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韶風跟祝華的事當天就在村裏傳遍了,就算荷香沒把外頭的情況給她說,祝繁也早就料到會是這樣。
所以即使被祝諫勒令不準外出,她也一點不著急,悠哉悠哉地該吃吃該喝喝,要多逍遙就有多逍遙。
第二天,祝繁假裝心情不好一直待在房間裏,祝諫也因昨天的事還在跟曹春花與祝華較勁,自然無心管祝繁怎麽樣。
荷香端午飯進屋時祝繁正在窗戶邊寫字,見她進來抬頭笑著說:“荷香姐你來看,我這字是不是進步很多了?”
荷香把手中的飯菜往桌上放,邊說:“姑娘不是欺負人麽,你明知我不識字。”
祝繁放下筆,聞言無奈地看著她,說:“讓你跟我學你不學,怪得了誰?”
荷香聽了忍不住笑,“不怪誰,誰叫我這個人就是笨呢,姑娘教幾遍都不會,還不如不浪費那時間,快來吃飯。”
碗筷擺好,荷香朝祝繁招了招手。
祝繁對著自己的字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放到桌上慢悠悠地走了過去。
荷香捂嘴輕笑,說:“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估計也就二姑娘你能做到這麽冷靜了,外頭都快鬧瘋了。”
祝繁一屁股坐下,拽了荷香也一塊坐下,拿起筷子往嘴裏扒飯,吞了一口說:“鬧就鬧吧,反正我聽不到就是了,也犯不著去管那些大舌頭。”
反正她達到了她的目的就行了,至於她,現在可是個受害者。
“不止昨兒個三姑娘那事兒,”荷香給她盛了一碗西紅柿雞蛋湯放邊上,邊說:“現在大夥兒都在說祝家三少爺那事兒。”
“咯噔”一聲,祝繁的心一緊,筷子上的土豆片兒掉到了碗裏。
她看著荷香,不確定地問道:“祝家三少爺怎麽了?”
荷香沒看出她的不對勁,歎了一口氣說:“聽說啊,那祝家三少爺昨晚犯病了,據說還聽嚴重了,今兒村裏的人都在討論這件事,說會不會是咱這兒的風水跟那祝三少爺不對盤,所以才……”
“胡說!”沒等荷香把話說完,祝繁就“當”地把筷子給扔到了桌子上。
荷香被嚇了一跳,看著她不解地問:“姑娘這是做什麽?”
祝繁一聽,猛地一驚,看著荷香的眼神有些不自在,而後重新拿起筷子在碗裏戳著。
“沒什麽,就是不太喜歡我們村這些人的作風,那祝三少爺怎麽說也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那些人七嘴八舌的,也不怕人家聽了去把人給得罪了,整天就知道嘴碎……”
碎誰不好,偏偏要說她家三叔的閑話,吃飽了撐的還是怎麽的?
他與這裏對不對盤難道她還不清楚麽,一個個的都是長舌婦!死了是要下地獄割舌頭的!
“姑娘說的也是,”荷香不疑有他,知道祝繁是個什麽樣的人,所以也就沒問什麽,而是繼續道:“也不知道那祝家三少到底怎麽樣了,他們說得挺嚴重的,希望沒什麽事才好。”
祝繁這會兒哪裏還吃得下去飯,荷香的話讓她心裏七上八下,恨不得現在立馬就翻進祝宅看個究竟。
他到底怎麽樣了?
前日裏見的時候也就臉色蒼白了些,看上去雖羸弱,卻跟她前世時所見並無差別,怎的這才來兩日就犯病了呢?
越想,祝繁越坐不下去,匆匆扒了兩口飯後就借口困倦讓荷香出去了。
荷香一出去,她就在屋子裏踱步,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今晚勢必是要去看他的,不若她這顆心是如何也放不下的。
距離天黑入睡還有近四個時辰,祝繁在這四個時辰裏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吃過晚飯後大夥兒都回了自己屋子,她一刻也等不得就輕手輕腳又熟門熟路地趁天黑出了自家小院子。
一路狂奔,跑到祝宅後門時已經是氣喘如牛了,借著後門燈籠的光祝繁抬起手看了看。
前夜裏的傷口到這會兒看上去還是很猙獰,但為了能進去看他一眼,就算再加點傷又算得了什麽呢。
想了想,祝繁抱著僥幸的心態爬上後門的院牆往裏麵看,本以為門口還會有那條狗,誰知她在院牆上找了好一會兒也沒瞧見那條狗,甚至連看後門的小廝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後門處空空如也,祝繁心頭大喜,再次確定附近沒人後她將手指緊緊地摳在院牆的磚頭上,再使勁一提氣,輕巧的身子利落地往上升了升。
趁此機會,祝繁一條腿往牆頭一搭,身手敏捷地一翻,當即就重重地摔倒地上發出悶悶的一聲。
祝繁心頭一緊,擔心自己的動靜會被人發現,趕緊麻利地爬起來往邊上的樹後麵躲去。
後門茅廁傳來口哨聲,祝繁這才鬆了口氣。
她就說嘛,怎麽可能沒人守,敢情是去出恭了,那她可就得抓緊時間了,老天都這麽忙她了,她怎麽能辜負呢。
想著,她瞟了瞟四周,猴兒似的竄到對麵的圓門處,一轉彎就消失在了後院。
這個時候,祝繁無比慶幸自己這些年來的不務正業,也慶幸自己當年沒跟她姐祝芙那樣為了得到她們爹的認可而選擇規規矩矩地念書學規矩。
否則這個時候她哪能想來看自己喜歡的人就來看的啊,當然,如果不是這樣她估計也就不會遇上他了。
“嗯!真爽啊……”
她剛走,看門的小廝就從茅房出來了,伸著懶腰悠哉悠哉地回到守門的小房子裏。
一路暢通無阻,早已將祝宅摸了個透徹的祝繁從後院一出來就直奔祝家三少爺的朝升院,路上遇上的丫鬟家丁都被她給小心地躲過去了。
到了朝升院,祝繁見寢屋的光還亮著,門口守著一個丫鬟和小廝,這次的二人是她認識的,但無奈此時此刻人家還不認識她。
所以想了想,祝繁決定這次不走正門,走窗!
七拐八拐地繞到朝升院的後麵,踩著外麵的花壇給翻進去,而後來到寢屋窗戶邊。
祝繁並沒有大動作,而是先用口水打濕手指將窗戶給戳了一個洞查看裏麵的情況。
床邊放著一雙男子穿的鞋,燭火亮著,除了床上沒動靜的人以外屋裏就沒有其他人了。
祝繁著實擔心屋裏人的情況,拉了拉窗戶卻發現窗戶從裏麵給拴上了!
她焦急地在原地跺腳,最後索性一咬牙伸手在她估計的栓子的大概位置那小心翼翼地戳開一個洞。
裏麵的人沒動靜,旺生跟芳兒又守在外麵,那就說明床上的人是睡著的,隻要她小心些,就算窗戶上的洞明日被人給發現了,誰也懷疑不到她身上。
於是,抱著這樣的想法,祝繁耐著性子一點一點地撕開栓子附近的窗戶紙,等到順利地摸到窗戶栓時她心下一喜,小心地將那栓子憑著感覺一點點往邊上拉。
微弱的一聲之後,祝繁順利地取下栓子打開窗戶,心裏頓時鬆了一大口氣,吞了一口唾沫後她雙手撐在窗口提氣一躍,輕巧地翻進了屋裏。
再小心翼翼地關上窗戶後,祝繁輕聲走到床邊,不過才看了床上人的臉一眼,她的鼻子就忍不住發酸。
他果然是發病了,不過才兩日不見,好似人就瘦了一圈,而那雙好看的眼睛此時也是緊緊地閉著,看得祝繁心疼不已。
三叔……
她不敢發出聲音,隻能在心底默默地喊著他,然後輕輕坐到床沿,伸手摸上男人的臉。
他長得好看,這是她打從第一眼見他的時候就知道的,不若也村裏的那些姑娘們也不會在見到他後芳心暗許,想嫁他為妻。
祝繁看著那張蒼白的臉,指尖從他的眉眼處滑過,不自覺便想起了前世的事來。
那時,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但那個時候的他比這次早了整整半年回村,所以前世的這時候的她也跟他早就熟識了。
他身子不好,祝家二老花了不少心思給他治病都不得根除,之後實在無方,二老便想到了“衝喜”這一法子。
那時他的身體狀況實在說不上好,當初對他芳心暗許的姑娘們在得知這事兒後都遲疑了。
她們不願跟他合八字,不願去做那衝喜的新娘,也不願去冒成親後就得守寡的風險,所以一時間,祝家二老沒能如願地找到人選。
而就在這個時候,祝家的人上他們家門了,祝老爺親自登門來與她爹說道,問能否將二姑娘許配於他家三子,此後此定傾囊相謝。
這話就說得很明白了,那祝家老爺擺明了就是要讓她去做三叔的衝喜新娘。
她爹祝諫聽聞後一言難盡,與那祝老爺談了好久,最後也不知兩人談了什麽,總之她爹就答應了。
而她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是被她爹通知要嫁給祝家三子的時候。
當時的祝繁,多烈的性子啊。
即便是麵對村裏人四處議論她不知檢點,她也能麵不改色地當麵把人家田地給踐踏得亂七八糟。
她不喜被管束,更不喜別人幹涉她的自由,她跟三叔接觸得深,是因為她崇拜他的學識,不是因為男女之情。
更別說,當時做決定的還是她從小到大就不願服管教的爹。
所以她當時就跑進祝家找他了,告訴他,她是不會嫁與他為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