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兒……”男人的臉色在她說完那句話後變得慘白,身子更是搖搖欲墜,他道:“為何?先前你不是……”
“不為什麽,”祝繁下意識想去扶他,卻又想到便是這個人事先都未曾跟她說一聲就擅自做主讓祝家老爺子去她家提親,她不能對他發脾氣,隻能硬著心。
“總之我是不會嫁給你的,就算你強娶了我,也不會讓我真心誠意地待在你身邊,你最好還是跟祝老爺說一聲,收回聘禮,否則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說完,祝繁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男人看著小姑娘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之後終究因傷心過度昏倒在地,亂了一宅子的人。
祝繁在得知他病情加重的時候祝老爺子已經命人把聘禮給抬回去了,而衝喜一事祝家人也從此沒有再提。
但自那以後,她跟他就再也沒有私下見過麵了,直到她性命受到威脅時他才抱恙出現在她麵前,硬將她藏至後山的那處山洞裏,然後一藏就是兩年。
那個時候,她麵對他時難免別扭,甚至拒絕他的好意想個村裏的人討個說法,不想他卻當那件事好似從未發生過一樣。
也是在那個時候,他第一次凶了她。
他做了好些準備,去的時候那個山洞就已經被布置好了,什麽都是好的,甚至比她在家裏的條件都好。
他讓人看著她,時常帶著病體上山來陪她解悶,給她講山下的事情,帶書與她。
為了她,他不止一度責怪自己,說,若非他這副模樣,興許早就帶她走了。
他給她大把的銀子要安排她出村,可都被她拒絕了。
而這次,不是她不識好歹,而是她舍不得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對自己好怎會感受不出來,她後悔當初那樣待他,後悔沒有嫁給他,可她又想後悔有什麽用呢?現在的她更加不能拖累他了。
所以當他問她當初為何不願嫁給他的時候,她選擇了沉默,自那以後,他再未提這件事,直到後來她被祝華帶來的人給找到,當時在山洞陪著她的他也受到了傷害。
回想起從前,再看眼前的這張臉,祝繁感覺眼眶熱熱的,瞧了瞧他不怎麽寬闊的胸膛,她垂了垂眼簾,俯身想貼上去。
可偏生就在這個時候,床上的人睜開眼了,嚇得祝繁一個激靈,僵在了那裏。
狐之亦實則早就醒來了,在她開窗的第一時間,他便抬頭瞧了,那隻小手讓他確定了來人是誰,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會是歹人進來。
於是他趕緊裝睡,想著這丫頭這個時候來他這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故意將消息散播出去,為的是讓這丫頭注意到他的存在,實則壓根就沒想過她真的會來,但他依舊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將後門的那條狗讓人給帶走了。
狐之亦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有些幼稚,但轉念想,幼稚又怎麽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他跟她有好的結果。
沒想到,真的讓他給等到了,心裏本是開心的,尤其是在她的手摸上他的臉時,他差點就忍不住坐起來抱著她了。
好不容易忍下衝動,這小東西竟然遲遲未有下一步動作,使得他再也繃不住,想睜眼瞧瞧她到底在做什麽。
於是一睜眼,便對上了她微紅的眸子,心立即就揪起來了。
“你……”
“我不是來偷東西的!”男人開口的瞬間,祝繁“騰”地站起來,說完話後猛地捂住嘴往外看,懊惱地往自己大腿上揪了一把。
要死了!為什麽每次一遇上他,她就冷靜不下來呢,把外麵的人引進來,損了他的名聲可怎麽辦?!
狐之亦看見了她的小動作,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但卻忍著沒說,而是“吃力”地想要坐起來。
祝繁見狀幾乎反射性地就去扶他,狐之亦心裏一緊,抬眸看著她,眼中露出不解。
祝繁怕他誤會,忙胡編了一通,說:“我原來也不知道這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會得什麽病,弄得全村都沸沸揚揚的,先說好啊,我沒有惡意,就是覺著稀奇來瞧瞧罷了。”
她最擅長的就是胡編亂造,平時在別人麵前騙起人來一套一套的,可偏生到了他這裏,說個話都能把她緊張死。
祝繁想,她應該是怕他生氣的。
狐之亦沒想那麽多,畢竟現在這個時候,小東西對他是沒有絲毫感情可言的,所以祝繁說什麽,他都不會往別的方麵想。
笑了笑後道了句“是麽”便順著祝繁的力道起來靠坐在床邊,然後道了聲“謝謝”。
男人的睫毛很長,近距離下能看清投在他眼瞼下的陰影,他一眨眼,便撲棱著,便像兩隻蝴蝶的翅膀,勾得人心癢癢。
祝繁忽然間就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摳著指甲站在他邊上不確定地問:“他們說你病得挺厲害的,你沒事吧?”
本來隻是想來看看的,沒想著要跟他說話,明知這個時候她應該走的,可她的腳卻不聽她的指揮。
狐之亦抬眸便對上了小姑娘那張單純秀麗的臉,心中別提有多高興了,但他卻垂了眼簾,虛弱道:“還好,死不了。”
祝繁一聽,指甲差點戳進肉裏,想也沒想就說:“年紀輕輕的,做什麽把‘死’掛在嘴邊,呸呸呸,快跟我呸掉。”
但才呸了兩聲,她就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了,男人也朝她看了過來。
氣氛又是一陣尷尬,祝繁訕訕地笑了,“我們鄉下人都興這樣,你別在意,嘿嘿。”
老天,讓她找個地縫鑽下去吧,她怎麽能表現出這個一副蠢樣兒呢?
狐之亦被這丫頭的模樣給逗笑了,但卻又不得不保持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無奈之下隻好淡淡一笑,為那蒼白的麵色添了幾分神采。
不知怎的,祝繁突然就鬆了一口氣,知道他是不討厭她的,於是自然而然地就坐到了床邊的凳子上,問:“還好嗎?你每次都這麽難受嗎?”
這樣的問題並不奇怪,凡是個人看到了別人不舒服,就算順便都會問問情況的。
狐之亦看著她,心裏隱隱雀躍,輕咳了一聲回答道:“還好,習慣了。”
再怎麽說,在發生她的那件事之前,他以祝弧的身份在祝家生活了二十七年,便是這副病懨懨的模樣,他也就習慣了。
但祝繁卻不這麽想,男人語氣中透出的那種近乎於認命的話讓她的心疼了起來。
想了想,她抿嘴一笑,安慰他:“哎呀,會好的,病嘛總會治好的,關鍵還是心態問題,心態不放好再好的藥也沒用,別想太多,啊?”
雖說她也想知道他生的是什麽病,但以她那半吊子的技術頂多也就給人看看風寒風熱,哪裏真治得了什麽病。
不過……
祝繁想起那件事重要的事來,卻又礙於兩人這才是第二次見麵而不好問出口,於是隻好從側麵試探著說:“對了,你上麵不是有兩個兄長麽,,你跟他們關係應該很好吧,平日無事,你可跟他們一起下下棋聊聊天什麽的,把心放寬,日子自然也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狐之亦哪裏知道這丫頭實則是在套他的話,聞言後還當這丫頭過於天真了。
大戶人家的這些肮髒事兒,哪裏是她這樣的小姑娘能明白的,他自然不能讓這些事兒汙了她。
笑了笑,他道:“說的也是,沒想到,你小小年紀懂得倒是挺多的。”
祝繁當即就語塞了,還想開口說什麽,男人的眼神卻在這個時候掃向了她的手上。
“你,受傷了,”狐之亦心疼,瞧著她手上的血痕蹙眉。
祝繁一個激靈低頭看,窘然地把手往背後藏,“沒事沒事,就是幹活兒的時候不小心給弄到了。”
要命,偷偷進人家家受了傷不說,這會兒還被主人給看到了,有她這麽丟臉的嗎。
狐之亦沒理會小丫頭臉上的窘然,掀開被子就要起來。
祝繁見狀忙起身過去,拿了掛在架子上的外衫給他披上,邊說:“身子不好就別亂動,你要什麽,可以讓我給你拿的。”
說完這話後,祝繁又覺不妥,補充道:“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看你好像不方便,怕你傷了身子。”
她的解釋並未讓狐之亦有絲毫的懷疑,在他眼裏,他的小東西本就是善良的。
男人沒說話,祝繁也不好聒噪,也好扶著他到一邊的櫃子處,而後就見他彎腰拉開了櫃子下方的抽屜從中拿出一個小瓶兒,最後行至屋中的圓桌邊示意她坐下。
祝繁不敢再讓他動氣了,乖乖巧巧地在他邊上的位置坐下,就聽到男人的聲音跟著響起,“手拿出來。”
祝繁一驚,睜大了眸子瞧他。
狐之亦想笑,勾了唇角伸手去拿了她的手放在桌麵上,徑自打開瓶塞,一股淡淡的清香跟著溢了出來,飄進祝繁的鼻子裏。
“姑娘家,手便是第二張臉,祝家的富貴如何你也該瞧見了,我的病如何,你也瞧了,往後若想進宅,隻管從大門進來,不必將自己弄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