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福聞言側身望向青霜所站的方向,待看清青霜之後,眸子裏悄然閃過一絲異色,麵色不驚的言道:“敢問您可是邱小主?”
“臣女邱青霜,張公公有禮了。”青霜腳不方便,微一頜首屈膝應道。
“奴才不敢。邱小主,您說的沒錯,照祖製采女冊封的確不必行冊封大典。可是此番入選的秀女,身份非比尋常,太後更是異常關愛,特恩允小主們破例行冊封大典。以表皇上對臣子的愛撫之心。”
言至此,張萬福淡淡的掃了一眼青霜因為受傷而略微輕踮的左腳,慰聲言道:“皇後娘娘前日聽聞胡公公回報,邱小主的腳踝意外受傷。皇後娘娘憂心不己,奈何後宮事物繁多,娘娘分身乏術。今日借老奴傳旨之機,特意帶話給邱小主,望小主務必靜心養好傷患,切不可誤了十日後的冊封大典。”
說著張萬福神情冷峻的環視眾采女,朗聲言道:“皇後娘娘還說,大家即己入宮,共同服伺聖駕,自當親如姐妹以和為貴。若少有糾紛略有爭質,皇後娘娘自會為你們作主。切不可無故再起紛爭,擾了後宮的清靜。”
青霜因何受傷,張萬福心中自然有數,但是眼前采女眾多,一個個姹紫嫣紅鶯燕一片,他哪裏認得誰是莫如芝,隻得對眾人盡數傳話。
莫如芝跪在人群裏,聞得皇後娘娘己得知此事,心中微驚卻不敢有任何異樣之色,原本微頜的頭索性埋的更低了。
張萬福的這番言詞,明麵上好似處處關照青霜,但於青霜而言,心中卻並無任何暖意,隻得微微福身對其言道:“臣妾多謝皇後娘娘關愛。”
眾采女聞言也立即齊齊應聲:“臣妾叩謝恩典,太後娘娘福壽安康,皇後娘娘長樂無極!”
張萬福滿意的微微點頭,“小主們聰慧嬌伶,日後定當前途無限。小主們請回房歇著。老奴這便回去向皇後娘娘複命。”
言畢,大步向殿外走去,身後傳來眾人齊應:“恭送張公公。”
送走張萬福,莫如芝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剛才張公公的一番話,很明顯是衝著她來的。雖然她仗著自己家世頗高而有恃無恐,但是若皇後娘娘過問起來,終歸對自己日後的前程有異。而且從剛才張公公的話語中看來,皇後娘娘對青邱倒好似多出一絲關照,思至此,莫如芝回身看向青霜的眼神更加陰霾,滿口玉齒緊緊的咬在一起,鼻腔裏恨恨的暗哼出聲。
“如芝姐......”跟在身後的尹紫荊見莫如芝如此神情,心知她此時定然窩火的很,不由附耳過去輕聲提醒道:“如芝姐,今日可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切不可為她壞了心情,若想給她教訓,來日方長有的是機會,也不急在這一時。否則皇後娘娘那裏過問起來,可是極為不妥的。”
言畢,尹紫荊對青霜冷眼一瞥,攙扶著莫如芝大步向廂房走去。
青霜極無奈的瞄了一眼莫如芝等人,心中澀意盎然,暗道:如今前路堪憂,你等懵懂無知倒也罷了,卻還一味的明爭暗鬥。索性也懶得與你計較,眼下緊要的卻是如何脫離險境才是。
思緒間,青霜突然記起剛才曾少聰交給自己的藥粉,急忙輕聲對身旁的曾少聰詢道:“義兄,適才您交予我的藥粉究竟有何用處?”
曾少聰憂心忡忡的壓低聲音應道:“此藥乃......”剛一開口,身後便傳來碧兒的說話聲:“小主,您腳傷未愈,切不可多作站立,奴婢伺候您回房去歇著吧。”
說話間,碧兒己經快步上前,極小心的將輕攙著青霜欲向房內走去。青霜不便推辭,但是曾少聰言詞未畢,令她心中不免有些著急,隻得在轉身的同時向曾少聰投去求助的一瞥。
曾少聰無奈深一施禮,對青霜言道:“小主請回房歇下。”隨即雙目徑直迎上青霜求助的眸子,淡聲言道:“小主腳傷雖己略有好轉,卻不可鬆懈,每日需記得準時服藥,萬萬不可誤了十日後的冊封大典才是。”
青霜會意,微微點頭,隨即抬手下意識的撫在懷裏,隔衣感受著揣在懷中的乳白瓷瓶,暗道:雖不知此物究竟有何用處,但眼下看來,所有的希望便唯有牽托在它身上了。
三日後,鳳藻宮
“娘娘......”寢殿外張萬福剛一出聲輕喚,便被快步而出的冷枝打斷了話語,“娘娘剛從長生殿伺疾歸來,乏的厲害,剛歇下不久。若非要緊事,還是稍後再來回稟的好。”
張萬福神色微急的言道:“老奴自然明白近日娘娘鳳體疲乏,若是小事,老奴也不敢妄自滋擾娘娘歇息。”因為情急,張萬福說話的聲調也略微上揚,冷枝抬手在唇邊噤聲,隨即邁出寢殿,低聲詢道:“何事如此著急,張公公說來聽聽,稍後奴婢轉告娘娘也不遲。”
“哎,”張萬福應了一聲,言道:“極樂殿的胡安達前來回稟,邱青霜今日晨起時,便全身發熱昏昏沉沉,渾身還長滿了紅癍,模樣煞是可怕。此時胡安達己經趕著請太醫前去診治,老奴暗想此事事關十日後的冊封大典,非同小可,因此不敢怠慢,特來向娘娘回稟。”
“哦?如此說來,此事倒的確不可有所倦怠。”冷枝暗聲輕吟道,隨即對張萬福言道:“張公公稍後,冷枝即刻回了娘娘,再作定奪。”
言畢,冷枝撩開寢殿前的錦簾,輕手輕腳的邁了進去,行至鳳榻前還未開言,橫臥於鳳榻上的皇後便沉聲言道:“冷枝,你與張萬福,親自去極樂殿看看,可還要緊。”
“是,奴婢遵旨。”冷枝屈膝恭應急忙退下,與張萬福同行,大步往極樂殿而去。
二人穿過永巷,繞過南牆拐過兩道彎,極樂殿宮門便出現在眼前。抬腿進入殿院,卻見眾采女正三三兩兩的聚在西次廂門前,探頭探腦的向內裏張望,時而竊聲細語的悄聲議論著。胡安達更是急的在廂房門前來回踱著步子,時不時的側目向內看去,一向握在手裏的拂塵隨意的別在後腰環帶上,雙手頗為急躁的相互搓動著,口中喃聲自語道:“這可怎麽是好,昨兒還好好的,怎得今日便成了這副模樣,若是有個閃失,娘娘怪罪下來,極樂殿上下怎麽擔待的起啊!”
“胡公公,這是怎麽了,邱小主的身子可還要緊?”冷枝見狀快步上前詢問道。
“冷姑姑、張公公,您們可算是來了。眼下曾太醫正在替邱小主診脈,不過邱小主的模樣卻是真真的不妥。”胡安達見皇後貼身伺候的冷枝親自前來探望,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急急上前一揖將冷枝及張萬福迎進了廂房裏。
廂房內,紗帳低垂,青霜隱身於帳中,僅從榻側紗帳一角伸出手腕,任坐於床榻旁的曾少聰替其把脈。冷枝入內上前一步,正欲問詢病情,曾少聰卻突然起身,對冷枝言道:“冷姑姑,邱小主之症來勢洶洶,為保姑姑無恙,還是不要太過接近的好。”
冷枝不以為意,隨聲言道:“莫非邱小主患了何種固症,如此說來,本姑姑倒更得替娘娘關懷一二才是。”說話間,冷枝己行到床榻旁,還未站定,猛一瞄見青霜探在紗帳外的手腕,立即噤聲不語神色大變,腳下更是連連後退數步,與床榻拉開了好一段距離。
站在身後的張萬福見一向穩重的冷枝竟然是如此神情,不由輕聲詢道:“怎麽回事?”
冷枝回身眼神慌亂的看著張萬福,麵色泛白,低聲對張萬福言道:“我看著她手上的紅癍,象是麻疹。”
“啊!”張萬福聞言麵色頓顯驚駭。
“冷姑姑說的沒錯,邱小主的確患上了極其嚴重的麻疹。依微臣之見,為保極樂殿裏其他小主的安康,邱小主須得移宮單獨居住才是,否則過了病氣給眾小主,必有憂命之憂。”曾少聰故意聲調高揚的言道。
“啊!”曾少聰這一說不打緊,原本聚在廂房門前好奇觀望的眾采女,頓時一聲尖叫作鳥獸狀四散開來。何苓兒也嚇的雙頰變了顔色,雙手不停在衣襟下擺處猛拍著。青霜與她最是親近,若青霜果真患了麻疹,第一個過了病氣的定會是她。
冷枝不愧在皇後娘娘身旁伺候多年,處事甚為沉穩,少許的慌亂之後,很快收拾了心神,沉著的對胡公公言道:“胡公公,邱小主此症非比尋常,速命人為邱小主打理一二,待本姑姑回過皇後娘娘以後,再傳邱小主遷居的具體居所。別外,速令人煮上大鍋醋水,待邱小主遷出西次廂後,將她用過的物件,全數擦洗,切不可留下病氣才是。”
言畢,冷枝不敢多作耽誤,快步返回鳳藻宮複命。胡公公得了吩咐,迅速指揮著當值的宮婢忙活開來。而眾采女們,卻早己躲進各自的廂房,哪裏還敢靠近西次廂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