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走廊裏拐出來,出了雙扇玻璃大門,便有四部黑得錚亮的轎車停在了台階下。
薛振霆回頭對薛紹說道:“今天你跟我坐一輛車。”
薛紹淡淡應道:“好。”
許副官打開車門,護著薛振霆坐了進去。
四個全副武裝的近侍整齊劃一地站到了車門外的踏板上。
許副官上了前麵的一輛車,低聲說了句:“開車。”
車子繞過白色的西洋噴泉沿著水門汀鋪成的路一直往大門外逶迤駛去。
江浙會館與大帥府不過隔了一個路口,因為今天晚上會長範起明代表在東三省的所有江浙商賈宴請薛振霆,所以短短幾百米的路上,卻布滿了荷槍實彈的士兵。
耀眼的氣油燈下德國黑背狼犬嗚嗚地低鳴著。空氣裏卻莫名有了一些蕭殺的氣氛。
薛振霆看著窗外,低聲說道:“昨天下午傳來線報,說是範起明的鐵器工廠有為南方係軍部加工兵器的嫌疑,隻是暫時還沒有掌握到證據,我明天去北平,你留在奉天,務必把這件事情盯緊了……”
薛紹淡淡應道:“兒子知道……”
他的話音剛落,車子停在了江浙會館的門前。
門前華燈照耀,人頭聳動,一旁草坪上豪華轎車直停到看不見的地方,蘇起明穿了一身西裝正站在人群前麵長身而立。
薛振霆低笑了一下:“這人通敵不通敵倒是另一番話,不過人長得確實是一身正氣的樣子。”
薛紹隔著車窗麵無表情地看了過去。
就聽薛振霆接著說道:“好了,下車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近侍跳下踏板,許副官早從前車上下來過來開了門。
黑色閃著幽光的軍靴剛一落地,範起明含笑走上前來,恭敬地叫了聲:“督軍。”
薛振霆一笑:“叨擾了。”
範起明忙說道:“哪裏的話,督軍能光臨我們江浙會館是我們江浙商賈的福氣,督軍不要客氣。”
薛振霆往旁邊一指薛紹:“這是犬子承軒。”
範起明抬眼看去,隻見一個頭發很短,相貌清俊的少年端端立在薛振霆的身旁,他愣了一下:“原來這位就是大少……想不到都這麽大了……”
他站在薛振霆的身旁,甚至比他還高一些的樣子。隻是身材卻有著少年特有的瘦弱。
薛振霆笑笑:“去了俄國四年,才回來。”
範起明上下打量著薛紹:“果然是少年英雄!”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薛振霆:“大帥裏麵請吧。”
他在前頭引著,一路簇擁著薛振霆走進了會館的大廳裏。
大廳裏瞬間響起了音樂聲,一時大廳裏正在私語的人們紛紛圍了上來,薛紹嘴角噙了一絲笑,緩緩放慢了步子。
大廳裏燈光如晝,一盞巨大的水晶燈照亮了全場,每一個到場的人無不是錦衣華服,空氣裏彌漫著若有似無的女士香水味。
薛紹從身穿筆挺的燕尾服,來回穿梭的男侍手中接過一杯金黃色的香檳,低頭緩緩啜了起來。
卻聽範起明含笑說道:“這是內人,赫蓮娜,這是小女煙喬。”
一句俄文你好低低傳了過來。
聲音低沉悅耳,卻微微帶了一些沙啞。
薛紹抬眼看去,就見一個身穿墨綠色長裙的少女在一個中年俄國女人的身旁俏然而立。
她的年齡應該是不大,黑色自然卷的長發在腦後鬆鬆挽了一個髻。
很瘦,身材卻高挑,下頜尖尖,高鼻深眸,濃密的眼睫毛微微上卷著,她的皮膚本身就很白,在刺眼的燈光照耀下,更是白得連淡藍色的血管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隔著人群看去,卻頗有一些空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