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清遠拍案而起,“不可能!”言的肯定又幹脆。
他原以為宇坤趕在這樣的時辰前來找他,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雞鳴狗盜之事同他商榷;還真不怪他會這樣想,真真宇坤方才立在門外,帶給他的直觀感覺便是這樣。誰知聽完宇坤這麽一通急語詳言,清遠才知確有事物商榷是真,但這商榷之事卻著實可笑的打緊!
“我原本也不願往這方麵去想。”宇坤跟著起身,眉心鎖起,“可樁樁件件聯係起來,王後娘娘和她的姐姐,她們脫得了幹係麽?”清遠的反應在宇坤看來,實在是過激了些。不知何故,凡有涉及王後幻兮的丁點字眼,清遠似乎都會反應過激。
“前不還在說王後娘娘麽,怎又扯到前王後身上來了?”清遠急氣湧上,惱不得同宇坤起了一通針鋒相對的爭執。
幻兮在他眼裏心裏,一直都是美麗且聖潔的神女的化身,豈可容得他人這般潑倒髒水?眼下照著宇坤那一通的意思,王後娘娘倒成了什麽妖邪鬼魅?簡直無稽之談!
穿堂風起,拂的木格子窗簌簌悶響。
突兀的蕭音喚回了室內二人有些急躁的心緒,宇坤抿了一下嘴唇,將才想發作出來的脾氣生生按捺下去:“小道長,王後娘娘是我東遼國的國母,我又怎敢有半點冤枉、褻瀆她的心思?”他緩了口氣,對清遠斂襟行下一禮,複又皺眉徐徐,“你認為帝宮裏一連串怪事與王後娘娘無關,我也並不曾認定就與王後娘娘有關。如此,豈不正是一個幫助娘娘脫離幹係的好時機麽?況且……”邊且思且言,非止一端的念頭在腦海裏一閃一閃過的極快,“況且此事若真與娘娘無關,我們也有義務徹底查理清楚,適才不會被什麽人鑽了空子,傷及陛下龍體啊!”這倒是他的真心話。
“得了吧!”清遠心緒才壓了一點下去,此時又忍不住重起幾分訕訕之意,“東遼國前陣子屢有異事委實不假,但若論宮裏頭也有端倪,純屬你們胡思亂想自己嚇唬自己!你說你見到王後娘娘居然在畫皮?那天我也在,我怎麽就沒看見啊!”他帶著脾氣掃了宇坤一眼,鼻息微哼,明顯負氣話,“這陣也再沒見還有一件異案發生,我看我也該收拾包裹走人了。竟日連天這麽杵在宮裏不做實事,遲早變成廢物!”
宇坤也知清遠此時的情緒正波動著,便沒打算同他認真計較什麽:“道長哪裏話?”念及到底是自己求他做事,免不得又陪著笑對他抱了抱拳,“異案非得頻發才可去查麽?前陣子的那些案件,總要有個水落石出的了結吧!道長可是揭了皇榜的。”他頷首略有思忖,“沒準那些沒有頭緒的異案,同帝宮裏這樣一幹無法得出結論的異事,有一定幹係也未可知不是?”原本是一句搪塞清遠的話,這麽說出來,宇坤忽地覺得興許還真是這樣。
方才宇坤的抱拳之禮行的並不認真,清遠側目,剛好把他這禮入了目去:“總都督,左手拜吉右手拜凶,你方才右手在前作揖,可是在咒我早死?”他並非當真不悅,隻是驟地起了玩心,想要打趣宇坤一把而已。
宇坤自己都沒察覺,聽他如此說,適才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清遠哈哈一笑打破了這通尷尬:“我在同都督開玩笑,都督無需掛心。”他平素並不喜歡自稱“貧道”,實覺繁瑣又酸氣,故在熟絡些的人麵前,有時也就用了“我”字,“既然都督執意如此,我這裏倒有一法。”
聞言入耳,宇坤鬆下口氣來。
這時,便見清遠行到小幾旁,抽出一個小抽屜,自裏邊取出一小巧玲瓏的青色緞麵錦盒:“這是我師父給我的‘驅邪避妖丸’。”他複走到宇坤這邊,“前陣子宮裏瘴氣不淺,王後娘娘也似有所染。我原想拿給王後娘娘護身,後來見她身上瘴氣漸散,也就沒有給她。”他心說王後娘娘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若有問題,又怎能逃過他這個修道之人的一雙眼睛?除非法力極其莫測高深,他才可能半點也察覺不到,“眼下我們不妨試探一番,若王後娘娘當真有問題,那她是逃不過這驅邪避妖丸的。”
說話間宇坤見清遠打開了那扳指大的緞麵小盒,內裏一枚丸藥圓潤如玉、光潔瑩潤,入目煞是可喜的打緊。古來修仙修道之人所煉丹藥,大抵都是這樣神奇,宇坤絲毫都不懷疑:“也好。”他展眉應聲,“逾越這一次,想也無妨吧!”
“你當然無妨了。”清遠“啪”地扣住盒蓋,聳聳肩膀,“你是總都督,有什麽事能讓你感到害怕?”才出口就覺這話說的容易讓人誤解,畢竟宇坤與王有著那麽一層關係,身處帝宮這段時日,清遠也漸有耳聞,“那現在就走吧?”他忙轉過話鋒,也沒等宇坤答話,自顧自越過宇坤走在前麵,“出來別忘了關門!”邊拋下一句。
宇坤心知清遠心性單純、絕無話裏藏話的幾多惡意。見他已經走在前麵,略想一下,自己今日晚些再回禁衛軍總部,想也不會耽誤什麽事情。便忙抬步跟上,笑歎口氣,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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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忽揚灑起的一場大雨不僅沒讓天氣愈發寒冷,相反,因為黑雲厚厚壓下一大層的緣故,反倒令氣候變得逼仄又憋悶,甚至有些隱隱然燥熱。
幻兮頷首,水一樣嫵媚生動的善睞軟眸裏,兀地浮噙起一抹化不開的哀傷,涓涓的,直淌在清遠一顆心上:“王後娘娘……”清遠突忽不忍,側目看了眼宇坤,轉身便走,“我們……告辭!”
縱然他的動作已經極快,卻還是被宇坤一把拽住:“道長莫急。”宇坤白玉雕成的俊美臉龐沒有一絲一毫情態變化,一如素日裏那樣的淡漠,甚至於有些更加過分的冷峻無情,“王後娘娘也是識得大體之人,服用一枚丸藥調理鳳體,她又怎會拒絕?”於此一掃幻兮,目色堅決,“娘娘,小臣所言沒有錯處吧?”
宇坤的舉止言行具是極恭敬謙和的,但正因如此,才更讓人察覺到他是那樣的可怕。可怕到……殺人不眨眼的地步。
粉塵香屑在半空裏打了個渙散,幽幽冷香由暗處蒸騰。幻兮並不急於言話,隻是很恣意的緩緩笑起:“當然。”她黛眉纖挑,狀似無意的往清遠身上瞥了一眼,笑顏愈發繁茂,“本宮可曾能有拒絕的理由?”因這笑聲有些過激的緣故,聽在耳裏隻覺荒涼可憐。她複換了一副哀哀的神情,麵凝薄冰,卻更襯淒豔非常,“當初姐姐也是這樣,被你們逼迫挾持是以進藥的吧……”
“王後娘娘!”宇坤猛然抬首喝斷。
幻兮的話明顯言過分了。權且莫論關於前王後之死的猜測在她那裏可有憑據;隻一點,東遼國帝室的權威豈是她一個合婚公主可以挑釁的?任何涉及到王的話題,在東遼國,尤其在東遼帝宮,從來都是死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