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紹聽聞之後,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他正色道:“主公多慮了。您也說了,那些人是否會見風使舵。隻要主公一路勢如破竹,必然跟隨者甚眾。而那些人又是見風轉舵之輩,豈會不肯跟隨?”
柴紹的一番話,當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楊玄感終於反應了過來,他若起事之時,一路高奏凱歌,他人見狀,隻會爭相依附,從者必然甚眾。可如果**連敗,不要說別人不會跟著起事,就連已經跟著他一起起事的人,恐怕也會候機反叛。所以,起兵造反能不能成功,還是看自己的頭三板斧如何。
這時,楊玄感麵色頓時放鬆了不少心,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那依嗣昌之見,如今我該如何起事呢?還請柴兄弟指點一二!”
柴紹既然敢來麵見楊玄感,自然是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兩次受挫於宇文明手中後,驕狂之氣已經大減。輕飲了一口清茶後,他方正色道:“我有三計,可助主公成就大事!”
“哦?請嗣昌盡管道來!”楊玄感一臉鄭重道。
“第一計,叫做苦肉計。雖然聖上已經率兵離開,但還未走遠,而且在東都依然有大批留守的禁衛軍。聖上雖然對主公十分信任,但依他的個性,不可能不留人監視主公的舉動。所以主公可以裝作騎馬摔傷,或者患了重病,以迷惑聖上安排在主公身邊的監視者。以為主公不可能幹出什麽出格舉動。”
“第二計,叫做漫天過海。主公現在兵力不足,需要大量招募人員。可如果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招募,會引起別人注意。所以,主公可遣楊家子弟假冒盜匪,假裝襲擊各處城池。如此一來,便可以剿匪為名,招兵買馬。而且,這也是個一箭雙雕的辦法。郡上招兵,朝廷和別人能夠注意到,可派去冒充盜匪的子弟,手中掌握了多少兵士,別人就沒法查得到了。”
柴紹這兩計一說出來,楊玄感頓時拍案叫絕。有他這個七郡巡查使作掩護,想要不被人發現,自是容易之極。而且也給了自己招兵買馬的機會。
頓了一下後,柴紹又說道:“至於第三計,便是要收取民心!如今七郡之民,已經處於饑腸轆轆,無以為生的地步,暴亂隨時都可能發生。如果等到發生暴亂,則局勢便有可能失控。所以,主公便可以救民為由,揭竿而起,吊民伐罪。討伐暴隋,如此一來,便占據了大義名份!”
“不錯!的確是高招!”楊玄感不禁拍案叫絕道。
“爹爹,我和柴兄便可各領一隻軍,假扮盜匪,積蓄力量。”楊嶸這時也連忙躬身稟報道。
“好!我還會讓積善也隨你們一起行事,畢竟盜匪也不能隻有一支啊!”楊玄感點了點頭,然後起身正色道:“能否一舉顛覆逆隋,成就大業,便在此一舉了!”
……
春天的遼西大地,天高露濃,桃花盛開,一彎月牙在西南天邊靜靜地掛著。清冷的月光灑下大地,是那麽幽黯,銀河的繁星卻越發燦爛起來。樹林中,那光禿禿的樹木已經泛起了綠芽,在路邊靜靜地垂著枝條,蔭影籠罩著蜿蜒的小路。
大隋第二次遠征高麗已經拉開了葦幕。五十萬大軍兵分三路,襲向高麗境內。此次進攻楊廣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再也不敢驕傲輕敵,更不敢再設什麽受降使了。
他親率中路軍二十萬人,以張須陀為副將,從遼河中遊渡河,主攻遼東城。
而北路軍,則由宇文述率領,以李靖為副將,共計十五萬人,從遼河上遊渡河,進攻扶餘城。
南路軍也是十五萬人,由裴仁基率領,以元壽為副將,從遼河下遊渡河,進攻蒼岩城。
此次隋軍準備較為充分,且有了上一次遠征的經驗,即使高麗軍在不敵時提出投降,他們也不再理會,繼續進攻。因此,三路隋軍均勢如破竹,**連捷。
雖然高麗軍主帥高建武和副帥乙文支德用盡了一切辦法抵擋,采取了堅壁清野的戰術。卻是依然無法阻擋隋軍的凶猛進攻。
到大業九年五月時,北路隋軍已經攻克扶餘城,並切斷了高麗從北方逃往突厥、契丹、室韋等地的途徑。
而南路軍也大破高麗的另一大將淵太濟的部隊,攻占了蒼岩城,向鴨綠江畔挺進。形勢一片大好。
宇文明此刻已經升為旅帥,手下有三個團,其中騎兵團一個,有一千人。步兵團兩個,各有兩千人。這樣一來,他控製的總兵力達到了五千。
縱馬行走在遼東的草原上,望著自己身後長長的隊列,宇文明心中也是感概萬分。
回想起一年前初征高麗時,他還隻是一個夥長,手下不過十名士兵。而如今,他已經成為了旅帥,手下的士卒竟然有五千人之多了。雖然隋朝比他升得還快的將領也不是沒有,但以十六歲年齡,就出任旅帥的,也隻有他一人而已。
而他的老班底,郭子逸、林子墨則任步兵團的團主,尉遲敬德則當上了騎兵團的團主。
紅袖則並沒有隨他前來遠征,因為她是女人的身份已經暴露。而且紅拂女在得知紅袖已經被赦免了罪責之後,也不忍心讓她繼續參加遠征。是以,雖然紅袖本人是很想和宇文明一起並肩作戰的,但也隻好含淚放棄。隻能在心中默默祝願宇文明平安歸來。
不多時,一陣“得、得”的馬蹄聲響起,一名騎士從後方奔了過來,口中還高呼道:“宇文將軍留步!緊急軍情!”
這一呼喊,讓正在行軍的隊伍也不禁為之一滯。
宇文明瞥了來者一眼,發現是北路軍中軍的傳令兵。他也不禁為之一凜,連忙停住了腳步。
那傳令兵縱馬疾馳到宇文明麵前,然後翻落下馬,單膝跪下,行了一禮道:“宇文將軍,大將軍截獲了高麗軍的一名信使,據那信使稱,高麗因近日**連敗,故出了重金請契丹人相助,並承諾事成之後,將長白山附近的土地割讓於契丹。故契丹首領阿保窟便率領三萬騎兵南下,企圖攻擊我北路軍的側翼,預計在黃昏之前便可到達。故大將軍要求宇文將軍能夠率軍阻擋契丹軍三天!以掩護主力攻克黑石城。”
宇文明聽聞之後,麵色頓變。他的軍隊原本是要繞道從背後襲擊高麗守軍的糧草輜重存放地,看來如今也隻有放棄了。
雖然是有些可惜,但卻不能不馬上改變行軍路線。
因為隋軍北路軍的主力現正在攻打黑石城,如果契丹軍從背後殺到,必將使北路軍攻陷黑石城的企圖落空。這會嚴重影響三路隋軍共同合圍遼東高麗軍主力的計劃。
而宇文明的部隊在北路軍的最北麵,所處的位置正好位於黑石城以北五十裏處。如果要抵擋契丹軍的進攻,的確隻有他的部隊最為合適了。
“宇文將軍,此處是平原,利攻不利守,我軍僅有五千,不過契丹軍的六分之一,且騎兵不過一千人。而契丹是遊牧民族,全是騎兵,雖然他們或許武器裝備不如我隋軍,但人多勢眾,如果在平原上衝殺過來,隻怕……”林子墨連忙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他雖然隻有十九歲,卻因為跟著宇文明,升遷極快。如今已經是步兵團的團主,且並不全是靠宇文明的老部下關係,而是自己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現在的林子墨可非去年的吳下阿蒙了。
宇文明眉頭一皺,他環顧了一下四周,隻見的確是一馬平川,不要說山嶺了,就連小土坡都沒有一個,這種地形,的確沒法抵禦六倍於己的敵人。
尉遲敬德看出了宇文明心中的憂慮。他思忖了片刻後,方沉聲說道:“宇文將軍不必多慮。契丹軍雖眾,但據敬德所知,他們卻是由十餘個部落組成的聯盟,並無統一的指揮,各部之間還多有矛盾。如今的契丹首領阿保窟不過是其中最大的一個部落頭領而已。如果一直順風順水,其他契丹各部倒會服從阿保窟的指揮。可一旦進攻中出現挫折,尤其是遭受慘重的損失。恐怕其他的契丹部落就不會再聽阿保窟的命令了。極有可能中途退出。”
“而且,契丹兵力雖六倍於我,但他們的軍隊幾乎都是牧民為主,這些人勇力是有,不過卻缺乏專業的訓練,且盔甲裝備與我大隋士兵相比,更是差之甚遠……況且,大將軍的命令是隻要我們守三天,並非是要擊潰敵人。所以,我們就算不能擊敗敵人,卻未必不能完成阻擊任務。”尉遲敬德正色道。
宇文明點了點頭,聽尉遲敬德如此一說,他的信心也更足了一些。
“子墨,把地圖拿過來!”宇文明大聲道。
林子墨忙將地圖取了過來,宇文明在陽光下,看了半晌之後,方一指地圖上的一個紅色圓圈道:“我們在這裏阻擊敵人!”
林子墨、尉遲恭和郭子逸三人向那地圖上的紅色圓圈望去,隻見那上麵寫著“東平穀”三個字。
“東平穀?”
“是的!這是附近三十裏內,我們唯一可以用來阻擊敵人的地方。它左右兩側皆是山嶺,步兵可以通過,但騎兵卻是不行。如果契丹人要進攻我軍主力,則東平穀是必須經過的。”宇文明一臉鄭重道:“隻要我們守好穀口三天,不讓敵軍通過,便可完成任務了!”
郭子逸點了點頭,但卻依然有些疑惑道:“東平穀的確是最佳的阻擊地點。不過那裏雖然名字是‘穀’可這穀口縱深不過兩百餘丈,而寬卻達五十丈,且穀內亦是一馬平川,依然不好防守。”
“不過現在還未到中午,我們可以馬上趕到那裏,挖一些陷阱,布置一些防禦設施。而且……”尉遲敬德這時一指步兵隊列中的大車道:“我們這些器械,原本是用來攻打高麗軍的糧草輜重存放地的。現在也可以先用在契丹軍身上!畢竟這些東西也能對敵人的騎兵造成大量殺傷。”
眾人望了一眼那些大車,方略微寬心,他們這隻奇襲部隊攜帶的攻擊器械威力可是不小,足以讓毫無準備的契丹人吃個大虧。
“好!現在我下令,全軍轉向,前往東平穀布防!”宇文明揮起手中馬鞭,大聲喝道。
於是,前方的士兵便開始右轉,向離此僅有十五裏的東平穀而去。
宇文明這時亦向那傳令兵正容道:“你回去稟報大將軍,我宇文明定當不辜負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