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料到棗兒會如此突兀的抓狂,一時間大家都愣在了當場。
“啊!”紫兒猝不及防,飛撲而上的棗兒一把推得腳下一個踉蹌,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其狀很是狼狽,幸虧雙手用力撐在地上穩住了平衡,才不至於在皇上跟前仰麵躺倒。
禦前如此失儀,紫兒頓時惱差成怒,短暫的驚愕過後,立即回過神來。隻見紫兒極為麻利的從地上翻身一躍,怒聲喝道,“你瘋了不成!”
話音未落,棗兒麵色倔強的再次上前,用力抓扯著紫兒的胳膊,拖著哭腔言道:“你怎能如此害我,我沒有做過,你為何要如此害我......”
青霜驚呆了,向來膽小怕事,在陌生人前多說幾句話,也會臉紅的棗兒,此時是怎麽了?她哪裏來的膽量,竟然敢在皇上眼前對紫兒動手,若是惹惱了皇上,情況豈不是更糟!
“棗兒,休得胡鬧,快住手!”青霜微急的壓低聲音喝斥道。
紫兒大怒,理了理被棗兒扯的斜向一旁的衣袖,順手單手一拎,一把抓住棗兒的衣領,用力向上一提,棗兒年紀較紫兒小,個頭也不及紫兒長的高,被她如此向上一拎,雙腳頓時離地,唯有腳尖勉強踮在地上穩住身型,正欲抬手撓向紫兒,隻聞得紫兒冷哼一聲:“憑你也想動我!閃一邊去!”
隻見紫兒手臂一揚,身型單薄的棗兒猶如一片枯葉向一旁飄去,而後一聲撞擊聲,夾雜著悶哼聲,棗兒一頭撞在房屋正中的紫銅地龍上,頓時額頭磕出一道口子,鮮血噴湧而出,有的撒在地龍的鏤空格上,被地龍內的熱浪一陣炙烤,隻聞得嗞嗞的一聲響動,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便化作一縷煙霧四散而去。
有的鮮血灑在青石地麵上,殷紅殷紅如一朵朵怒放的紅梅,觸目驚心。此時被紫兒隨手一扔的棗兒,己經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額頭的傷口仍舊汩汩的向外冒著鮮血。
如此慘烈的場景,驚的在場者倒吸一口涼氣。
“棗兒,棗兒你快醒醒!”碧兒驚駭萬分,連忙上前小心的托起棗兒的頭顱,鮮血順著碧兒的手向下繼續滴落。
青霜大為不忍,怒聲對莫如芝喝道:“莫采女,你的宮人下手也未免太重了,這樣出手,豈不是要了棗兒的命嗎?”微聲怨責,青霜顧不得再理會莫如芝,連忙起身對皇蹲跪而下,“皇上,棗兒年幼無知,適才一時情急亂了規矩,驚擾了聖駕,的確罪不可恕,可是如今她生死未明,為免有人無辜喪命,臣妾懇請皇上遣人請來太醫,替棗兒診治,即使棗兒有罪,也得先行救治,再下定論才是。”
皇上看著滿麵血痕縱橫交錯,昏厥不醒的棗兒,麵露不忍之色,雖然剛才棗兒驟然發狂,失了規矩,但紫兒下手之狠,卻讓皇上心中頗為不滿。看紫兒那清清弱弱的模樣,想不到力道如此之大,單手輕輕一揚,便將棗兒拋出數步之外,撞的頭破血流。
“霜兒說的是,此婢即使有罪,也得先救醒再說。”皇上沉聲言道:“德明,速去請太醫前來看看此婢可還有救。”
“奴才遵旨。”王德明快步退下。
紫兒沒有料到,自己隨手一扔,棗兒會撞在地龍之上,落下如此大的傷患,此時皇上口中未說,但那神色,很明顯對自己己經很是不滿了。
“皇上恕罪。”紫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顫悠悠的言道:“奴婢並非有心傷她,奴婢隻是順手一推,誰知她竟如此不經事,奴婢不是有意的,皇上恕罪。”
莫氏也嚇的不輕,原本在論毒炭一事,誰能料到會鬧出這一出來,今日若棗兒有個好棗歹,自己不僅不能扳倒青霜,反倒會背上個縱奴傷人的罪名,豈不得是不償失,心思略轉,揚聲對紫兒喝斥道:“賤婢,你怎能下如此重的手!縱然她殘害本小主在先,禦前失態在後,也自然有皇上定奪,豈容你如此任意動手。本采女今日定要罰你這不爭氣的奴婢,否則不足以解心頭之恨!”
事情己經發展到了這當口,莫氏仍舊話裏話外的揪著毒炭的事不鬆口,青霜大為光火,正欲開言,碧兒卻己按捺不住,一麵嗚咽著,一麵指向紫兒先一步言道:“我記起你了,你當年曾在西宮苑的柴房裏任差,整日裏劈柴挑水,難怪如此大的力道。棗兒年紀小身子弱,平日在軒裏,幹些拎水的活計也踉蹌的很,哪裏經得起你如此重的力道。你這樣重力,不是存心想要她的命嗎?”
言語間,碧兒好似想起什麽一般,一麵小心的將棗兒的頭,往懷裏挪了挪,回身對青霜言道:“小主,您不覺得此事很是傒僥嗎?”
“......”青霜沉聲不語,定定的看著碧兒,靜待她繼續往下說。
“小主,適才紫兒說棗兒力道大,她敵不過棗兒的力道,故而才被棗兒撞倒,打翻了炭筐。可是剛才大家都看見了,是誰的力道大,依著奴婢說,就是兩個棗兒也是敵不過紫兒的。況且當日棗兒同樣拎著炭筐,己經很是費勁了,哪裏有力道將紫兒撞倒!小主,明鑒啊!棗兒心性單純膽子又小,說話做事向來直來直去,今日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借她一千個膽子,她也不敢禦前失態啊!”
碧兒哭哭哀哀的說了一大通,這一席話卻猶如瓢涼水當頭淋下,青霜頓感事情好象有了一絲轉機。剛才紫兒的行為,皇上也看在了眼裏,想來皇上心中也是有些想法的。
“皇上......”青霜很是謹慎的對皇上言道:“皇上,碧兒之言不無道理,當日打翻炭筐之事,看來的確有些詭異......”
皇上龍眉緊擰,轉頭看了看生死未卜的棗兒,又轉頭看了看滿麵惶恐的紫兒,好似在思索著什麽。
莫如芝大急,再也端不住最初那賢良淑德的姿態,陰陰的對青霜言道:“邱采女,你這話什麽意思?照你樣說,難不成還是紫兒有意打翻炭筐不成?”
青霜淡淡的瞄了莫如芝一眼,硬聲言道:“原本我也是就事論事而言,並未提及誰人故意或是無意,不過幸得莫采女提醒,此時想來,紫兒倒是真的有可能是故意打翻炭筐......”
說到此處,青霜不再言語,看向莫如芝的眼神卻頗為深遂堪,瞪得對方心裏直發毛。
“你......”莫如芝被青霜如此揶揄,頓時語塞,恨不得狠搧自己一記耳光。此時皇上的心思搖擺不定,自己與青霜何人更能取信於皇上,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間,而最能影響皇上思緒的,便是此時的言語措詞了。
紫兒也看出情況不對勁,伏在地上,弱弱的言道:“皇上,奴婢並未用太大的力道,棗兒便撞飛了出去。她分明是故意撞傷自己,博取皇上同情......”
“放肆!”青霜怒不可竭,棗兒幾次三番被眼前此惡婢所傷,如今她竟然如此妄言,任青霜再是沉著冷靜,也難以按捺滿腔怒火,“好一個惡婢,傷人至此,竟然還說風涼話,若棗兒是為博取同情,用得著賠上性命嗎?今日棗兒若無事便好,若是有事,本采女必不會饒你!”
言畢,青霜冷冷的看了一眼莫如芝,繼續言道:“宮裏有宮裏的法則,任誰護你,也敵不過後宮法則!”
顯然後麵這句,青霜是故意衝莫如芝說的。
這時,王德明己請從太醫院請來了曾少聰,見過皇上,曾少聰仔細觀察著,棗兒額頭的傷口。隻見傷口處,經碧兒用絲絹按壓,暫時減緩了血流的速度,卻因傷口過大,患處仍舊緩緩的向外滲著鮮血。
探手把脈,曾少聰麵露憂色,“回皇上,棗兒姑娘脈相極弱,若不及時診療,恐有性命之憂。”
“曾太醫,速速下藥,切不可誤了治療。”皇上出言,同時冷冷的瞄了一眼伏跪在地的紫兒,側身對莫如芝言道:“如芝,看來你身旁的婢女,需得好生調教才是......”
莫如芝一驚,皇上雖然說的很是隨意,但是明顯看出皇上對紫兒己經很是不喜了,當即對跪下地來,很是委屈的對皇上言道:“皇上,臣妾教奴無方,請皇上賜罪。至於此惡奴,臣妾稍後便命人將她送往宮闈局處置。”
此時曾少聰己經開始替棗兒清洗傷口,再撒上藥粉包紮起了傷口,皇上看著一地血汙,也無心再多作停留,略顯倦怠的言道:“擺駕回宮,朕乏了!”
“皇上,您小心。”王德明連忙替皇上係上錦龍披風,托著皇上的手肘步向房外。青霜立即起身恭送皇上,皇上離去,莫氏再多停留己無意義,隨即起身跟在皇上身後悻悻離去。
看著眾人離去,碧兒這才起身對青霜言道:“小主,今日皇上明明是問責而來,此時卻並未下個定論,豈不讓人費解?”
棗兒額頭己包紮妥當,青霜憂聲言道:“豈會如此簡單,皇上雖然並未全信紫兒之言,卻也並未全信棗兒的話,聖心難測,皇上心中是何打算,又有誰人知曉!”
正在此時,王德明去而複返,對青霜言道:“傳皇上旨意,毒炭一事尚未查明,為示公允,邱青霜於十日之內,不得擅離錦繡軒,以免惹人非議。若查證無實,定會還爾以公道。”
宣旨完畢,王德明淺笑著對青霜言道:“邱采女,皇上對您己經格外開恩了。此事若換了旁人,此時恐怕己經定罪了,至於棗兒姑娘禦前失儀,皇上的意思是,且先讓她養好傷患,再行處置,奴才告退。”
王德明抱拳施禮退下。
“有勞公公。”青霜望目送王德明離去,回身對碧兒澀澀一笑,“適才你不是說皇上未下定論嗎?看看,這會子功夫,就有了定論了。禁足十日,哎!”青霜一聲低歎,目光投向窗外,“其實禁與不禁又有何區別,橫豎都是呆此方寸之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