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拜見太後。”青霜在凝茉的引領下,頜首進入正殿,恭敬的跪拜在地,同時將香盒輕捧而上。
“起來吧。”太後看了一眼跪拜在地的青霜,側身示意凝茉接過其手中的香盒,“平日裏皆是香若前來送香,今日為何不見香若?”
“回太後,香若姑姑染了風寒,唯恐過了病氣,特令奴婢送來靈虛香。”青霜起身恭順的站在一側,並未抬頭輕聲應道。
凝茉上前從青霜手中接過香盒,剛與之靠近,卻感宜香撲鼻而來,不由低聲言道:“好香啊。”
太後意外的看了凝茉一眼,“靈虛香氣息的確溫醇,可你整日在哀家身旁伺候卻並不少見,有何大驚小怪的。”
凝茉手捧香盒,退到太後身旁,笑吟吟的言道:“太後,奴婢所言並非靈虛香之香味,而是這位婢女身上散發出的淡淡幽香,想來是在禦香坊內整日與薰香打交道,故而才會身帶暗香。”
太後會意一笑,“說的也是,那香若也時常香氣襲人。不過......”
說話間,太後深深的看了一眼青霜,雖然她頜首而立,看不清容顏,但觀神態舉止倒不失端莊,與尋常宮婢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不過,禦香坊內何時多了如此一位靈慧的宮婢,哀家倒是不知,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青霜緩緩抬頭,靈眸如水波光瑩瑩,卻並不敢直視太後鳳顏,而是雙眸低垂看著太後鳳袍下擺處。
太後細細觀望,隻感此女眉目如畫,眼神清冽毫無雜質,神態雖顯卑謙,但卻透露出一絲靈傲之氣,太後不由暗自疑惑道:怎得好象見過此女一般。
思緒間,再仔細觀其眉宇,心中疑惑更盛,不由對凝茉輕詢道:“怎得哀家見你如此麵善?凝茉你可認是此人?”
太後於選秀當日與青霜有過一麵之緣,隻是己過數月之久,雖一時想不起來,卻有似曾相識之感。
而當日陪同太後前去選秀的並非凝茉,凝茉自然並不認得青霜,“回太後,奴婢並不認得她。此人生的如此好看,若奴婢見過,定然是不會忘記的。”
凝茉含笑看向青霜,許是合了眼緣,自打第一眼看見青霜後,凝茉心中便暗生好感。那一身月白色的裙裝,將原本就白晰細潤的肌膚襯托的更如凝脂白玉,臉上不施一絲粉黛,顯的清麗脫俗宛如仙姿出凡一般。
“哦?既然凝茉你不認得,為何哀家卻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太後碎聲暗語道,當即詢道:“你何時入的禦香坊,報上名來。”
“回太後,奴婢霜兒,入禦香坊時日不久,興許......”青霜微微蹙眉,好似在記憶中努力搜索著什麽一般,“興許一月有餘......”
青霜如此吱唔作答,讓讓太後極為不滿,“哀家見你頗有靈氣,怎得說起話來如此含糊,進入禦香坊一月便是一月,怎能有‘興許一月’的說法!”
太後麵色微慍,青霜故作驚慌的輕跪而下,輕聲應道:“回太後,奴婢前些時日受了傷患,以前種種記憶盡失,一覺醒來便己在禦香坊內,除了隱隱記得奴婢小名‘霜兒’以外,其餘往事一無所知。就連......”
青霜有些委屈的低喃道:“就連奴婢是如何入的禦香坊也全然忘記了。事後聽說奴婢昏迷在香坊旁,是被香若姑姑救起,香若姑姑見奴婢可憐,便將奴婢留在身邊使喚。奴婢並非有意失禮於太後,請太後恕罪。”
太後聞言心中微微一驚,剛才法師的言語頓上心頭,不由微責道:“香若在宮裏伺奉多年,怎得連這點規矩也不知曉。皇宮後苑戒備森嚴,怎會無緣無故多出一名宮婢來。若是救了人,也應向宮闈局回稟才是,怎可隨意的便留在了禦香坊內!”
太後語氣頗重,雖然不能肯定眼前之人的身份,是否逸月軒內有可能並未身亡的采女,但香若私自留人在禦香坊的做法卻實在是有失規矩的。
青霜聞得太後有心問責香若,連忙言道:“回太後,此事怨不得香若姑姑,都是奴婢的錯。隻因當時奴婢神智不清,更是記不起來自何宮何苑,當日香若姑姑原本也打算將奴婢交由宮闈局處置,但是如奴婢這般神智懵懂之人,自然不會被留在宮內伺候主子。奴婢若是被驅逐出宮,別無去處定然淪落街頭淒慘度日。奴婢便叩請香若姑姑網開一麵留下奴婢,給奴婢一條活路。如今過去一月有餘,奴婢終於神智漸清,卻仍舊難以憶起往事,而其他宮苑裏也並未傳出有宮婢缺失,因此回稟一事也就暫時擱置了下來......”
說到此時,青霜餘光微微一瞥太後,見其麵色微緩,繼續言道:“香若姑姑說,她常借為太後送香之名,前來慈鸞殿內呤聽佛語,佛家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因此香若姑姑起了側隱之心,便留下了奴婢。還望太後大慈大悲,不要問責於香若姑姑,都是奴婢的錯,太後請下令驅奴婢出宮去吧。”
青霜如此一番言語合情合理,而且更抬出佛門禪語,太後一時也無話可說,再細細一想,若此女果真乃當日意外生還的采女,那假如當時香若將其交由宮闈局處置,在其神智不清的狀況下,興許真的會被宮闈宮驅逐出宮。若此女出宮遭逢意外,又哪裏還有十二星宿的存在,照此說來,香若不僅無過反倒有功了。
“罷了,你不必驚慌,起來說話。”太後語氣柔緩了許多,抬手向青霜招了招,“過來,哀家問你,經此一月之久,你可有記起往事?”
青霜緩緩起身,輕移蓮步走向太後,細細思索著好一陣子,方才輕聲言道:“奴婢實在記不起來,若強迫自己回憶,便頭痛欲裂,都怪奴婢沒用......”
“罷了,記不起來便不必強迫。你且先退下,哀家替你作主,為你查尋昔日伺候的宮苑。”太後不動聲色,並不言及心中所疑,讓青霜退下。
“奴婢謝過太後。”青霜連忙福身謝恩,剛一起身袖袋內卻掉出一枚光潤翠綠的物事,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青霜急忙俯身拾起,仔細查看後,暗鬆一口氣,將其重新納入袖袋內,放置妥當。
“什麽物件如此緊張?呈來哀家看看。”太後遙遙得見那物件好似有些眼熟,言道。
“是,太後。”青霜應聲從袖袋內取出那物件,雙手輕捧著呈入太後手中。
太後接過查看,卻見僅是半塊玉質的牌狀物事,乍一看無淡無奇,可仔細一看,卻麵色大驚眸子裏露出欣喜之色,一把將殘玉牌子握在手中,對青霜詢道:“此物你從何而來?”
青霜麵色茫然,應聲:“回太後,此物一直在奴婢身旁,許是以前因為何事摔壞了,故而殘缺不全。奴婢雖然不知此物如何得來,卻心道終歸是隨身之物,因此便一直貼身攜帶。”
說著,青霜試探的詢道:“莫非太後您識得此物?”
太後含笑連連點頭,柔聲言道:“哀家自然識得此物。”
言畢,太後不再多言,而再次細看著手中的玉牌,心中己經確定了青霜的身份。此殘缺的玉牌,並非尋常玉牌,而是選秀當日,賜予中選秀女之物。雖然己殘缺不全,但若是仔細辨認,卻是不難認出的。
“凝茉,將南側廂打理出來,讓霜兒姑娘暫時入住。”既然青霜身份己現端倪,太後自然不會讓堂堂采女,再回到禦香坊裏為奴為婢,“還有,讓小貴子不必再去各宮各苑費時查探,讓他去極樂殿內,將伺候過眾采女的宮婢喚來。”
“太後,可是奴婢做錯了何事,為何不讓奴婢回到禦香坊。”青霜故作手足無措,神色極無辜的恭聲詢道。
“你並未做錯何事,你不是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嗎?哀家這就為你查證。”太後深深的凝視著青霜,更感此女定然見過,若猜的不錯,定是當日在錦華殿選秀時有過一麵之緣。
正在此時,一抹身著黃緞蟒袍的身影快閃入殿,同時清亮的聲音在殿內響起:“皇祖母,皇孫來看你了。”
來者正是太子,青霜立即頜首退到一側,恭立不語。
太子並未在意青霜的存在,從其身旁快速走過,對高坐於上的太後穩穩叩拜。
“錫兒,來,坐在哀家身旁。”一見愛孫,太後喜笑顏開,連連對其招手,隨即對一旁的青霜言道:“你且先退下,讓凝竹帶你去南側廂歇息。”
“是,奴婢告退。”青霜福身退了下去。
“皇祖母,您宮裏何時又調了新的宮婢來?”太子劉錫,這才注意到站在身後不遠處的青霜,微一側身卻僅看到靜雅的側麵,一縷幽香隨即撲鼻而來,不由隨口詢道。
“此女雖非慈鸞殿之人,不過日後倒是會暫住於此。”太後隨口言道,抬手拉著太子的手,讓其與自己親昵的並列而坐,祖孫相聚,自然又是一番噓唏問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