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將至,禦花園桂香林內金桂銀桂己花蕊滿枝,整個園子縈繞著濃鬱香甜的氣息,皇後依舊身著代表後宮最高權威的彩鳳錦袍,心不在焉的漫步其間。微風輕送,部份早盛的桂蕊不再留戀枝頭,紛紛隨風飄逸而下,如細雨一般撒在皇後的發髻及鳳披之上,頓時香味更是濃鬱,讓聞者不由得甜入心肺。
“娘娘,徐昭容求見。”張萬福輕步上前,對皇後回稟。
“徐昭容?”皇後暗自細語,低聲喃道:“來的正好,本宮正想要見她。”
言畢,回身走向桂林正中,宮婢們早己打理出來,並己鋪就好錦緞的石凳側穩穩坐下。跟前的石桌上同樣錦緞鋪就,各類時令果品及糕點茶飲,琳琅滿目的擺放在上,皇後隨手端起跟前的青花瓷盞,手呈蘭指揭開盞蓋,緩緩的吹動著碧綠的茶湯。目光並不看向徐昭容前來的方向。
片刻之後,一位發髻高挽,髻間斜插雲鬢花顏金步搖,身著五色錦盤金彩繡綾裙,腳蹬豔紅千層底錦菱金繡鞋,年約二十出頭,麵容嬌好的女子迎麵而來。
“臣妾拜見皇後娘娘。”徐昭容蹲跪而下,恭聲問安。
“起來吧,徐昭容近日歇的可好?”皇後輕詢,手中青花瓷盞同時放回桌麵,瓷座與桌麵相撞擊,發出清悅的響聲。
原本僅是淡聲詢問,徐昭容麵色卻微微一滯,起身順立於側,低聲應道:“回娘娘,臣妾前些時日偶染風寒,今兒己好了許多,特意前來給娘娘請安。”
“哼!”皇後極不滿的暗暗一哼,狠聲訓斥道:“沒用的東西,染風寒,染風寒!你就不會用別的招了嗎?如今後宮繁花似錦,新進的采女青春靚麗,整日在皇上跟前撒歡賣嬌,你卻不知居安思危,整日裏搞這等有用沒用的招兒!本宮要你有何用處!”
被皇後一陣責問,徐昭容麵露惶恐之色,卻似有不甘的輕聲爭辯道:“娘娘,如今後宮裏新添了無數姐妹,一個個年僅十五六七,正是嬌媚的年紀,臣妾也擔心當中有不安份的,給娘娘添堵。因此臣妾才會......”說到此處,雙頰己漲的通紅,卻很是尷尬的說不下去了。
皇後不屑的瞄了徐昭容一眼,不由暗自撫額。
徐昭宮麵容嬌好,在十二采女入宮之前,她也算得上是後宮嬪妃中年紀較輕之人,在皇上跟前頗能賣乖邀寵。其兄徐勝榮雖現任鎮國大將軍,但早年間卻是家父的門生,和皇後娘家也算得上有著幾分交情。因此在徐昭容選秀入宮後,皇後便將其收歸門下,一路扶持而上,如今己位列二品階九嬪之位,承昭容位份。
但是此女卻空長一副好皮囊,乃典型的胸大無腦之人,早年十七八歲時,倒還可仗著年輕得聖上垂憐,如今後宮新人輩出,皇上身旁整日蜂蝶繚繞,應接不暇。若無謀劃,又豈能得承聖上垂憐。
為此皇後曾遣人傳話於徐昭容,眾采女己分配入各殿苑,不日使可承寵伺寢,讓她萬萬不可掉意輕心失了恩寵。可她倒好,自從采女入遷入各殿次日,便宣稱抱病,整日一副病央央的模樣。旁人信以為真,皇後自然明白她意欲借病邀寵,得聖上憐憫。
心中不由暗暗唾棄,如此濫招豈能一用再用,當真蠢笨之極!
徐昭容話音未畢,皇後己恨鐵不成鋼的接過話去:“故而你才會借病邀寵?本宮問你,如此招術自你承寵至今,己用了多少次了?”
徐昭容頜首不語,豔紅的雙唇微微上翹,看來心中似有不甘,聲若蚊鳴的微聲應道:“雖是老招,但卻屢試不爽......”
還未說完,皇後那廂己傳來茶盞重重蓋上的聲音,驚的徐昭容身型微微一顫,立即噤聲不語。
“屢試不爽,你還有臉說,本宮問你,若是屢試不爽,為何你這一病數日,卻連皇上的影兒都沒看見?”皇後冷聲斥道,隨即極其鬱結的言道:“如今後宮己不似當年,你動動腦子想想,皇上大病初愈,後宮最為忌諱的便是疾病。你倒好,偏偏在這個時候欲以病邀寵,皇上豈會前來探疾,即使皇上有心來,太後也斷然不允。而後宮正是百花爭豔之時,誰會記得你是死是活,別以為裝可憐便能博同情,如今己不似從前那般光景,你若再如此愚笨不思進取,本宮也幫不了你!”
皇後一番話說語,徐昭容頓如醍醐灌頂,當即麵露恍然之色,難怪此次借病邀寵,皇上卻不為所動,前後派了宮人向皇上回稟了數次,卻僅得到‘安心養病’等敷衍之言,卻並不見皇上前來錦粹宮探病。久等無望,隻得悻悻不藥而愈。
“娘娘......”經皇後一陣點撥,徐昭容好不懊惱,輕聲低喚卻不知當如何應答。
“罷了,你本就非心思通透之人,本宮也不再問責於你。”皇後毫不避忌的當著奴才們的麵,對徐昭容下此斷言,令徐昭容異常難堪,隱於袖中的雙手緊緊互握,臉上更是青白交加,恨不得眼前生出道地縫讓她鑽進去。
“唉,本宮知道你對本宮忠心耿耿,僅此一點卻比旁人強上許多了,來,坐下說話。”許是皇後意識到自己說話太不留情麵,讓徐昭容在奴才跟前失了顏麵,不由話鋒一轉,慰聲言道,語調也柔緩了幾分。
“娘娘聖明。”得隻言慰藉,徐昭容聲調略有哽咽,雖然自己心思不夠縝密,但對皇後的那份忠心卻自信無人能及。緩步行至皇後身旁的石凳上,恭敬的坐在了石凳的前三分之一處,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娘娘,剛才臣妾剛出宮時,見太後宮裏的小貴子急匆匆的往極樂殿方向去,臣妾上前詢問,小貴子說太後讓他傳極樂殿裏的奴婢前往慈鸞殿認人。”
“認人?這話怎麽說起?”皇後不解的詢道。
“臣妾也不明白,隻聽說好象是去認一位姓邱的采女......”徐昭容柳眉緊擰,仔細在記憶裏搜尋著剛才與小貴子說話的情景。
“胡說!”皇後微驚,立即出言打斷了徐昭容的話語:“極樂殿裏的采女,僅有一位姓邱之人,己於一個月前溺斃於碧荷塘。人都己經死了,還認什麽認!”
“娘娘說的是,臣妾當時也是這樣想的,隻是小貴子說的一本正經,不象是在說笑,臣妾原想再問幾句,可小貴子卻稱太後等的急,不敢多作耽誤,便急忙告退。”
說著,徐昭容很是神秘的將聲調壓低,湊上前去,繼續言道:“娘娘,您說莫不是白日見鬼了,否則怎會死而複生,還去了太後那裏?莫非這名采女沒死?”
徐昭容並不知道皇後與青霜之間的淵源,此番回稟一心隻為替皇後探得後宮方方麵麵的信息,全力討好罷了。
“不可能!”皇後心中猛的一震,急聲突口而出,話剛出口,卻似感有些不妥,接著假作隨意的言道:“當初有宮人親自在碧荷塘內打撈起了邱采女的屍體,張萬福也親自驗證無誤。如今豈會又冒出一位邱采女來,莫非是有心之人刻意生事?”
一旁的冷枝也有些急了,上前輕聲提醒道:“娘娘,不如走一趟慈鸞宮,陪太後說說話兒......”
皇後側身瞄了一眼冷枝,見其眼珠微轉,自然明白去陪太後說話僅是句說詞,而前去一探虛實才是正理。
“擺駕慈鸞殿。”皇後起身向慈鸞殿方向而去,剛走了兩步,駐足對隨在身後的徐昭容言道:“你先回宮歇著,雖說近日你染上的風寒並不存在,可明麵兒上,患了病症卻是實實在在的。如今剛‘病愈’不久,自然是不方便探望太後的,省得過了病氣。”
一番話說的,徐昭容臉龐再次泛起紅潮,隻得喏喏應聲,不再隨身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