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鸞殿
太後近日氣色頗佳,自從皇上龍體康健再執朝政以後,前朝後宮一片祥和之氣,太後也終於放下了心中一塊大石.除了閑暇之餘伺弄花草之餘,每日於佛堂內三柱九叩頌經禮佛仍是必不可少的功課.
“太後,虛空法師己到,奴婢請他在正殿候著。”
此時太後極虔誠的跪於繡蓮蒲團上,微閉眼眸,雙唇微微嚅動,默念著經文,十指輕撚細數著亮澤的墨玉佛串,一襲藕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垂直拖曳極妥貼的覆蓋而下。
佛堂內,香案上玉扣金銅香爐上,醇香的靈虛香繚繞而上,使得不大的佛堂充斥著宜人的氣息。
身著暗翠宮裝的貼身宮婢凝竹,悄然上前在其耳邊回稟,太後眉梢微動,停止了手中細撚佛珠的動作,緩緩睜開雙眸,鳳眸神光微閃,隨即一抹笑意浮上臉龐,“凝茉,將哀家珍藏的極品大紅袍給法師呈上,哀家即刻就到。”
伺候在佛堂一側的宮婢凝茉立即微身一福,快步向正殿方向而去。太後如此厚待虛空法師,可見此法師並非等閑人物。
凝竹輕托著太後的手肘,將其從蒲團上攙扶而立,同時極貼心的蹲在腳邊,仔細的整理著鳳袍下方些微的褶皺處,輕聲言道:“太後,你打坐頌經多時,想來也是乏了,不如歇息片刻再往正殿而行。”
凝竹話音剛落,太後卻己顯有些迫不及待一般,一麵邁步前行,一麵言道:“不可,虛空法師乃世外高人,此番皇上病愈,雖然西域聖手功不可沒,可若無法師的十二星宿護龍法同步而施,皇上龍體豈會康複的如此之快。切不可怠慢了法師才是。”
說話間,太後己步伐堅定的邁出了數步之遙,凝竹含笑不再多加勸阻,太後雖然貴為人中之鳳,但在佛家門前,卻素來皆以信徒自稱,對這位虛空法師更是極為敬重。否則當初也不會為了行十二星宿護龍法,而興師動眾廣招秀女入宮。
“太後小心。”凝竹快步上前,攙扶著太後的手臂,往正殿方向而去。
“貧僧參見太後。”虛空法師年約五旬,一襲赤紅金繡袈裟斜披的於肩飄逸而下,胸前一環玉脂佛扣牢牢的係著袈裟的接合處,一串佛珠長長的垂掛在頸間,一見太後駕到,立刻從梨木雕花八仙靠上起身,雙手合十深一施禮。
“虛空法師,不必多禮。”太後笑容滿麵的快步迎上,雙手虛扶一把,二人自是好一陣互問安好,方才各自入座。
“法師,前些時日,哀家讓人請法師再觀星象,不知法師有何見地?”剛一入座,太後便急切的問詢道。
“阿彌陀佛!”法師身體前傾,雙手再次合十輕吟佛語,“貧僧日前夜觀星象,帝星重現昔日輝煌,可見大劫己過,真乃可喜可賀,太後大可高枕無憂。”
“嗬嗬!”法師一襲話,太後鳳心大悅,當即朗聲一笑,“如此甚好,如此甚當,哀家也就安心了。”
法師微一頜首,眼眸內一絲精光閃過,繼續笑言道:“當夜星象顯示,帝星在十二星宿的護擁下,得享安然,可見太後頗具法眼,此次為皇上挑選的十二秀女,皆為命閣大貴之人,皇上有此十二女相伴左右,定能重現昔日龍傲之姿。”
太後含笑連連點頭,這時凝竹手端碧瓷玉盞輕步上前,對太後言道:“太後,南殿荷塘裏蓮子己熟,奴婢特意采摘了新鮮蓮子熬製了桂園蓮子羹,太後嚐嚐可還受用?”
“嗬嗬,凝竹總是最為可心,再去盛上一盞來,請法師嚐嚐。”太後心情極好,從凝竹手裏接過碧瓷玉盞,一抹淡淡的蓮香撲鼻而來,聞之頓感心曠神怡,輕拈玉勺略作攪動,再欲淺嚐一口,突然好似想起何事一般,又放下了手中玉勺,抬眸對虛空法師詢道:“法師,適才您說夜觀星象時,見帝星周圍有十二星宿護擁?”
雖然太後的語氣隱有疑慮,卻仍然不失尊重。
“太後說的不錯,貧僧當日觀星,的確得見十二星宿護擁帝星。”虛空法師正色應道。
太後聞言不再言語,順手將碧玉瓷盞放回身側的紫檀木案上,好一陣思索,方才極小心的言道:“不瞞法師,此次進宮的十二秀女,如今己不齊全,眼下並無十二之數,又何來十二星宿......”
“哦?”法師麵色微變,深遂的眸子裏露難以置信之色,立即抬手微閉雙眸掐指細算,約有半盞茶的功夫,法師雙眸猛睜,置地有聲的言道:“太後的意思是,此次進宮的十二秀女中有人己然殞命?”
“正是,”太後急忙應聲。
“可見其屍?”法師繼續追問。
“據宮人回報,當日該女所居軒院遭遇火患,該女子慌不擇路落入荷塘內溺斃。之後,其屍體被宮人發現。哀家雖未親眼所見,可是宮人卻斷然不敢以謊言上報。”太後見法師如此言語,自然明白法師對當日青霜的死,心存疑問。
虛空法師起身行到正殿中央,對太後深一施禮,聲如洪鍾的言道:“阿彌陀佛!太後,貧僧斷定該女子之死定然有異,貧僧適才掐指一算,本屆眾秀女中,雖有大貴之人代皇上應劫,但其性命卻是無礙。貧僧敢以項上頭顱擔保,此女命閣富貴,定然不會如此容易喪命。太後,此女乃上天指派專程為皇上化災之難之人,望太後仔細查證才是。”
太後見法師言之鑿鑿,不由信了三分,這時凝竹在其身旁輕聲言道:“回太後,奴婢聽說,當日荷塘內的女屍被打撈上後,己麵目全非容顏無人能辨。如今法師如此言語,莫非當日那具屍體並非那位居於逸月軒的采女?”
“此言當真,為何當日無人回稟哀家?”太後此時才聞得當日打撈上的屍體,連其容貌也辨不真切,當即驚異不己。
“太後,正是因為其容己毀到難以辨別,皇後下令不可驚了太後您的鳳駕,奴婢這才三緘其口,還望太後恕罪才是。”凝竹卑恭的言道。
太後年事己高,宮人們哪裏敢在太後跟前,提及屍體、死人這等晦氣的話題,今日若非法師如此言語,凝竹也定然不會如此多嘴的。
“罷了,哀家明白。”太後頗為理解的點了點頭,隨即對凝竹言道:“如此說來,當日其屍恐怕另有其人,而這位采女或許還安然在世。讓小貴子去查一查,後宮各苑可有宮婢失蹤。若此采女未亡,定然在宮中某處,讓小貴子仔細查證,再來回報。”
“是,奴婢遵旨。”凝竹福身,快步退了下去。
交待完畢,太後這才極歉意的對虛空法師言道,“多虧法師道法高深,否則哀家還不知當日之事另有隱情。”
“阿彌陀佛,如今皇上安然無恙,替皇上應劫之女功不可沒,若太後尋得此女,需得善待才是。”法師沉聲言道。
“阿彌陀佛,法師所言極是,哀家定不會虧了此女。”太後雙手合十,應道。
“回太後,禦香坊的宮婢送來新調製的靈虛香。”凝茉入殿稟報。
“嗯,傳她進來。”太後再次端起己晾的溫溫的蓮子桂園羹,輕抿了一口,淡聲應道。
“太後,若無他事,貧僧告退。”法師聞得有人,當即施禮告退。
“凝茉送法師出殿。”太後點頭,也不再多作挽留。
法師在凝茉的陪同下,大步向殿外走去,剛一出殿,便見青霜一身月白色百褶長裙,雙手輕捧著一盒精美的鑲嵌豔紅瑪瑙的銀製香盒,於台階下頜首低眉而立。
虛空法師與之迎麵錯身而過,看似不以意的掃了青霜一眼,唇角微微一抿,眸子裏卻閃過別有深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