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傳

桃圻

第一百七十九章 鴻雁傳書

書名:風煙傳 作者:桃圻 字數:4301

二人相攜著進了屋,玉勒圖孜的眼中滿是好奇,停停頓頓地四處瞥眼。

待她在胡榻上坐定後,仍不住到處瞧,恰左右無人,她便問道:“這便是昭慶殿麽?聽聞這殿中夜間不安生……鬧鬼。”

“那你摸摸我的手,瞧我是活人還是女鬼?”風靈一把握住她擱在案上的手,將她唬得一愣,繼而撥開她的手去,兩人在胡榻上笑鬧作一團。

笑罷,玉勒圖孜正了正顏色,小心問道:“聖人為何要將你安置在昭慶殿?如今你在宮中可有了位份?還有你那……他該如何是好?”

風靈側耳聽了聽外頭的動靜,竹枝被她差去別處做活,杏葉去端食案尚未過來,她近旁向來不許宮婢圍繞,此刻殿內隻有她二人,她壓低了嗓音道:“聖人從未有過要將我納入宮苑的意思,現下我仍是宮中請來馴馬的。你可知道昭慶殿原先住著什麽人?”

玉勒圖孜連連點頭,“自是知曉,才覺古怪。”

“我私猜著聖人的心思,他……他好似總將我認作是那位早夭的公主。”

玉勒圖孜驚異地張了張口,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又連忙自掩了口:“都說你生得神似英華夫人,你若是聖人將你認作英華夫人倒還罷了,可那公主……”

屋外的簷廊下傳來一前一後兩人的腳步聲,風靈低聲快速道:“此間人多口雜,不說這些。一會兒酒也少吃些,我尚有要事托付。”

玉勒圖孜瞥了一眼自己好不容易藏進宮來的兩隻皮囊,嘟囔道:“隻這兩囊,便是想要吃到神誌不清,迷糊忘事,也甚難。”

話音一落,杏葉端著食案進來,身後果然就跟著竹枝。

竹枝臉上端著穩重的笑:“娘子有客,杏葉毛躁,怕顧不過來,奴婢來幫個手。”

風靈看著她親力親為地將食案布上,向她點頭一笑,“有勞竹枝姊姊。”

“娘子少見這般高興,須得盡歡才好。奴婢便在殿下候著,娘子若要叫,一聲便能過來。”言畢竹枝便自下了殿,果然恭順地彎腰侍立在側。

風靈與玉勒圖孜互望一眼,玉勒圖孜雖不諳那些彎彎繞繞的花腸子,卻也瞧得懂竹枝的意思,明著說是要在殿下伺候,實則便是要在一旁聽些壁角。她暗暗覺著好笑,這婢子瞧著機靈,實則卻是個蠢的,這點小心思連她尚瞞不過,如何能瞞過猴精猴精的風靈。

她抬手拔開酒囊上的塞子,替風靈滿斟了一盞,笑著舉杯:“還不曾恭賀過你左遷。”

風靈徑直端起杯盞,一仰頭便將一盞酒水倒入喉中。她稍稍一怔,本以為玉勒圖孜帶來的酒必定是葡萄釀這類的西域酒,卻不料入喉刺辣,帶著醇香的酒液竟是她最喜歡的五雲漿。

她感激地朝玉勒圖孜一笑,又吃了一盞,慢慢道:“你別是替魏國公府說項來的。”一壁說一壁伸手在案下輕捏了玉勒圖孜的手:“稅商之策乃聖人欽定下的國策,我不過是奉命行事,任何嫌都得避著。”

玉勒圖孜怔了一息,立時會意,有意揚起聲調道:“我哪裏管得著那些事,莫說魏國公府沒那私開邸店,暗中經營的事,縱然是有,往你這兒來說項有何用。”

風靈滿意地直點頭,說了幾聲“極是”,便撂開這話不提,同她說起了當年西疆種種。殿下的竹枝暗暗地將方才那一來一往的對話牢記於胸,第二日,這話便到了安仁殿暫且不提。

昭慶殿中二人對酌了一個時辰,玉勒圖孜意猶未盡卻已到了出宮時辰。

風靈朝殿下默立了一個多時辰的竹枝吩咐道:“玉勒弘忽酒氣上頭,你去後廚望望,務必整治一碗醒酒酸湯來。”

玉勒圖孜未覺有醉意,正奇怪,見竹枝自暗處款款走出,領命而去,她方醒悟,風靈定是有緊要的事托付。

果然,竹枝離殿,四下也無宮人服侍,風靈飛快地自幾案底下摸出紙硯等物:“你既能將酒囊自宮外帶進來,帶兩張紙片想來該是容易。而今除了玉勒弘忽,風靈再無可信之人,還求弘忽襄助。”

她胡亂加水研磨了幾下,舔筆在紙上草草寫道:桎梏深宮,迫不得已,日夜思念,惟城樓一望,待得大事定下,必當歸家。妾韌如蒲葦,望君心堅似磐石。

想了想,她又舉筆添了一句:聖人待風靈如己出骨血,阿延勿憂念,千萬自珍。

玉勒圖孜的目光一直凝在這幾行字上,目中盈潤,有熱熱的水汽滲出,抬頭卻見風靈極其難得地朝她羞澀一笑,這一笑撩得她心底更不好受。不必說,這張字紙定是要她想法子送至懷遠坊拂耽延的宅中了。

玉勒圖孜收藏紙張的當口,風靈已在寫第二張,卻隻簡簡單單的兩句:西疆巨賈,買賣規模,多與何人通商,凡能獲知,俱代為紀錄,妥帖收藏,以待後用,勿向第三人露一字,緊要切記。

這一張她卻未教玉勒圖孜瞧見,快手快腳地徑直封緘了起來交予她:“這一封,一同交予拂耽延,請他想法子替我傳去西州,予我那大管事佛奴。”

玉勒圖孜將那兩封書信貼身藏了,告慰她:“你便放下心,我定會替你傳到你情郎手中。”

她心中很是替風靈與拂耽延感懷,握了握她的手,眼眶子竟有些泛紅:“你若有難處,便教我知曉,我雖是個使不上力的,好歹也是焉耆的弘忽,總還有些臉麵在,能幫得多少算多少。”

風靈點著頭,心裏甚是感念玉勒圖孜雪中送炭的關切,她抓起身旁的空酒囊向她晃了晃:“玉勒弘忽相幫得已夠多了。待哪一日風靈重得了自在身,定要好好地請還玉勒弘忽這一頓酒。”

玉勒圖孜帶著紅紅的眼眶笑了起來:“我終有一日要離了此地回焉耆去的,介時咱們再痛飲一回。”

二人相顧一笑,皆於苦楚鬱悶中得了不少寬紓,正此時,大殿外腳步聲起,竹枝真端了醒酒的梅酪進來。

玉勒圖孜妝模作樣地吃了幾口,便起身辭別了風靈,回那“流螢社”去虛應交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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