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翠宮正殿
“邱青霜禁足......莫如芝中毒一事有待查證......那名叫棗兒的婢子性命堪憂,莫氏房裏的紫兒罰入宮闈局......”寢宮內,安妃摟著絲絨錦套暖手爐,很是逸意斜倚在榻炕一側,懶洋洋的低喃著。
“娘娘說的沒錯,眼下莫氏與邱氏兩者之間,正是如此光景,照奴婢看來,這一場事鬧下來,任誰也沒占著便宜。”琴沁笑吟吟的將一盤玫瑰酥擱置在側幾上,再呈上一盞碧潭飄雪,茶香繚繞而上,使得原本就燃著地龍的寢宮,更添一絲暖意。
安妃抬手拈起一塊精致的玫瑰酥,輕咬一口,柔聲言道:“武兒喜歡此物酥潤可口,去再呈上一些,讓奶娘帶武兒前來與本宮一同享用。”
“回娘娘,奶娘剛伺候三皇子用過蓮藕羹,用完膳食以後,己經領著三皇子外出走動了,想來得有些時候才會回宮。”琴沁甜甜應聲,“今日的玫瑰酥,奴婢份量做的足,稍後三皇子回宮以後,奴婢伺候食用也不遲的。”
“嗯,也好。武兒長大了,身子也越發壯實了,多出去走動走動也是好的,省得如太子一般,己近成年才忙著習武健體,卻終歸......”言及此處,安妃好似有些顧忌一般,不再言語,而唇角卻揚起一抹竊笑。
“娘娘,如經豈不是正合了......”琴沁附合著湊上前去,臉上的笑意如菊花綻放,剛說了一半,卻被安妃抬手製止了,“休提此事,省得多生是非。”
隨即話鋒一轉,繼續擺談起莫氏與青霜的那檔子亂事,“莫氏與邱氏二人之間,誰說誰也沒占著便宜?照本宮看,此番爭鬥莫氏卻是輸了。”
“哦?娘娘何以見得,邱采女被皇上禁足十日,莫采女如今可是行動自如,怎會是莫采女輸了?”琴沁不解。
“禁足又怎樣?不痛不癢,若十日後再是查尋不到證據,邱氏解禁,縱然皇上心有小結,但邱氏天生麗質,性情溫婉討喜,不似莫氏那般跋扈,一旦重獲聖寵,上位隻是遲早而己。至於莫氏那廂,惡婢傷人,不僅落下個調教宮人不當的口實。還因此而失了身旁最得力的婢子,若她那飛揚的性子,再不改改,日後未必有好果子吃。如此一來,孰輸孰贏,難道還算不出來嗎?”
“嗬嗬,娘娘果然慧眼光明,奴婢原本也懵懂不堪,經娘娘一陣點撥,眼前頓時豁然開朗。”琴沁輕笑,將白玉茶盞內續上茶水,恭敬的輕捧著呈入安妃手中。
主仆二人正在淺聲輕敘之時,殿院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奶娘驚慌失措的高呼聲:“娘娘,大事不好,娘娘.....”
安妃正欲飲茶,聞得奶娘周嬤嬤大聲急呼,極為不滿的喝斥道:“什麽事大驚小怪的,如此失態豈不亂了章程。”
說話間,奶娘己經跌跌撞撞的奔進房內,隻見其發絲淩亂,許是奔跑過急所致,滿是皺紋的臉頰上,潮紅一片,因好一陣奔跑,呼吸越發急促,一麵重重的喘著粗氣,一麵斷斷陸陸的言道:“娘娘......三皇子......三皇子在錦繡軒摔傷了......”
短短幾句話說完,奶娘己經淚眼婆娑,聲調也哽咽起來,看來三皇子摔的不輕。
“什麽!你再說一遍!”安妃端茶的手猛的一顫,滾燙的茶湯溢出茶盞,將身上的蓮青色夾金線繡百合花錦袍,浸濕一大片。
“娘娘小心。”琴沁連忙取出絲絹小心的擦拭著安妃錦袍上的茶漬。
安妃此時哪裏顧得著身上的錦袍,重重的將手中茶盞放在側幾上,茶湯四濺而出,順著側幾邊沿流淌在榻炕之上,同時顧不得披上琴沁遞上的銀狐披風,一麵大步向殿外奔去,一麵急急的向奶娘詢問道:“快說,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奶娘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著跟在身後,麵色蒼白,哆哆嗦嗦的言道:“適才奴婢伺候三皇子往禦花園散步,在距離錦繡軒不遠處,三皇子說看見一隻五色雀鳥,便一路追逐不知覺的到了錦繡軒......”
說著,奶娘略一頓,瑟瑟的抬頭偷瞄了安妃一眼,見其麵色陰沉,聞得‘錦繡軒’三字,並未有任何表情,僅是微微揚了揚眉梢,腳下步伐未停,急詢道:“往下說!”
“是,是。”奶娘抬手抹一把額頭密密的汗漬,繼續言道:“三皇子進了錦繡軒以後,不見雀鳥,便吵嚷開了。邱采女見狀,便抱著三皇子在梅林裏找尋雀鳥,原本還好好的,可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邱采女腳下步子一亂,連同三皇子一起摔倒在地......”
許是奔跑的太過急促,許是奶娘回憶起當時場景,仍然驚魂未定,說到此處,奶娘聲線一陣顫抖,用幾乎變了調的聲音言道:“三皇子摔下時,剛好額頭磕在梅樹腳下的石塊上,頓時血流如注,好生嚇人......”
言及此處,奶娘己帶著哭腔,跟在安妃身後,一麵小跑,一麵嗚咽不止。
愛子傷情不明,安妃心裏一陣刺痛,麵色鐵青的加快了步伐,“沒用的東西,本宮將武兒交由你來照看,卻不想受此重傷,若武兒絲毫閃失,本宮饒不得你!”
說話間,安妃等人己經奔到了錦繡軒。此時錦繡軒內己然亂作一團,三皇子暫時安置在青霜房中,小承子己請來太醫,將三皇子的額頭包紮妥當,但其衣襟前那斑斑血痕,卻仍舊觸目驚心。
安妃一聲悲呼快步入房,毫不理會於門側跪迎的青霜等人,徑直上前側坐在床榻旁,小心的輕撫著三皇子粘著點點血漬的臉蛋,痛心的喚道:“武兒,武兒,母妃來看你了,你可還好?傷口可是很痛?”
接連幾聲呼喚,三皇子卻雙眸緊閉,毫無醒轉的跡象,“這是怎麽了,本宮的武兒這是怎麽了,太醫你快看看,快看看啊!”三皇子昏厥不醒,使得安妃幾乎抓狂,回頭對正在把脈的太醫急呼道。
“安妃娘娘稍安,三皇子的傷患微臣己經上藥,並包紮妥當,此時尚未醒轉,許是受了驚嚇暫時昏厥而己,待微臣用上提神醒腦的藥,相信很快便會醒來。”
太醫說話間,己打開藥箱取出一枚乳白色的小瓷瓶兒,拔開瓶塞,傾斜瓶體將內盛的淡青色藥汁倒出少許,小心的塗抹在三皇子的人中及迎香兩處穴位。
約摸過了半盞茶功夫,三皇子鼻息間終於發出一聲低唔聲,“好痛.......”
“武兒,你醒了,母妃在此,武兒,你睜眼看看母妃啊......”安妃又悲又喜,將三皇子稚嫩的小手緊握在手中,卻感小手微涼,毫無一絲暖意。
青霜見三皇子醒轉,也重重的鬆了一口氣,適才在梅林間,三皇子吵嚷著要看那梅枝上是否歇著一隻五色雀鳥,雖然青霜明知枝頭並無任何鳥兒,但是終歸拗不過三皇子,隻得將其抱起在梅林裏走動找尋。可是不知怎麽回事,剛走了幾步,眼前突然一陣眩暈,腳下步伐一陣踉蹌,隻感到眼前一黑,便重重的跌倒在地。待青霜被奴婢們喚醒以後,才發現三皇子頭部受了重傷,己被送入房中歇息。而青霜本人,也傷了腿部,每行一步便痛的幾近入骨。
“安妃娘娘,三皇子己經醒來,想來並無大礙,您先歇息片刻吧。”青霜強忍著痛意,一瘸一拐的來到安妃身旁,很是歉意的言道。
安妃回身狠狠的瞪了青霜一眼,怒聲喝道:“邱采女,本宮的武兒,在你軒院受此重傷,你可有話說?”
青霜對三皇子受傷一事,也很是難受,秋潭般的靈眸裏騰起一陣霧意,愧聲言道:“娘娘,臣妾無意而為,臣妾也不知怎會突然跌倒在地,還望娘娘恕罪。”
安妃正要繼續說話,這時躺在床榻上的武兒卻睜開雙眼,很是懵懂的看著安妃言道:“奶娘,母妃在何處,怎得不見母妃?”
“武兒啊,你說什麽?你看看仔細了,母妃在此,母妃一直守在你身旁,不會離開的。”三皇子一陣低喃錯語,讓安妃稍緩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奶娘,不要騙本皇子,本皇子要母妃,你走開!”三皇子微一抬頭,瞪大圓圓的雙眸,仔細看了安妃好一陣子,卻無力的甩開她的雙手,很是費力的言道。
“天啦,這是怎麽了,本宮的武兒,竟然本宮也不認得了,太醫,你快看看,這是怎麽了?”三皇子此時的狀態,讓安妃幾近抓狂,一旁的青霜也驚的魂不附體,若三皇子腦子因此而受損,自己定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這當如何是好!
正在大家慌亂之時,皇上得了消息,己趕了過來,“武兒,朕來了,武兒可有大礙?”人未至,聲先到,說話間,皇上大步奔入房中。
安妃一見皇上,頓感有了依傍,哭的梨花帶雨的飛奔上前,撲入皇上懷中,嚶聲呼道:“皇上,您可算來了,我們的武兒......我們的武兒竟然不認得臣妾了,嗚.......皇上,這可如何是好啊......”
皇上聞言大驚,從懷中將悲傷不己的安妃輕柔的扶正,快步奔向榻旁,極為輕柔的向瞪著一對迷茫大眼的三皇子輕言道:“武兒,可認得父皇?”
三皇子小小的眉頭微微一皺,冷冷的對皇上言道:“王德明,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冒充父皇,回頭本皇子回了父皇,砍了你的頭!”
皇上驚駭不己,回身環視房內各色人等,龍眸裏幾乎噴出火來,沉聲喝道:“這是怎麽了,朕的武兒怎得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