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聞言,起身臨近窗閣遙遙向外觀望,果然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邁著方步急奔而來。青霜心裏一陣激動,來者不是義兄曾少聰又是何人?
“微臣叩見邱采女。”曾少聰入房,放下手中藥箱,對青霜深深一叩,抬起頭時,眸子裏己露出些許暖意,眼眶竟然微微泛紅。
“曾太醫快快請起。”青霜努力按捺住翻滾的情緒,很是鎮定的淡聲言道。房中尚有碧兒在旁伺候,自己定然不能露出與之相熟的神情,舉止間好似二人並不相識一般。
青霜的回應如此淡薄,曾少聰眼中不由閃過一絲異色,緩緩起身後,又似不服心一般,輕聲喚道:“邱采女近來可好?”
青霜隨手端起身旁的翠碧茶盞,淺淺的抿了一口,眉頭微微一皺,對身旁伺候的碧兒言道:“茶有些涼,去換盞熱的來。”
“是,奴婢這就去。”碧兒福身,退了下去。
此時房內僅餘下青霜與曾少聰二人,這時青霜才快速的站起身來,上前哽聲對曾少聰呼道:“義兄,青霜回來了。”說話音,清亮的眸子裏淚水己湧了出來。
“霜兒......邱采女......”曾少聰這才緩了口氣,輕聲言道:“微臣以為霜兒你不認得義兄了。”
青霜淡淡一笑,忙請曾少聰入座,這才將當日火患後發生的種種事件,細細向他道來。二人自然又是好一陣唏噓不己。
“邱采女終於苦盡甘來,當日逸月軒火患,微臣以為您己不在人世,甚為痛心。家父得知您失了性命,氣的臥榻半月之久,近日方才稍有好轉。隻是邱大人府中卻......”曾少聰口中言及的邱大人,自然是指的青霜的生父光祿大夫邱子楚。
青霜不待曾少聰言畢,冷笑一聲,接過話去,平靜的言道:“邱府之人豈會為區區庶女之死傷感,原本當初送我進宮的目的便是替人殞命而來,若是死了,自然是合了他們的心意。義兄不說,青霜也是明白的。”
“唉!”曾少聰聞言輕聲一歎,不再往下說了,邱府之人的確並無多大反應,而自己偶爾在宮裏與下朝的邱大人相遇時,也未在其臉上看出絲毫喪女之痛的神色。有如此心硬如石的父親,青霜心有怨恨自是必然,多作勸慰己無意義。
“邱采女放心,稍後微臣便會前往鳳藻宮,向皇後娘娘回稟您的病症。微臣知道該怎麽辦,至於您失憶一事......”曾少聰說話間,深深的看了青霜一眼,壓低聲調極小心的言道:“微臣自會尋個說法,全力為您圓說。”
“如此我便放心了。”得曾少聰相助,青霜放心不少。
房門外隱隱傳來腳步聲,想是碧兒呈來了熱茶,曾少聰立即噤聲,隨即起身將藥箱打開,假意整理著,同時對青霜恭聲言道:“邱采女身子並無大礙,隻是氣血略微虛弱,稍後微臣開些滋補調理的方子服下即可。”
“有勞曾太醫。”青霜正襟危坐,對曾少聰點頭應到。
二人少作寒喧,曾少聰依禮拜別。
這一夜,青霜睡的極為安穩,碧兒的伺候極其貼心,為人更是乖巧,身旁有她相伴,青霜甚為滿意,雖不知皇後打的什麽主意,但青霜既然己決定回歸,自然是抱著破斧沉舟的心態而來,滿心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豪邁。心思一旦放開,反倒沒有了最初的忐忑,心境更是逐漸沉澱了下來。
“回小主,張公公前來傳話,皇後娘娘請您往鳳藻宮裏走一趟。”剛剛洗漱完畢,青霜坐在妝台前,碧兒手法嫻熟的替她挽著發髻,一朵鎦金點翠簪花別致的別在發髻一側,碧兒打開飾盒,取出一枚溜銀喜鵲珠花正欲替青霜偑上,青霜卻抬手一擋,淡聲言道:“不必了,這鎦金點翠簪花不錯,再添珠飾反而顯的累贅了。”
遷入錦繡軒當日,宮闈局得了皇後吩咐,便照采女的位份,送來應有的份例及衣飾用度。如今青霜在錦繡軒裏的待遇,與當初遷入逸月軒的待遇豈止天壤之別。
碧兒打開紫木衣櫃,取了一件做工精致宮緞素雪絹裙,對青霜言道:“小主,您看這件可好?”想了想,又自言自語的言道:“不過,這件好象太素了些,還是這件來的喜氣兒。”說著,又取出另一件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輕笑著言道,看來青霜麵見皇後,碧兒倒是緊張了許多。
青霜抬眸仔細看了看,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雖然極盡豔麗,但青霜素來不喜妖豔之色,兩者相較,倒是之前那件宮緞素雪絹裙更來的賞心悅目。
青霜淺笑著,抬手指了指宮緞素雪絹裙,“就它好了,頗為淡雅,不錯。”
碧兒有些意外,隨即展顏一笑,輕聲言道:“小主說的是,清新脫俗便是小主的風格,奴婢自入宮以來,後宮的小主、娘娘們,一個個皆描眉施黛,唯獨小主清雅脫俗,縱然素麵朝天依舊美若仙姿下凡,小主倒是真真的天生麗質。”
說話間,碧兒己托著衣衫上前,替青霜更換衣物。
青霜低聲言道:“這些話,此時說說倒也罷了,日後切不可再說。碧兒你也入宮好些年頭了,試想此話讓其他宮苑的主子聽了去,指定會生出事端來。謹言慎行才是正理兒。”
碧兒正站在青霜身後,仔細的將其後腰的寬大紗絹係成一朵飄逸的蝴蝶結,蝴蝶結長長的紗帶翩躚而下,垂在腰間顯的極為超凡脫塵,乍一看倒象是畫中走下的人兒,美的極不真實。
得青霜指證,碧兒俏皮的吐了吐粉紅的小舌,輕聲言道:“小主教訓的是,奴婢失言了。”
一切打理妥當,青霜在碧兒的陪同下,往鳳藻宮而去,索性鳳藻宮與錦繡宮相隔不遠,不消多時,青霜便來到了鳳藻宮。
皇後一見青霜前來,一改昨日在太後宮裏的那般嚴肅神色,笑吟吟的上前,親熱的拉著青霜的手言道:“看看,人靠衣裝佛靠金佛,青霜你稍作打扮,便如此亮麗,姐姐真是好福氣,有如此一位清麗絕塵的女兒。”
皇後如此一說,青霜頓時愣在當場,眸子裏滿是疑問的望著皇後,過了許久,方才小心的詢道:“娘娘,您的話,奴婢......”剛說出奴婢二字,見皇後微露不虞,當即意識到失言,又急忙改過口去,“臣妾不太明白。”
“嗬嗬,昨日本宮查閱了本屆秀女的卷宗,才得知你乃邱子楚邱大人之次女,本宮的親姐姐乃邱大人的嫡妻,若要論起親來,青霜你還得喚本宮一聲姨母才是。”皇後臉上堆著暖暖的笑意,與其說話更是和顏悅色,若不了解此人,定會將其當作極親的長輩,可是青霜早己見識過了皇後的惡毒,又哪裏會被眼前的假象所蒙騙。
“娘娘,此話當真?”青霜故作驚訝,臉上更是露出受寵若驚的欣喜之色。
皇後拍了拍青霜的手,與之並肩而行,至癭木貢桌紅木八仙桌前時,親熱的與之促膝而坐,柔聲言道:“你之前受了驚嚇,失了記憶,忘了許多往事,本宮也不怨你。如今本宮將你娘家府上的往事,與你細細聊一聊,沒別的意思,全當我們敘敘家常罷了。”
青霜與皇後並列而坐,於禮數上是極為不合的,青霜輕應一聲,略顯惶恐的欲站起身來。皇後卻輕扶著青霜單薄的雙肩,將她穩穩的按回了座位,正色言道:“此時並無外人,不必拘禮。日後人前你可照禮數與本宮稱謂,私下裏喚本宮姨母便好。原本我們便是一家人,如今入宮共同伺候皇上,更得同心同力才是。”
皇後如此一番言語,與自己如此親密接觸而毫不避忌,想來昨日曾少聰前來回稟病情時,定然費了不少唇舌。皇後得知青霜身子康健,而失憶一事更是當真,心中疑慮全消,如今的種種言行看來,定是欲拉攏自己,成為其座下伏首貼耳之人。
青霜心思急轉,很快明白了過來。難怪皇後此次對自己態度急速轉變,原來年華己逝的她,看中的是自己這枚年輕的棋子,如今更是拉出那毫不存在的親情,與自己大玩親情牌,青霜不由得感到異常諷刺。
雖是如此想法,但反轉一想,如此一來倒是正中下懷,自己正力爭上遊,若有皇後相助,必定事半功倍。看穿了皇後的意圖,青霜心中不再糾結,索性輕聲應道,更是甜甜的輕喚道:“姨母說的是,霜兒給姨母叩頭了。”隨即起身,穩穩的跪了下來,極其恭敬的對皇後連叩三下。
皇後笑的更為開懷,連忙拉起褪下腕間的嵌寶石扣珠金鐲,輕撩衣袖露出嫩滑的皓腕,輕輕的套了上去,“你與本宮乃至親,此番大劫讓你險些失了性命,本宮這枚鐲子全當給你壓驚了。”
青霜正欲推辭,卻被皇後製止住了,“切不可與本宮見外。近日你且養好身子,待有機會本宮自會安排你伺寢,得承聖恩。”
皇後說的如此直白,青霜未經人事,當即羞的滿麵嬌紅,隻感耳根子也滾燙起來,嬌嗔的輕喚道:“姨母......”
“好了,本宮不說了,青霜定是害羞了。嗬嗬!”皇後此時的高興勁卻是真真的,輕易的收複了青霜的心,一聲聲軟軟的姨母,足以見得青霜己將自己視作宮中最為親近之人,日後此女得寵,安妃那廂還會有好日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