,故而才會僅對自己行禁足之罰。否則當日有莫氏在旁裝可憐博同情,皇上礙於莫氏的情麵,一時下不了台麵,指不定會如何責罰自己,那樣一來,事態定會擴展到更加難以控製的地步。
經棗兒如此一鬧騰,雖然其身受重傷,卻陰差陽錯的解了當日的困局。看著依舊昏睡的棗兒,青霜心中愧疚不己,“無妨,原本皇上正在罰我禁足,軒院內方寸之地也走的厭倦了,還是讓我在此陪陪棗兒的好。”
青霜淡聲言語間,房外傳來小承子的恭呼聲:“曾太醫,您安好。”
緊接著,曾少聰身背藥箱大步而來,進門對青霜施禮後,便開口詢道:“棗兒可有醒轉?”
青霜很是無奈的看了看棗兒,輕聲言道:“己經兩日了,也不見棗兒醒來,昨日碧兒熬好了藥,強行喂了一些,雖然吐了些許出來,好在多少也滲了些進去,唉!這可如何是好啊。”
曾少聰上前坐於榻前的紅木凳上,探手輕診脈相,神色稍緩,“脈相平和,想來己無大礙。今日微臣另起了道藥性稍強的方子,藥也己經順道帶來,碧兒姑娘速去熬製,若棗兒口不能服,便強行喂食,即使她僅能滲入少許,也終會吸收部份藥效。”
言畢,曾少聰從藥箱內取出一包藥材,碧兒接過急急的退了下去。
碧兒離去,房內僅餘下尚在昏迷的棗兒,青霜說話也隨意了許多,“有勞義兄費心了,不知近日外麵可有異樣?”
曾少聰壓低聲音言道:“皇上那廂倒是沒有動靜,不過據微臣所知,那名喚作紫兒的奴婢,當日便被莫采女交由宮闈局處置,聽說宮闈局將此奴婢罰入北苑的漿洗房裏任差。”
青霜頗有怨懟的言道:“雖然可憐,卻隻能怨她跟錯了主子,其心不正才會落到如此下場。”微微一頓,一聲冷笑,“想來那紫兒對莫氏心中怨氣定然不小。”
曾少聰並未作答,對於旁人他無暇顧及,眼下青霜麵臨的局麵卻實在令他異常擔憂,“小主,此時您何必再管旁人,皇上罰您禁足十日,這十日內需得想法子證明您的清白才是。否則日後即使此事因為沒有證據而不了了之,於皇上心裏終歸乃一個未解的結,如此豈非於您不利。”
青霜淺淺一笑,沉聲言道:“義兄所想與青霜不謀而合。”隨即傾身靠近少許,正色言道:“義兄,青霜有一事相求,還望義兄全力相助。”
“小主,您與微臣之間,何來相求一說。若有需要微臣去辦的地方,小主盡管開口便是。”曾少聰急聲應道。
青霜略作思緒,繼續低聲言道:“皇上罰我禁足十日,在此期間,我決不能坐以待斃,誓必要積極搜尋自己無罪的證據。眼下紫兒被莫氏視如棄子,我以為若以她為突破口,興許會容易許多。”
曾少聰雖感此法可行,卻仍舊極為小心的言道:“以紫兒為突破口,顧然可行。隻是微臣以為,既然紫兒對此次莫氏中毒之事了如指掌,為何莫氏不將其牢牢抓在身邊,卻反而將其罰往別處。莫氏怎會有如此把握,紫兒不會因此而背叛於她?小主,您不感覺個中別有隱情嗎?”
“義兄之言極是,這正是青霜求你相助之處。”青霜連連點頭,心裏暗讚曾少聰心思通透,並非莽撞之人,“莫氏既然敢如此對待紫兒,必然有把握紫兒不敢背叛於她。因此義兄您眼下要做的便是,暗中想法子查閱宮婢造冊,了解紫兒一切狀況,試試看能否發現可疑之處。”
“對,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事不宜遲,微臣這就去查證。”曾少聰連連點頭,暗中一陣思慮,近日宮冊庫的王公公染上風寒,自己正好尋著問診送藥的由頭,前往宮冊庫走動,翻閱宮婢造冊,並非難事。
“如此便有勞義兄了,眼下十日之期己過去兩日,義兄需得盡快查清紫兒的底細,我們方可對診下藥,切不可拖過十日之期才是。”青霜心知時光不待,心情也迫切了許多。
時勢緊迫,曾少聰也不再耽誤,當即起身,又將棗兒的病情交待了一番,便急促的向外走去。
青霜緩步送曾少聰到房門前,卻聞得軒院裏傳來小承子的聲音,“三皇子,您可不能進來,我家小主正在禁足,不方便接待您的。”
青霜有些詫異的步出房門,隻見安妃年僅三歲的兒子-三皇子劉武,邁著小短腳,身著錦藍棉褂,滿麵興奮的奔了進來,口中同時軟聲呼道:“邱采女禁足與本皇子何幹,本皇子隻想看看那五彩雀兒而己,本皇子親眼看見那雀兒飛進軒裏來的。”
曾少聰正好往軒外走動,見三皇子前來,連忙深一施禮,心係青霜所托,不敢多停留,急急向軒外奔去,無意中卻嗅得空氣中一縷淡淡的幽香。曾少聰略作停頓,回身望去,三皇子卻己蹦跳著奔入了軒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