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鸞殿
“皇祖母,錫兒今日是特意前來辭行的。”太子陪著太後好一陣噓寒問暖,這才道出此行目的。
“辭行?錫兒可是要遠行?”太後不解詢道,略作思索不待太子回話,又繼續言道:“太子身份尊貴,乃一國儲君,豈可輕易遠足而行,莫不是你父皇又派給你何等苦差事?不行,哀家不同意,哀家這就叫人請你父皇前來說清楚,省得他整日折騰哀家的乖孫兒。”太後對太子異常寵愛,如今聞得太子特意前來辭行,異常不舍。
說話間,回頭對凝竹言道:“去長生殿請皇上前來走一趟,就說哀家有要事相商。”
凝竹正欲應聲,太子卻急忙擋了下來:“皇祖母莫急,此次出門是錫兒的主意,也並非什麽苦差。”
“哀家不信,告訴哀家,錫兒為何事出門?再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人月團圓之際,若錫兒趕不及返回京師,這後宮月宴也不必辦了!”太後有些賭氣的對太子言道。
雖然太後年過花甲,但在最為親近的親孫子跟前,太後卻顯的頗有些老還少的意思,言語間竟流露出少許的小孩子氣。
太子被皇祖母的神情逗笑了,連忙拉著太後皺紋微起的雙手,言道:“皇祖母放心,錫兒此番出門乃是專程送替父皇診病的西域聖手歸去。此次父皇抱病,西域聖手功不可沒,父皇賞其金銀財帛,但此聖手卻婉言謝絕。錫兒感念聖手大恩,特親自送行至莫城,以示我天朝禮遇之道。”
太後聞得太子此番出行乃送替皇上診病的聖手而行,麵色稍緩:“此人於我天朝有恩,錫兒以儲君的身份相送至莫城,以表我天朝恩遇,也屬應當。隻是......”
“皇祖母不必擔心,孫兒此行有拳師相陪,快馬加鞭而行,往返於莫城與京師,並不會耽誤太多時日,定能在中秋月宴前回宮陪伴皇祖母。”太子見太後不再阻攔連忙慰聲言道。
“如此便好,錫兒知禮數懂進退,哀家甚慰。”太後笑眯眯的拍著太子的手背,也不再多言,祖孫二人又是好一番寒暄,說了許多的體己話。
這時小貴子領著極樂殿的一名宮婢前來回話,此宮婢正是當日伺候青霜的碧兒。
“極樂殿宮婢碧兒拜見太後。”碧兒伏跪在地連連磕頭。
“平身,你叫碧兒?”太後俯視著碧兒輕詢,“哀家聽說當日極樂殿裏有一位姓邱的采女,你可還認得?”
碧兒不解其意,頜首回話:“回太後,奴婢認得邱采女,隻是......隻是邱采女己於一月前......”碧兒有些遲疑,她不明白為何好好的,太後會特意傳她前來順詢問己逝邱采女之事。”
“哀家知道你想說什麽,早在一月前邱采女己然殆命,但近日哀家卻發現有人與邱采女長的極為相象,若讓你去辨認,你可會認得?”太後言道。
“當日奴婢與邱采女相處多日,奴婢自然是認得的。”碧兒聽說有人與青霜長的極象,心中又是驚疑又是期盼,極樂殿內眾采女,碧兒對青霜最有好感,前些時日聽說青霜斃命,碧兒暗中數次抹淚,如今聞此喜訊,不由得驚喜交加。
太後聞言微微點頭,側身對伺候在身旁的凝竹一陣耳語,凝竹微微一福,退了下去。
“皇祖母,錫兒回宮準備準備,明日便會啟程,容錫兒告退。”後宮之事,太子向來無感,此時見太後言及後宮嬪妃之事,太子也不再多作停留,當即告辭。
太後含笑應允其退下。
剛一出殿,一行身著宮裝的婢女頜首魚貫而入,略掃一眼,許有五六人之多,一個個極懂禮數的埋首而入,也看不清麵容。待眾采女入殿後,空氣中隻留下淡淡的餘香,太子抬腿離去,同時暗笑不己:想不到區區宮婢也極擅用香,其身上所攜香味,竟然較母後宮裏的薰香還來得宜人......
“碧兒,你且來看看,她們當中可有與邱采女麵貌相似之人?”太後指了指站在跟前的數名宮婢。
碧兒抬眸小心的逐一辨認著,過了好一陣子,眸子裏露出難以置信之色,抬手揉了揉了眼眶,好似不相信自己眼睛一般,再次細細辨認一番,眸子裏終於忍不住騰起一抹霧氣,上前對青霜深深一福,戚聲言道:“奴婢見過邱采女,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邱采女了,奴婢......”
言語間,碧兒己說不下去,聲音越發哽咽起來。
青霜滿臉茫然之色,愣愣望著碧兒,好似看著一個陌生人一般,小心的詢道:“這位姐姐,你可是認錯人了,奴婢霜兒,僅是一名宮婢,哪是什麽采女,你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青霜之言,讓碧兒當即語結,來不及抹去掛在腮邊的淚珠,回身對太後恭聲詢道:“太後,這,這是怎麽回事?她定是邱采女無誤,可是,這......這是怎麽回事?”
太後正欲說話,宮人來報:“回太後,皇後娘娘求見。”
“宣。”碧兒的辨認,太後心中己明了八分,此時聞得皇後到來,當即通傳入內。
青霜聞得皇後駕到,心裏微微一驚,昔日母親的前塵舊事,以至自己入宮後遭遇的種種劫難均與此人脫不開關係,而眼下此人麵見自己後,是否會再生詭計欲行加害?種種情愫悄然湧現於心,青霜卻淡定自若,麵色平淡絲毫不露情緒變化。
皇後大步入內,對太後恭敬施禮問安,青霜也不動聲色的隨眾宮婢一道叩迎皇後鳳駕。
剛一落座,皇後便迫不急待的回身掃視著殿堂下的眾位宮婢,目光剛一迎上青霜那張酷似蘇吟秋的容顏,皇後心中如雷重擊,背心一陣陰寒:想不到此人竟然還殘存於世,而今更是出現在太後宮中,難不成果真如自己所料,此女乃賤婢蘇吟秋的後招嗎?
“皇後,哀家正有要事尋你相商,你來看看,在場之人你可有相熟之人?”太後淡聲問詢,皇後打理後宮,卻連昔日采女是否生還都未能查證明了,太後心中不由得暗生不滿。
皇後聞言,起身對太後微微一福,輕移蓮步走向眾宮婢,假作細細辨認一番,心中思緒則迅速轉動,行至青霜跟前,目光定定的凝視著她,好似欲看穿其心中所思一般。
青霜睫毛微微顫抖,神色顯的極為忐忑,見皇後行至自己跟前便停下了步伐,不由麵露惶恐之色,卻將頭埋的更低了。
青霜的反應讓皇後極為驚異,憶及選秀當日,此女編織紫薇花籃親呈於上,那靈牙利齒自信滿滿之態,哪裏有絲毫的卑微之色,與眼前這位神色不安之人相差豈止雲泥。難不成她己知道本宮會於她不利,故而才會心生駭意?
“你......”皇後沉聲輕詢,目露不確定之色:“本宮見你甚為麵熟,報上名來?”
青霜福身,輕聲應道:“奴婢霜兒,乃禦香坊宮婢。”
“宮婢?你說你是禦香坊的宮婢?”皇後微愣,不由輕笑出聲,回身對太後言道:“太後,禦香坊之人,臣妾倒是認得幾個,據臣妾所知禦香坊內並無如此容貌之人。而反之,臣妾倒以為此人與逝去的邱采女有八分相似。”
太後親自過問,青霜的身份自然避無可避,皇後心道,不如大大方方的認下,再從長計較。
“當日選秀皇後與哀家同往而行,哀家年事己高記憶稍遜,皇後到底年輕,竟然一眼便認了出來。”太後點頭輕語,而後話鋒一轉,對皇後言道:“想來當日言及邱采女逝世並非屬實,而溺斃於碧荷塘之人乃另有其人。皇後理應下令全力徹查當日之事,萬不可再出現類似誤會。”
太後雖然話語平靜,但一字一句無一不在暗責皇後當日過於草率,方才會出現此等張冠李戴之誤。
皇後頜首應下,回身對青霜詢道:“邱采女既然安然無恙,為何卻隱身於禦香坊,莫非有不可告人之事?”說話間,皇後鳳眸精光微閃,眸子內好似會射出刀箭,將她的心挖出看細細驗證一般。
青霜抬頭一對清眸水汪汪的看著皇後,眼神如碧池之水清澈見底,不見絲毫雜質,“娘娘,奴婢實在不明白,適才這位宮婢姐姐對奴婢聲喚邱采女,而今您又如此稱呼奴婢,奴婢究竟是何身份,懇請娘娘明示。”
言畢,青霜己跪拜在地,清澈的眸子裏流露出濃濃的驚愕。
皇後後退一步,鳳眉微微揚起,碎聲言道:“邱采女,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少作思緒,繼續言道:“莫非......莫非你失了記憶?”
正在這時,伺候的皇後身旁的冷枝,突然似記起何事一般,驚聲言道:“回稟太後,皇後娘娘,若此女真乃邱采女,便斷然不可讓她繼續留在慈鸞殿內!”
太後眸露不解之色,皇後與冷枝互望一眼,當即明白了過來,快步後退數步,擋在了太後跟前,言道:“來人,將邱采女帶下去!”
“皇後,你這又是為何?”太後對皇後的言行極為不解。
“太後,您難道忘了,當日邱采女是為何入的軒月逸嗎,此女身患麻疹,豈可在慈鸞殿內逗留,若是過了病氣,可如何是好!”皇後麵觀青霜容顏,雖然知道她麻疹定然己愈,但眼下將此人放在太後身旁,確實太過冒險,而她是否真正失憶尚有待查證,眼下之計,唯有將她重新掌控在手,方可另思計策。
太後聞言麵色也微微一驚,初見青霜其容貌清麗,毫無病色可言,一時竟忘了當初此女身患固疾,此時經皇後提醒,也不由暗呼好險。
“皇後,速為邱采女安排住處,再尋太醫前來請脈,切記,萬不可怠慢於她。”太後極慎重的言道,隨即又似不太放心的補充:“今日虛空法師前來與哀家敘言,提及皇上此番劫數多虧此女應劫替皇上擋了晦氣。哀家命你,定得精心照顧,萬不可再有昔日逸月軒之事發生,若此女少了根頭發絲,哀家唯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