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蹙著眉,狀似無意提及的一句話卻讓祝繁瞬間白了臉色,連放在身前的手也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前世,他也是說了這樣的話,在山洞裏,問她為何當時不願嫁他,後來不過才過了一個月,他們就天人永隔了。
“不,不是的……”祝繁搖頭,眸中盡是驚慌,哪裏還有方才的羞澀。
“繁兒?”狐之亦眉頭皺得更緊了,不明白為什麽他說完話後小姑娘的臉色就變得煞白。
伸手想去握她的手,不曾想小姑娘竟一頭撞進了他懷裏,雙手將他的腰箍得緊緊的。
“不是……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祝繁抱著他,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說給現在他聽還是說給前世的他聽了。
“繁兒從未嫌棄過你,更沒有厭惡,三叔,求你……求你不要這麽說……不要……”
她恨自己,恨她那個時候為什麽要為了堵一口氣而說下那些傷害他的話,恨她當初為什麽沒有嫁給他,恨她……
“三叔,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男人的力道沒能讓她鬆手,反倒抱得更緊了,“我嫁……我嫁,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嫁你,你別……”
別離開我……
祝繁好慌,抱著男人一點都不敢鬆開,她怕她這麽一鬆,他又跟上次一樣被人從她麵前帶走了。
狐之亦有那麽一瞬間的怔忪,感受到小姑娘身上的輕顫後他的手也跟著僵住了。
腦子裏像是有什麽一閃而過,但又快得讓他來不及捕捉就沒了,剩下的隻有懷中的小身子和她喃喃不知為何的聲音。
“繁兒,”他使勁將小丫頭從自己懷裏拉扯出來,捧著她的臉讓她跟他對視,卻在看到那張布滿淚水的小臉後陡然心驚。
“繁兒……”狐之亦看著她,手指沾上了小丫頭的淚,明明已經涼了,卻從指尖一直燙到了他心裏。
祝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隻一看到眼前這張臉就忍不住,腦子裏一直回蕩著他方才說的那句話,眼淚壓根兒就控製不住。
“三叔,”她仰著頭看著男人,吸了吸被哭紅的鼻子,哽咽道:“對不起,我……我以後再也不任性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離開我?”
許是男人方才的話讓她徹底慌了,以至於連前世今生也混了。
狐之亦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撼來形容了,大拇指指腹將她臉上的淚意全數擦拭,低頭便攫住那張沾有她淚水的唇。
鹹鹹的,不同於以往幾次的甜,有些澀,澀到了他心尖。
祝繁被他拖著後腦勺,仰著頭完全被動地接受男人這近乎於霸道的侵襲,好一會兒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直到懷裏的人快因不會換氣而窒息時狐之亦才將人放開,視線觸及到那被他吮得通紅的唇,眸光暗了暗,卻沒有再繼續。
祝繁經他這一親,徹底軟倒在他懷裏,腦子卻清醒了過來,揪著男人的衣襟要多懊惱有多懊惱,咬了咬唇,她開口:“三叔,我……”
“繁兒放心,”狐之亦搶先一步她開口,抱著她輕撫著小姑娘後背突出的蝴蝶骨,“不會了,以後都不會了。”
他發過誓的,找到了就一輩子不放手了,這次的他已經不單單是祝弧了。
祝繁沒有再說話,隻當他回答的是不再說那句話的事,更慶幸男人沒有追究她方才的失言。
此後兩人誰都沒說話,祝繁因為剛才的事不好意思再麵對他,狐之亦則是抱著她便不想放手,靜謐於二人之間蔓延開,直到……
“吞吞吐吐的,還不如我自己進來看,弧兒身子若是出了問題,仔細你的小命!”
秦氏的聲音由遠及近,緊跟著就是旺生的聲音:“老夫人息怒,少爺……少爺他是真的在午睡,您這一去不就反倒他了麽?”
“讓開!”
聲音越來越近,祝繁想也沒想踮起腳尖在男人的下巴上輕啄一口,然後徑直轉身打開窗戶一躍而出,在那秦氏進門之前紅著臉衝男人吐了吐舌關上了窗。
“繁……”狐之亦方才沉醉於小姑娘那調皮的一吻上,反應過來時隻瞧得見她吐舌的動作,哪裏還抓得住人。
方勾起唇角,秦氏就跨進了門檻。
狐之亦無奈,抬手摸了摸剛剛被小丫頭親過的下巴,微微斂起嘴角緩緩走出裏間。
旺生見他出來,趕緊過去,“少爺,您起來了啊?”
說話間,一雙眼睛已經快速地朝裏屋掃了一遍。
狐之亦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朝走近的秦氏微微頷首,“娘。”
方才說完,人便咳嗽了起來,嚇得秦氏趕緊過來給他順氣,“瞧瞧你,怎的又咳嗽了,快坐下。”
扶著人到軟塌,秦氏小心翼翼地跟著坐下,兒子一咳,她的心都給揪了起來。
對於中途的打擾,換做其他人狐之亦勢必不會就這麽算了的,但對象是老太太就另當別論了。
接過芳兒遞過來的熱茶,他對秦氏“虛弱”一笑,道:“娘不必憂心,不過方才覺著困倦了,便想著休息片刻,讓娘擔心了。”
那丫頭,別不是又去翻牆了吧?
思及此,趁放茶杯之際,狐之亦給站在自己這邊的旺生使了個眼色,看看窗戶,又看看旺生,後者立馬明白過來,規規矩矩衝秦氏行了個禮後出了屋子。
秦氏自然不會去在意旺生去做了什麽,聽兒子當真是在休息,自然是一番自責,怪她不該在這個時候來擾了他的清淨,還說以後會注意。
這頭母子倆在屋裏有一句沒一句說著,旺生那頭已經麻利地找到了正準備從後院翻牆出去的祝繁,一番驚嚇後帶人走了後門,順帶還不忘對守後門的人耳提麵命一陣。
出了祝宅,祝繁基本是一路通紅著臉回去的,有對自己險些說漏嘴的懊惱,也是對方才那個吻的回味。
越想,祝繁越發覺得自個兒簡直太不知羞了,還好她跑得快,否則……
“祝繁,”剛想著,一道聲音便從身後傳來,祝繁轉身一看,嘴角的笑頓時就沒了,“爹。”
那穿著一身藏青色長袍,身形瘦削的男子可不就是她好幾日都沒正麵見的爹。
祝諫先是將女兒上下打量了遍,後問:“上哪兒去了?”
祝繁不大情願地慢慢悠悠走過去,說:“雲妹兒家玩了會兒,準備回祖母那。”
祝諫看出了她的不情願,嘴角往下拉了拉,說:“現在那個家容不下你了是吧?讓老太太過過清淨日子不好?”
好幾日不曾說話,一說話就是祝繁不樂意聽的,她抬眸看著她爹,說:“這話你說錯了吧,到底是誰容不下誰?之前又是誰說的老太太那兒清淨日子要過,人也是要陪的?”
記事的前幾年,祝諫對老太太還挺孝順,村裏人都在說她爹是個好幹兒子。
但就是近幾年,也不知道那曹春花給這人灌了什麽迷魂湯,搞得她那死去的娘才像後接的似的,老太太那兒自然也就鮮少關懷了。
祝諫被自個女兒嗆得臉上掛不住,嘴角又往下拉了些,眉頭緊鎖,不悅道:“就你這態度,到哪兒都待不久,她怎麽說也是你二娘,你……”
“如果爹你今天把我喊住是為了幫那個女人說話的話,那對不起,恕女兒不奉陪。”
祝繁打斷自個兒老爹的話,說完就要轉身走,祝諫眸子一眯,“站住!”
祝繁下意識頓住了腳步,回頭道:“還有事?”
祝諫被她這態度氣得不輕,但見有人過來而不得發作,又記得最近幾日除了村裏出事外還有祝華跟祝韶風的事放著沒處理。
所以他忍著怒意,看著祝繁道:“抽個時間回來一趟,說說你跟祝韶風和華兒的事。”
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他也不想讓她受多大的委屈。
祝繁為自己老爹對她這個女兒那點兒可憐的慈悲心感到可笑,而她的確也笑了。
“爹,如果你真還當我是你女兒的話,以後就別在我麵前提及這件事,自古婚姻大事哪一個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你已經在村長麵前讓祝韶風娶祝華了,我們這事兒還有什麽可說的?”
何況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情去管這種小事兒。
祝諫再次被祝繁嗆得無話可說,恰巧過來的人已經走遠了,他索性也就把臉拉了下來,說道:“如果你是這種態度,我想我倆的確沒什麽話可說,那個家你愛回不回!”
說完,祝諫甩袖轉身。
祝繁心裏不舒服,哼了一聲對他的背影說道:“不回就不回,你可算把這話給說出口了,趕明兒個讓那女人把祝芙也趕出來,你們也好過一家人的日子!”
話落,祝繁哼哼兩聲沒再去管那轉身後被她氣得吹胡子瞪眼的人。
回到家裏,祝繁自然不會跟老太太提及自個兒在路上碰上她爹的事,荷香回去後就剩下祖孫兩人,老太太年紀大,晚上休息得早,所以吃過飯後兩人都早早回了屋。
祝繁在屋子裏抱著小狐狸玩了一會兒,等到見老太太屋子裏的燭光熄後好一會兒她也就把燭火熄了,像之前那樣囑咐了小狐狸後就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