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不滿初晴有了身孕嗎?何苦來哉,將整座府邸鬧得烏煙瘴氣的!”薛老夫人似乎很是氣憤:“初晴因為你這樣被嚇著了,你是不是還是覺得不夠?非得要把她叫過來把孩子弄沒了你才順氣了?”
“是了,”薛老夫人似乎是覺得自己知道了真相了:“我知道,當初那事你還在怨我,所以這次初晴有孕了,你便想著也反正你不能生那麽她也不能生!你是想害死我孫兒是吧?你有什麽事衝著我來便罷!何苦遷怒於其他人?”
“母親!”薛牧青起身將薛老夫人扶了出去:“這邊的事我們自己解決便好,您先回去吧。”
薛老夫人抓著薛牧青:“你跟我一道過去看看初晴,她之前被嚇得狠了,大夫說胎相不穩,要好好勸慰才是。”
“母親您先回去吧,回頭我再去看您,”薛牧青勸著她:“我們這邊正在說正事呢――”
薛老夫人不肯放棄,依舊想要說服薛牧青跟她一起走,最後實在是沒能說動他,語氣裏便帶了薄怒:“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她有什麽好?每日價冷著一張臉,仿佛全天下都欠了她一般……就算上次是我錯,可她也不能得理不饒人,可這勁兒地折騰你――”
好不容易送走了薛老夫人,薛牧青回到蘇蘅跟前,蘇蘅仍舊沒有回過神來,薛牧青將手附上蘇蘅放在案上的手:“蘇蘅――”
蘇蘅驚醒過來,把手收回來,想說什麽,又覺得沒什麽好說的,起身便要走。
“蘇蘅!”薛牧青連忙抓住她的手:“這事情我跟你一樣意外。”
“意外?”蘇蘅盯著他的手,直到他把手鬆開了才接著道:“你有什麽好意外的?你自己做的事,難不成你是打算跟我解釋說那其實不是你做的?”
“這次的確是意外,”薛牧青有些不自在:“就隻那麽一次而已……我原本……沒打算讓你知道這事的……隻是沒想到……那邊會有了……”
“薛牧青,你的意外未免也太多了。”蘇蘅興致缺缺:“不過呢,我對於這事,倒是不意外的――”畢竟,她記得“明年”的這時候,那個所謂的庶長子已經有好幾個月大了。
不過算算日子又似乎不太對:“你跟她什麽時候的事?”按著那個庶長子的月份,怎麽著也似乎是在出孝前就有了的。
雖說到了孝期後邊,行事沒那麽嚴苛,就算有孕,也不會有人詬病,然而蘇蘅想到薛牧青連那麽點時日都等不及,不免對他更是鄙shì。
“是……出孝後的第三日,”薛牧青頂著蘇蘅的目光解釋道:“隻那一晚而已――”
蘇蘅看著他:“你記得倒是清楚啊。你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怪道那些日子,外邊的下人看我的神色都有些怪怪的,原來如此。”看來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就瞞著她身邊的人、就瞞著她是吧?
“那日,我的差使有了著落,為了答謝,在外邊宴請友人,這事,我事先是與你說過的,”薛牧青眼見蘇蘅隱隱有發怒的跡象,繼續解釋道:“後來我飲多了酒,回來之後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去了……那邊,第二日我醒來才發現的,本想跟你說一聲的……然而怕你知道了受不住,便瞞了下來,我之後有讓初晴喝避子湯……方才聽到消息我自己都有些愣住了,這這事是我有錯,一錯在明明事先承諾過卻又食言,二錯在想要瞞過你,蘇蘅,你生氣,我……”
“你的意思就是說――如果夏初晴沒有身孕,這事你是打算永遠不讓我知道?我不生氣,我為何要因為這種破事生氣,”蘇蘅倒是真的心平氣和下來了:“薛牧青,你又何必跟我解釋這些,你直說當初是我讓你過去的,我或許還會覺得你坦蕩呢?你也別把你跟夏初晴房裏的事告sù我,我沒耐煩聽你說你的房事,我對於你今天睡了哪個妾明日睡了哪個丫鬟哪怕你出去眠花宿柳都無所謂,反正隻要不說,我就不會知道不是嗎。”
“蘇蘅,你別這樣,”她越是心平氣和,薛牧青越是不安:“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
“還是別發誓了,你都發誓了多少次了又食言了多少次了,也沒見著哪一次被天打雷劈了,可見這發誓半點用處都沒有,”蘇蘅搖了搖頭,這些所謂的承諾啊,她才不會信呢:“你有著閑工夫與我說這些沒用的,還不如快點命人去幫我把司琴帶回來。”
“放心,我先前出去的時候便吩咐下去了,”薛牧青安慰道:“司琴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不會有事――見鬼了的不會有事!
蘇蘅剛剛算了一下,若是足月的話,淼淼差不多便是司琴這個時候有的,雖然她喜歡淼淼,可是她不願意淼淼是在這樣的情形下有的――雖然司琴一直以來都沒有說,可蘇蘅知道,司琴心裏是懼怕著李玉書這個人的,而今李玉書將司琴帶走,清醒著麵對曾經對自己施暴的人……司琴心內的恐懼……蘇蘅簡直不敢往下想。
如果可以,她寧願淼淼永遠不要出生,也不願意司琴刻意隱藏的傷□□生生被人撕開。
到底還是有些遷怒:“上梁不正下梁歪!”
被她這樣罵,薛牧青是有些理虧的:“玉書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提起李玉書,蘇蘅便又想起了那筆銀錢:“你去看你的‘孩子’的時候,最好問一問夏初晴,那筆銀錢到底怎麽回事。”那時候,夏初晴已經拿到了薛家的管家權,這銀錢的支取,看樣子是和夏初晴脫不了幹係的,蘇蘅本來不想把夏初晴的事太早戳破的,可是想想李玉書設計陷害司琴的這件事裏,居然有夏初晴的影子,便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如果夏初晴因為這次的事失了管家權,大不了她另外想法子幫忙把薛家給敗了好了。
至於和離的事,就算蘇會不答應,蘇蘅自己這邊也是不能就此認命了的。
蘇蘅原本以為追回司琴花不了多少時日,然而一天又一天過去,薛牧青被蘇蘅盯著,又派了兩次人出去,蘇蘅也問清楚了李玉書要去哪裏,讓自己的人去追,卻始終不見李玉書和司琴的消息。
就在蘇蘅耐心告罄,決定不管不顧報官以抓逃奴為由去找李玉書時,李玉書終於帶著司琴回到了薛家。
一問之下,他根本就沒有回薛家祖籍那邊――當然,若他們真的去了,一個多月根本都到不了更不可能回得來。
打著孝道的名義,做出這樣的事來,蘇蘅免不得感歎――果然是有什麽樣的主子便有什麽樣的下人!
夏初晴對於那筆銀錢的說法是李玉書支取那筆銀錢說要去采買,至於後來那筆銀錢怎麽了,她自己全然不知。
蘇蘅讓夏初晴來跟李玉書對峙,薛老夫人不放心便也跟了過來,蘇蘅沒想到李玉書居然自己全招認了,蘇蘅還要追究下去時,薛老夫人卻以為蘇蘅故意針對夏初晴嗬止了她,加之夏初晴又作出一副被蘇蘅嚇到、動了胎氣的模樣,避開了蘇蘅提出的要查賬的話。
蘇蘅眼見著薛老夫人信任夏初晴,知道自己此刻將夏初晴的虧空鬧出來也無濟於事,更何況,現在夏初晴也還沒有什麽大的動作,就算鬧出來,也鬧不大,便忍住了不再提。
一個貪墨主家財產的罪,一個強擄走司琴的罪,兩罪並罰――蘇蘅不打算藏著掖著了,以前顧及到司琴的麵子,不肯將李玉書的真麵目說破,外人都以為司琴失了身李玉書肯娶她是司琴占了天大的好處,司琴不肯去跟李玉書過日子,還時常有人閑話說司琴不識好歹,憑什麽?
錯的又不是司琴,司琴才是這件事裏最受罪的人,結果身上心上的傷還沒好,卻要忍受別人流言的指責,說她不懂得惜福說她過河拆橋――可是作了惡的李玉書,卻可以頂著那樣的好名聲占盡了好處,人人向著他。
蘇蘅看著司琴,仿佛看到了自己――明明是薛牧青不守承諾、明明受傷的是她,而她卻連和離都辦不到,因為薛牧青在她的家人麵前,永遠擺出一副癡情模樣,仿佛任勞任怨,而她無論做什麽,都成了無理取鬧。
他們說,她要惜福,他們說,薛牧青是好人――可是夫妻間的相處,哪是能由那些表象看出的?何況就算是表象,也是如同碎了的鏡子一樣,怎麽修都修不好一眼可知,她不願意,卻強迫她一定要和薛牧青一起過日子――說什麽好好過,為什麽要好好過、憑什麽要好好過?
憑什麽受了傷害的人必須得忍耐克製,逼著受傷的人與自己厭惡甚至怨恨、恐懼的人一起過日子,分明是將人架在火上炙烤,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還嫌那火不夠旺,恨不得往上加上薪柴澆上熱油,絲毫不顧這樣可能會害死了火上的人。
命人綁了李玉書,打了一頓之後,蘇蘅想了想,還是決定把李玉書送到官府,孰料薛老夫人卻是不答應,她是覺得把李玉書打死也好過把李玉書做的事抖落出去,被夏初晴一句想給腹中孩子積德的話一說,又打算輕輕放過,李母知道了之後,也過來胡攪蠻纏,蘇蘅無奈之下,以讓李玉書和司琴和離作為交換,饒了李玉書一命。
將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送走,蘇蘅才有工夫去安慰司琴――要把李玉書送官也好,和離也罷,她之前不敢問司琴的意思,因為她怕司琴會心軟,她怕司琴會認命,而今塵埃落定,她才敢見司琴:“司琴,你若是怨我多管閑事,那便怨吧。”就算司琴怨她,她也不能讓司琴和李玉書的關係繼續那樣維係下去了,這樣的事出了一次,誰能確保不會出第二次?蘇蘅不能容許李玉書占著司琴丈夫的名義再來傷害司琴。
“奴婢謝過小姐,”蘇蘅見司琴朝著自己跪下,以為她要為李玉書求情,好在,司琴沒有那麽做:“奴婢之前還在想,要不幹脆認命了吧……反正……奴婢都已經這般了……又有了他的孩子……除了跟他一起過日子……還能怎麽著呢……”
“你有孕了?”蘇蘅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猜中了,她不敢想象,這一個多月裏,司琴過的究竟是什麽日子,想到這裏,覺得自己先前應該不管不顧先把李玉書打死,又想到司琴腹中的孩子可能是淼淼,蘇蘅也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麽樣的心情:“你打算留下這個孩子?”
“縱然我恨李玉書入骨,然而孩子畢竟無辜,”司琴歎道:“奴婢謝小姐幫奴婢擺脫了那個人……這樣的話,這個孩子就隻是奴婢的孩子了……等這孩子長大了……奴婢並不想讓他知道……他有那樣一個生父。”
蘇蘅安下心來,司琴能想通,那是再好不過了,她想了想道:“司琴,你放心,我會護著你們的――而今你這情形不好舟車勞頓,你暫且在我身邊呆著,等你生下孩子、孩子稍稍大一些之後,我送你去澄州……避開這些肮髒的人和事,司琴,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看著你的孩子長大成人。”
蘇蘅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感傷:“司琴,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