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在這樣的情況之下，我聽到了四哥的聲音，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想極北的人站出來幫我說話。
要是被這些親戚知道了我是在喪葬公司上班，那肯定會在奶奶的靈前好好數落我，說我不孝，不爭氣，諸如此類的話，就算是在奶奶活著的時候，我都沒有提起過我的工作，奶奶問起，我也是說在外麵當司機，從未說過是在給喪葬團隊開車。
不隻是對親人，對朋友我也從未提起過，我在哪工作，在做什麽工作，我隻說是在當司機，甚至他們不問我，我都不會說的。
在我心目中，雖然覺得極北一群人很和諧，是個溫暖的大家庭，可我真沒覺得我這份職業是光榮的，甚至是都還沒承認這個職業，簡單來說，我隻是認可了這群人，認可了這群人做的事情，但沒有認可我這份職業。
“別逼他了，等他自己走吧。”我還想說會是什麽感人肺腑的話，沒想到還是這麽決絕。
在場的這麽多人，怎麽就沒有一個願意出來幫幫我。
就算看到了這一切，我還是無力做出改變，無力反抗，難不成我現在要站起來，高呼一聲，“不行，我要留下，我要送奶奶最後一程！”
這句話隻是堵在我胸口，一直沒有能夠開口說出來，我隻是握緊了拳頭，並站了起來。
“大伯，我送完奶奶就走，真的，我什麽都不要，長這麽大我都沒求過你們什麽事，就這件事，希望你們答應我。”
我還做著最後的掙紮。
“你是沒求過我們，那是因為你奶奶都幫你求了，該求的不該求的，都求了！”二伯的情緒很是激動。
“你怎麽也不想想，你奶奶對你付出了這麽多，你做了什麽，讀書的時候就算了，這下工作了，又回來看望過幾次，甚至是中秋節你都沒回來，虧你奶奶還老是說你孝順孝順，你孝順到天上去了你是！”
他們怎麽也不想想，我自從出了學校，就跟那醫院結下了不解之緣，我能有什麽辦法。
當然，我承認，一有空閑時間，我寧願躺在房間裏玩手機，我也不願意回家，這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二哥，別跟他廢話了，這樣的渣渣，聽不進人話的，說這麽多隻是白白浪費口水。”
三伯也橫插一腳。
“你走吧白生，走啊！”二娘拉住二伯，還在喊著我走。
行吧，這些人是執意不讓我留在這裏了。
我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想給奶奶磕個頭。
“都說了那不是你的奶奶，你給我起來！你不配！”二伯氣勢洶洶的就要衝過來。
“老二不要激動，由他去吧。”大伯阻止了二伯。
我的意給奶奶磕完這個頭。
“奶奶，孫兒不孝，連最後一程都不能送送您，這一走恐怕是沒有回來的一天了，希望您能往生淨土，下輩子，不要再碰上我這樣不孝的孫子！”
我毅然的站起身，就想走了。
走哪去，我哪都不想去，又哪都想去，不過我更想去一個有家人的地方，至少不會這樣，孤零零的一個人。
“白生。”吳筌突然出聲了。
我偏著頭，停下來，正看著吳筌把桌上的東西擺放好，手裏還拿著一疊紙。
隻見他將紙點燃，在奶奶的遺照前一揮，燃燒著的黃紙就被他丟在地上的火盆裏。
本來應該變成一團灰燼的紙，雖然已經燒的快沒了，也沒有風，那還紅著的紙就從盆子裏飄了出來，落在了我腳邊，還在跳動著。
“老媽，老媽顯靈了！”三伯大叫一聲，然後那個紙就靜止不動了。
這會是奶奶的靈魂還在？
我的眼裏再次被淚水填滿，被我壓了回去，男子漢大丈夫，怎麽可以一直哭哭啼啼，奶奶可是期望我長大的。
看著這漆黑的棺材，我不禁伸出我的手，摸了上去。
“奶奶，您還看著我吧，肯定在什麽地方看著我們的吧。”
為什麽我時不時會看到鬼魂，但現在，我很急切的想要看到奶奶，可是怎麽現在就看不到了，我是多希望能看到奶奶，再看到奶奶一眼。
“唉，看來媽也希望你留下，白生，你就把你奶奶送上山了再走吧。”大伯歎了口氣，緩緩開口。
“葬禮這些允許你參加，也允許你跪拜，隻是，你還是不能算在孝孫裏麵，因為你不是我們王家人。”
“怎麽樣，老二老三，還有五妹六妹，你們認為這個決定如何。”
大伯一開口，顯然大家都是認同的。
“既然大哥都決定了，那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反正這白生，我是不會認他，不寫家譜裏好。”二伯把袖子放下去，拍了拍他圓鼓鼓的肚子。
就因為我的姓是外姓，不是奶奶的孫子，更不是外孫子。
“白生你接受不接受。”大伯還公平的問了我一句。
我點了點頭。
“他敢不接受，不接受就滾！”三伯也是情緒激動，“誰都不稀罕他。”
“死爹死媽，現在唯一的奶奶也死了，一看就是不吉利的人，在哪哪倒黴，晦氣。”三娘叉著腰，我沒見過她幾麵，印象中是個瘦子，現在感覺胖了很多，好像聽奶奶說過，她生了第二個孩子，都四十多的人了，奶奶還很擔心來著，看來是很平安。
“哼，就是，要不是他，奶奶才不會死的這麽早呢，我還想給祖母看我新學的畫呢。”
說話的，是大伯的孫子，都六歲了，長的俊俏，很聰明，他出生那會兒，我才高中，這一晃眼，再見都這麽大了。
我不禁笑了笑。
就算奶奶沒有我這個不孝的孫兒，王家也不會絕後，要是奶奶能壽終正寢，也算得上是子孫滿堂，能安心了。
我也不想聽這些惡言惡語，大人就算了，連跟我同輩，甚至矮我一輩的都敢站出來數落我指責我。
我這可真是成了眾矢之的，不過又能如何，在這個家裏，從小失去父母的我，一直被奶奶護著，而現在奶奶一死，我就被推開了出去，隻是個外人而已。
更何況在他們眼裏，我還是個作惡多端的人，有罪的人。
我之所以現在還能留在這裏，還是因為奶奶，因為奶奶顯靈了不是嗎？
事到如今，哪怕是已經死了，還是用這種方式保護我幫助我不是嗎？
“嗬，老板還在這，你想去哪。”吳筌冷冰冰的丟我一句，“幹活。”
四哥他們也是朝我招了招手。
我不禁苦笑，他們可真會安慰人的，都知道我處在悲傷中，還這樣使喚我。
這也算給奶奶做些身後事吧，我望了一眼桌上的遺照。
奶奶的笑，還是那麽慈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