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琬清含笑問道,“麗貴嬪娘娘有何事?”
麗貴嬪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從德妃那裏脫身出來,沒想到她會是這副冷淡而疏遠的樣子,臉上有些尷尬,“有一言要對嘉妹妹講,妹妹借一步說話可好?”
人家都客氣到這份上,若是再推拒便是沒有眼色了,蘇琬清欣然答應下,拍拍元杏瑛的手讓她稍候片刻。liudianxing.com
麗貴嬪帶她到了一處隱秘的宮巷,令宮女前後檢查幾遍確認沒有人之後,才道,“有些關於貴妃的話,相對妹妹說。”
蘇琬清自覺無趣,“嬪妾對貴妃的事情並不感興趣。”
“不!”麗貴嬪有些著急,“這不是感不感興趣的問題,妹妹一定要知道貴妃與皇上的舊事,方才不會出差錯。”
蘇琬清皺起了眉,在麗貴嬪臉上看不出算計來,她才肯駐足繼續聽下去。
麗貴嬪被盯的有些無所適從,鑒於隨時可能會有人看到她們,她隻簡單道,“宮中以前的事情,大致就是德妃講的那般。我要告訴妹妹的是,在皇上麵前,不要提和貴妃有關的一切事。皇上怎樣對貴妃,妹妹也要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這是…?”
“言盡於此,嘉芳儀定要珍視恩寵。”
蘇琬清還欲問清楚,但麗貴嬪卻已經轉身離去了。她滿心的疑惑無處排解,隻能暫時擱置在心中,先回了宮。
甫一踏進宮門,便見畫琴、榮寧幾人迎了上來,一眾人等走進廂房落了座,蘇琬清便問道,“有什麽大事麽?”
榮寧打千兒道,“回兩位小主,奴才剛從內務府得了信兒,貴妃娘娘今年要親自給皇上進獻壽禮。”
蘇琬清啞然失笑,“榮公公,我們早就聽說了。”
榮寧俯了附身,“這話是在宮中傳遍了,但小主絕對沒聽說過,皇上令內務府準備雙座的龍椅,萬壽節那天與貴妃同座!”
元杏瑛駭了一下,手中端著的青瓷窯盞抖了一下,灑出茶水浸到袍子上,身側侍候的秋穗連忙抽了絲絹來擦。
蘇琬清深深望她一眼,心中一樣驚詫,卻按捺下了震驚,隻囔道,“皇上竟這樣看重貴妃娘娘。”
畫琴在一旁不解道,“不是說皇上不寵貴妃嗎,怎麽又有這樣的榮寵呢?”
瑜英瞅了蘇琬清一眼,溫聲道,“這些年裏,後宮對此事一直都是不清不白的。皇上自承德四年的秋圍後,極少踏入鍾粹宮,但貴妃卻依舊是這宮中位分最高的妃子,吃穿用度從來不減。所以大家一直都以為,貴妃玉體抱恙,需要靜養,皇上依舊是看重貴妃的。”
蘇琬清忽然想起那日在乾清宮追問皇帝為何不留子嗣,皇帝淡漠的回答――“心有一人,他人無可比”,難道說,皇帝的心上人就是慕容貴妃?不對,皇帝說過,後位與子嗣皆為她保留,那為何這麽多年不冊封貴妃為後呢?
她隻覺一片撲朔迷離,恍恍然什麽都分不清楚。瑜英話音剛落,廊下便傳來小太監的通報聲,“皇上禦駕朝咱們宮這邊來了!”
蘇琬清連忙起身到宮門處迎駕,皇帝歪靠在通體燙金的肩輿上,一手支著頭,胳膊肘立在灰鼠椅搭上,眉間攏著一股陰霾,不怒自威。
“嬪妾恭迎皇上,皇上萬安。”
皇帝下了肩輿,在她胳膊上虛扶一把,“不必多禮”,眼角掃到元杏瑛處,隨口問,“元貴人也在?”
元杏瑛心裏還是怕著皇帝的,故而瑟瑟不敢言,蘇琬清代答道,“今日去長春宮拜見淑妃娘娘和衛菀公主,順帶看了元姐姐,元姐姐氣色不好,是嬪妾拉她出來散心的,這不累了,剛到宮裏喝杯茶。”
皇帝唔了一聲,對元杏瑛道,“天色將晚,你先回吧,朕得了空去看你。”
元杏瑛受寵若驚地噯了聲,跪禮後慢慢退了出去。蘇琬清看著她消瘦的身影,歎了一口氣。
皇帝問,“好端端歎什麽氣?”
她主動去挽皇帝胳膊,挑挑眉道,“元姐姐的心結總是解不開,連帶人也憔悴這副模樣,嬪妾故而有感而發。”
皇帝抬腿邁進了宮門,笑道,“你倒有時間操心她的事兒,得了,朕賣你個人情,過幾天翻她一次牌子就是了。”
“那是再好不過了。”
皇帝隱約聽出那話語中有幾分不樂意,“到底還是吃醋了,所以說,別想著把朕往別人那裏推,朕一顆心全在你這兒。”
蘇琬清嬌羞別過臉,“怎麽一天到晚都是這樣的話,皇上也不羞。”
“朕有什麽好羞的,全是你們這些女孩才羞答答的。”皇帝接過她捧著的茶,掀起茶蓋刮了刮茶沫子,看似漫不經心地道,“剛才去禦花園溜達過了?”
“是,和元姐姐一同去的。”
皇帝啜飲兩口,將茶盞撂在炕上的梨花小幾上,“天兒這麽熱,禦花園有什麽好溜達的,園子裏人挺多的?”
蘇琬清想起麗貴嬪的囑托,忽然覺得皇帝話中有話,“姐妹們閑來無事,不願悶在宮裏就隻能到禦花園散散步,涼亭挨著掖湖,倒也有徐徐清風吹來,不甚熱。”
皇帝眯眼哼了一聲,聽不出喜怒來,再無多言。文房太監將隨行帶著的兵法給呈了上來,蘇琬清令宮人亮起一盞油燈,自己則半跪在腳踏上替他鬆筋骨。
皇帝拿眼角瞥著謙卑恭順的女子,剛才問她話確實多了一層意思。原以為她是闔宮上下那個肯全心交付自己的女子,但不曾想,她依舊是小心翼翼,盡可能避著忌諱。聽說貴妃的事了?毫不擔心貴妃會影響自己的恩寵?他感到疲累的是,她居然也防著自己,怕著自己,到底是捂不熱嗎?
皇帝拽了蘇琬清起來,“朕今兒不累,你不用按摩了,到對麵坐著去吧。”
蘇琬清惶惑地“哦”了一聲,“皇上可餓了?咱們什麽時候傳膳?”
皇帝回首隔著紗繃子望天色,適才透亮的天已經有些暗沉了,烈日西斜,漸漸淡去了火熱的溫度,目光所及之處,團起層層灰雲。
“傳膳還要陣子時間,這都不早了,就現在傳吧!”
李容貴應下,躬身退出去傳膳。皇帝歪在靠褥上又看了會兒兵法,上膳用過後,牽著蘇琬清到書案前臨摹書法,大手包小手,寫的頗有意思。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可惜了,嬪妾還不曾賞過這樣的美景。”
皇帝左手搭在她腰間,似有若無地摩挲揉撚,過了片刻才道,“朕倒是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