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傳

桃圻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七夕躲懶

書名:風煙傳 作者:桃圻 字數:4027

事不過兩日,李世民翻閱奏章時,有意無意地向她說起,兵部五品以下調動三人,六品以下罰俸革職數人。風靈佯作不明就裏,心裏卻道:既已知阿延冤屈,如何還要將他扔在承天門戍守城門,硬是不願召他回朝堂。

而今風靈也再不是那等不管不顧橫衝直撞的性子,她慢慢忍下這一聲問,寬慰自己道:不管如何,聖人心中已再無猜疑,在他心裏頭,阿延仍是幹幹淨淨的,戍守承天門雖是不堪,但究竟每日晨昏路過時皆能望上他一眼,見到活生生的人,知他安穩,較之一個多月前羈押兵部不得見人、不聞消息的境地來,已是好太多。

再隔了數日,聖人重定了風靈侍墨的日子,不必她再每日往兩儀殿侍奉,仿照著吏員五日一休沐,風靈亦如此,五日裏三日仍在兩儀殿伺候筆墨文書,另辟出兩日往民部盯著商戶造冊統算利獲之事。

為她出入中書省便利,李世民將先前給她的那枚腰牌收了回來,重新下賜了一枚腰牌。因忽然憶及先前她懵懵懂懂地問那腰牌可否過承天門的話,李世民笑逗她道:“這一枚腰牌可要收妥了,這一回,除卻不能出宮門,內苑外朝可任由你去逛了。”

風靈將那腰牌瞧了又瞧,彎眼笑著仔細地收了起來。

阿盛又私底下悄悄予她說,聖人命吏部照著六部六品員外郎的份例發放俸祿予她,還不住感慨:風靈未能生作男兒身乃是憾事,然則必成國之棟梁。

風靈掩口笑著:“聖人與阿監都高看了風靈,不過是多做了幾日買賣,哪兒就敢扯到國之棟梁上去了。”心下卻不住搖頭:哪一個要留在朝中為官,笑不得暢快笑,怨不得肆意怨,虛虛實實,累得人心煩。

民部吏員自上到下,每見著風靈過來,十有七八心中存著各色的不願,有人不服年輕女子統帶的,有人因參與商事要損了利的,有人嫌徒增勞力不悅的,可縱是如此,這差事是聖人欽點下的,誰人敢怠慢半分?

故此風靈在民部行事倒十分順暢。她在民部的寮房內抓了一副算籌,這竹骨算籌雖不及她以往所用的那副白玉的,乍一握到手中,仍舊是令她通體舒泰,頓覺歸了位一般。

外朝官吏自然是有幾個堅拒稅商之策,朝中少不得又是一番彈劾罷黜,相互傾軋。這便是前朝的事,左右風靈也去不得朝堂,亦置身朝堂那張錯綜複雜的大網之外,那些紛爭與她毫不相幹,她便隻管放手做去,那些紛雜自有李世民擋著,一個字也落不到她這兒來。

某個休沐的清早,她自饜足的眠覺中醒轉時,忽然意識到,聖人之所以欽命了她來辦此事,並非全因她熟諳經營之道,深知商戶運作,亦非她能將鹽鐵策論說得頭頭是道,究其根本,隻怕還在於她無牽無掛,不涉身絲毫利益關聯,能將此事辦得真實幹淨。

頓覺聖心果然九轉曲折,滴水不漏,自此打心底地敬服,不覺事事留意,將帝王心術細細揣摩,遇事更是有意仿著他行事。

諸事都在往她預想鋪設好的方向順遂地行進,連得昭慶殿中一向與她擰頭倔腦的杏葉,也在不知不覺中順服了不少。

自去歲年末阿史那賀魯施狡計破了敦煌城之後,風靈曆經了大悲大慟、提心吊膽、顛沛流離、驚險危難等等諸多磨礪,她幾乎要不記得自己幾時順暢過,如今躲在這深宮之中,倒是得了一段安泰。

轉眼連懊熱酷暑也熬過了,至七夕時,仍是楊淑妃主持中饋,往宮內召進了不少年輕的夫人娘子,籌得了“流螢社”。

眾妃嬪宮婦初時得知風靈在民部操持之事,但凡母家有沾連的心底虛虧,皆遠著她,而今大局已然定下,稅商之策必行無疑,她們反倒逢迎上前,大有簇擁之意。

風靈有意避開,她無意奪了楊淑妃主辦的風頭,替自己樹敵。遂在七夕這日差了杏葉往安仁殿奉了金豆子一袋子,算是那“流螢社”的入社份子,倘或沒這袋子金豆子,隻恐有心之人挑唆指她而今矜貴,連楊淑妃起社都不肯予臉麵。

杏葉送了金豆子,向眾人道:“顧娘子身子不便,出不得門,又恐汙了七姐兒的供案,也隻得窩在昭慶殿了。”

她這般一說,眾人皆明白那意思,便是在說她正行葵水,不便外出。眾人自然也說不得什麽,俱是些高門貴女,自不好意思將那葵水一類的事說得太透,便未再糾纏下去。

楊淑妃略有疑心,也不好細問,隻吩咐杏葉好生服侍一類的話,便打發了她歸去。

杏葉回至昭慶殿將安仁殿的回應告知了風靈,得了風靈結結實實一頓誇。她亦自覺得了體麵,對風靈愈發言聽計從起來,隻將竹枝晾在了一旁。

風靈躲在昭慶殿悠然自得了沒多大功夫,便有人來見,外頭有宮婢阻攔的說話聲,亦有熟悉的嗓音在嚷:“你隻管進去回她,我便不信她不來見。”

一聽這聲音,風靈忙從胡榻上跳下,胡亂穿了鞋出屋子去迎,口裏笑道:“玉勒弘忽召見,我哪兒敢不應的。”

院外的玉勒圖孜亦笑出了聲,上前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滿意地點點頭:“我還當宮裏的人要將你養出許多肉來,倒未見你長多少,我還怕你養嬌了身子,再騎不動馬了。”

風靈攜了她的手往屋裏帶,玉勒圖孜卻半敞了她身上的薄鬥篷,向風靈展示了一下內裏。

風靈立時便彎了眼:“你竟能帶了這個進來……”

但見玉勒圖孜的薄錦鬥篷下藏了兩隻皮囊,不消說,風靈隻一眼便明白,那皮囊裏裝的定是酒水。她在宮中許久不曾沾過酒,每日送來的食案上也不見酒水的蹤跡,隻有那麽一兩回,陪著聖人飲過幾口新供上來的酒,也是淺嚐輒止。

正逢她還未用晚膳,忙命杏葉將屋後小廚裏她的食案端來,要與玉勒圖孜同案而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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