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翠宮
“哦?你說什麽?秀女邱青霜受傷了?”安妃斜倚在寢殿內的仙人靠上,輕翹纖指賞鑒著,珍翠坊剛呈上來的鎦金鑲翠護甲,同時斜斜的瞄了一眼身旁恭敬回話的婢女琴沁,極意外的言道:“極樂殿裏有宮人悉心伺候,這好好的怎會受傷?”
琴沁笑吟吟的上前言道:“回娘娘,邱青霜受傷的確不假。適才奴婢前往極樂殿,分發您賞賜的錦綢時,極樂殿的胡公公親口所言。”隨之,琴沁微微一頓,掩唇輕笑著繼續言道:“聽說她惹惱了一位名為莫如芝的秀女,挨了一個耳刮子,推搡之間崴傷了腳。一驚一嚇便臥床不起,算起來,她己經臥病三日之久了。”
“嗬嗬,有趣,有趣。想不到區區極樂殿裏竟有這等趣事發生,這才剛開始,她們倒自個兒鬧起了內哄。”安妃聞言頓時開懷了不少,嬌好的麵容上滿是笑意,微微坐正身子,端起擱在金絲楠圓桌上,晾的溫溫的碧螺春淺抿一口,輕笑著繼續言道:“本宮還以為這個邱青霜多有能耐,卻不想原是訛傳。若她真是皇後的人,還如同傳言中那般伶俐,又豈會被人如此欺淩。對了,邱青霜受傷一事,皇後可曾知曉?”
“娘娘,這正是奴婢想要說的。當日邱青霜受傷後,胡公公唯恐上頭怪責他伺候不周,便特意向皇後回了此事。可是皇後卻並未作出回應,別說懲治那名為莫如芝的秀女,就連對邱青霜也無隻言片語的關懷。想來皇後並未將此女放在眼中,娘娘大可安心了。”琴沁極討好的言道。
“說的是,本宮入宮五年,對皇後的性子也算了解的不少。若此女是她的人,那個莫如芝不死也定會折了半條命。那裏還會得此安然。”安妃細細分析,徹底放下心來。
正在此時,管事太監郭常明頜首而入,急急施禮回身言道:“回娘娘,奴才聽說皇上今日病情加重,其他宮苑的主子們都趕去長生殿伺疾,娘娘您看......您是不是也去長生殿裏走一趟。可別讓旁人落了口實才是。”
安妃聞言臉上笑意全無,神色也抑鬱了不少,重重的將手裏的茶盞放側幾上一放,暗聲恨道:“本宮身為皇上的妃子,皇上龍體抱恙,本宮豈有不擔心的道理。可是自從皇上患病以後,皇後便以皇上需要靜養為由,不讓妃嬪們接近皇上。本宮去了好幾次長生殿,宮人們隻說皇上好多了,需要靜養不宜相見,硬生生的就把本宮給擋了回來。如今卻突然說皇上病情加重,這皇後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啊!”
話雖是如此說,安妃終歸還是坐不住了,連忙站起身來,順手拍了拍身上的湖光錦雲緞絲繡裙,手肘微微抬起,被一旁伺候的琴沁極有默契的穩穩托住,邁開大步向殿外走去,同時不忘對郭常明吩咐道:“讓奶娘將武兒帶上,隨本宮去長生殿探望皇上。”
“是,奴才這就去。”郭長明深深一揖,快步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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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樂殿
“青霜,你快看,這錦緞滑滑順順絲質細膩,手感極好。若是做成衣服穿在身上定然妥貼舒適。”何苓兒欣喜的撫摸著懷裏的錦緞,粉紅的緞麵映的何苓兒雙頰紅粉緋緋格外嬌嫩。
青霜側靠的床榻上麵無表情的看著何苓兒,眉宇間憂色依舊,輕聲言道:“自從我們入宮以來,便從未有人涉足極樂殿,今日安妃娘娘遣人送來錦緞分發給眾人,這份關愛之情倒是顯的彌足珍貴了。”
“是啊,青霜你說的沒錯。不說別的,就單看安妃娘娘送的這些錦緞,十二人,一人一份並無厚薄之分,足以見得娘娘待人一視同仁,不以家世論高低。”何苓兒在眾秀女中家世最低,這些日子以來,也因此受了不少排擠,今日安妃娘娘送來禮物,她能分得一杯羹,喜悅之情自然難以言喻。
看著何苓兒難得的喜氣模樣,青霜也受其感染,淺笑著言道:“看你高興的樣兒,若是真喜歡這錦緞,我的那匹也送你吧。”
“這怎麽行,安妃娘娘賞賜咱們一人一匹,苓兒豈能多生貪念。”芩兒笑應道,眸子裏卻滿是喜悅之意。
“都是自家姐妹,何分彼此。索性我衣櫃裏也還有好些帶來的衣物來不及穿,一時半會兒也不打算多置衣物,再者此粉潤之色也並非我所喜好,若讓此好衣料閑擱著,倒是有些暴殄天物了。不如你拿去用了,也可多備置換。”青霜淡聲言道,雙眸略微有些疲憊的微微閉上,近日來因為心中思慮太多,這些個小事,倒也不太願意上心了。
“那......那苓兒就謝過青霜了。嗬嗬!”何苓兒輕笑著,謝道:“青霜你若是乏了,苓兒也不再滋擾,我先回房去了。”言畢,何苓兒喜滋滋的將青霜那匹衣料攬入懷中,輕手輕腳的退出廂房,順手帶手了廂房門。
不多時,廂房外傳來碧兒的回報聲:“邱小主,曾太醫前來複診。”
“曾太醫來了?”青霜聞言猛的睜開雙眸,頓時有了精神,揚聲應道:“快,快請曾太醫入內。”說話間,青霜坐正了身子,有些情急探出頭去,若非腳踝處傷患疼痛,定然早己按捺不住快步迎了上去。
房門應聲而開,曾少聰快步而入,對青霜依禮施禮:“微臣見過邱小主,近幾日小主傷患可還好轉?”
青霜眸子裏滿是期翼之色,但見碧兒跟在身後,也不便有異,忙喚曾少聰起身,隨即對碧兒言道:“碧兒,快給曾太醫上茶。”
碧兒福了福身子,悄然退出房去,往茶房走去。
碧兒一走,青霜急忙憂心的詢道:“義兄,近日你可打探得什麽消息,皇上的身子果真如你之前所言嗎?”
曾少聰神情嚴峻的沉聲言道:“果真大事不妙,皇上的病情越發嚴重。我聽說今日太子因為擔心皇上的身子,原準備親自前往西域去請醫者,卻被皇後派人給擋了回來。此時己派了專人前往西域,太子時刻不離的伺候在皇上身旁。而宮中各嬪妃也己經趕往長生殿裏伺疾。這可是皇上患病以來,第一次對外宣告皇上的病情。想來定是凶多吉少......”
青霜聞言心中頓時涼了半截,近幾日來心裏殘存的一絲僥幸,也被曾少聰的一番言詞無情擊潰,愣了少許才喃聲言道:“可是......可是沒有理由啊。近幾日我閉門不出,閑來無事也查閱了一些關於曆代帝王駕崩後,後宮嬪妃的處置去留。本冊上皆是注明,照常例,位份低並且無子嗣的嬪妃,才會隨帝殉葬。我們這十二秀女,雖己入宮,卻並未冊封位份。若真有那麽一日,充其量也是遣散而己。陪葬這等事情,豈會輪到我們......”
青霜雖然如此說道,但實則心中也是相當明白,這些僅是安慰自己的言語罷了。在極樂殿裏呆了這麽些日子,暗觀碧兒對自己時而顯露出的憐意,她早己明白此屆秀女前途定是凶多吉少。
“此事近日我也有過思量,你十二人並未冊封,也不知皇後與太後打的什麽主意。不過為了顧全你的安然,你且先收下此物,靜觀其變。興許有一日會派上用場。”說著,曾少聰神秘的從懷裏掏出一枚白色的小瓷瓶,遞到青霜手中。
“這是什麽?”青霜接過瓷瓶,隻見瓷瓶色澤乳白,一方裹著紅綢的木塞嚴嚴的塞住瓶口。青霜好奇的拔開瓶口,淺淺一嗅,略微衝鼻的氣味直襲鼻腔,“咳,咳......”忍不住處陣輕咳,眸子裏也嗆出少許淚漬,青霜塞住瓶口不解的對曾少聰詢道:“義兄,這是什麽?怎得如此衝鼻。”
曾少聰小心的回身望了望輕掩著的房門,上前一步壓低聲調對青霜言道:“霜兒,此藥你定要收藏好了,若真有那麽一日,你便每日清晨暗中將瓶中藥粉衝服,興許還會救你暫脫險境。”
“哦,是嗎?此物究竟是何物?”青霜大惑不解繼續追問道。
曾少聰正欲作答,廂房外殿院裏,卻傳來胡公公驚異的恭呼聲:“張公公,怎得您老親自前來極樂殿,若有事隻需吩咐奴才一聲便可,怎敢勞你大駕親自跑一趟。”
張萬福的聲音隱隱傳來:“若是旁的事情,本公公倒也不必親自跑一趟。可是今兒可不同,今兒可是極樂殿的從小主們大喜之日,本公公奉皇後娘娘懿旨特來傳旨。”
隨即高聲宣到:“傳皇後娘娘懿旨!”宣聲剛落,張萬福微微一頓環掃四周,見眾秀女聽到動靜己經步出廂房,恭敬的在殿院裏跪接懿旨,便接著宣到:“極樂殿十二秀女德行兼備,均冊封為采女。皇後娘娘格外開恩,破例在十日後為眾小主行冊封大典。”
眾秀女聞言齊齊磕頭謝恩,一個個更是麵露欣喜之色,過了這許久無人理會的日子,總算盼來了皇後的懿旨,雖然十二人齊齊競封有些奇怪,但是這少許疑慮卻被滿滿的喜悅衝淡了。
青霜這時也一瘸一拐的在曾少聰的輕攙下,從廂房裏艱難的邁了出來,懿旨乍到,於其他秀女而言許是好消息,但是於她而言,卻無疑於噩耗,“張公公,青霜有一事不明。”青霜努力控製著心中驚駭,沉聲詢道:“采女乃皇上八十一禦妻中最低位者,豈能有資格行冊封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