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雲蓁沉入自己的思緒中之際,到底這安瑞王府裏頭的護衛也是趕了來。
雲蓁是被如雪尋到的。
雲蓁一動不動的模樣,險些嚇著如雪,這位丫鬟上上下下的檢查了一番,發覺雲蓁身上並未有明顯的傷痕,方才鬆了一口氣。
“無雙姑娘,王爺有請。”
雲蓁抬眸眼見這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些的丫鬟,明明受了不小的驚嚇,卻還要定神努力安撫自己,她眸光微微一閃,瞧著如雪,不管是出於什麽心態,感覺到如雪乃是當真擔憂自己,雲蓁心頭不由浮出一絲暖意,柔聲開口道。
“無妨。”
如雪微微一怔,似乎不曾想到雲蓁竟是還反過來安慰自己,她唇角勉強擠出來的那個笑容卻是再也掛不住了,隻是點了點頭,並未說些什麽。
到底是年紀小些,心性還未完全凝練,不過短短的一個對視,雲蓁便清晰的從那雙瞳孔之中尋出絲不安來。
像是印證著雲蓁的揣度一般,如雪緊張忙慌的扶著雲蓁的手臂,引著她入廳堂裏頭。
先前事故發生突然,如雪還在廳堂內不曾出來,待到反應過來之時,安瑞王已然逼近了來,如雪下意識便躲進了內堂,故而,並未受傷,隻是受了些驚嚇罷了。
但是,這廳堂內站著的不少還處於怔愣狀態的丫鬟,便沒有這般幸運了。
雲蓁一踏入這廳堂,便嗅到了一絲交錯難名的味道,那味道乃是由幾種氣味交雜,其中最為明顯的,乃是血腥味。
雲蓁眼角餘光不由瞥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一名男子身上。
隻是她不過匆匆一瞥,那名男子便已然被飛速趕來的人用架子給抬了出去。
僅僅留下的一灘血跡,也被人迅速的抹去了。
這安瑞王府的其餘不說,倒是處理這些後事,處置的十分幹淨。
不過眨眼的功夫,若非是這廳堂內還飄蕩著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道,哪裏瞧得出,這裏死過人,死的還不是一個兩個。
不僅是雲蓁注意到了,雲蓁的目光還未從哪些人身上收回來。
便感覺到如雪扶著自己的手臂,有著細微的抖動著。
雲蓁眉頭微微一蹙。
賊人已然被盡數清理幹淨,但也有一兩個借著場麵混亂,已然逃了出去。
但是先前場麵到底是混亂,再加上那些人乃是有備而來,身上穿著的乃是安瑞王府的服飾,用來混淆視聽,故而,這一時便犯了難。
“滾。”
雲蓁迅速將目光投擲了過去,卻發現乃是先前還坐在主位上讓人包紮的安瑞王已然氣得站了起來。
一腳將底下的那名男子踹翻,怒不可遏道。
“你這管事到底是如何當的?混進一個兩個便也就罷了,竟是還混進了這麽多。”
處於暴怒狀態的安瑞王也無人敢攔,李管事也知曉這事情要是深究起來,自己是難辭其咎,麵對安瑞王發火,也不敢開口辯駁上一句。
隻得爬起來,繼續跪在安瑞王腳下。
“本王倒是不知,這王府的管事如此好當?”安瑞王怒極反笑。“今兒個好在乃是青天白日,要是夜裏,本王何事被人摸進來抹了脖子,這賊子怕是也不知是出自哪的吧?”
“王爺息怒。”李管事好似被安瑞王這話駭的飛了七魂六魄,忙攀到安瑞王腳下。“王爺,此事乃是小人管理不當,小人自當領罰,可王爺您乃是萬金之軀,萬不可說這些晦氣話,以免沾上了晦氣。”
“晦氣?”安瑞王似乎被這話給逗笑了,冷笑一聲道。“本王頭頂隨時懸著一柄刀,這叫本王夜裏如何安寢?”
“還怕沾染什麽晦氣?”
李管事被安瑞王堵得無話可說,隻得蔫了一般接受安瑞王的斥罵。
安瑞王畢竟是會武,身形矯健,隻是躲閃之間鬢發略略有些散亂罷了,手臂上的傷口也不大,至多休養一段時間理當會好了。
但一旁的陳羽王卻甚是狼狽了,他原本體型偏胖,也就會些三腳貓的功夫,他身上便難免大大小小的受了不少的傷,此刻用於束發的玉冠早就不知落到何處去了,披散著滿頭黑發,為了躲避那些刺客,身上原本略顯寬大的袍子,此刻也左一道口子右一道口子。
哪裏有剛剛見的,隱隱透出一股仙氣的男子味道。
“本王倒是無礙,你瞧瞧皇弟都成了什麽模樣?”安瑞王雙眸一瞪。“若是皇弟出了什麽岔子,你全家有幾條命都不夠賠。”
李管事聽到這裏,身子都不住顫抖起來,似乎是當真被安瑞王這幾句話嚇懵了一般。
原本立於一旁的雲蓁聽到安瑞王這話,不由靜靜的抬眸,瞧向了坐在一旁側坐的陳羽王身上轉了一圈。
陳玉王身上有著大大小小不少傷口,此刻正任由一旁的醫者處置著,聽到安瑞王這話,方才絲絲兩聲,抬頭向著暴露的安瑞王瞧了過去,好似並未聽懂安瑞王這話中的深意一般。
眸光不過在地上坐著的李管事身上停留了一瞬間,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
那李管事好似注意到了陳玉王的目光,抬起頭向著陳玉王瞧過來一眼,便忙撲到陳玉王腳下,嘭嘭給陳玉王磕起頭來。“乃是小人管理不當,還望王爺莫要氣惱,小人賤命一條,連王爺的一根手指頭也比不得,還望王爺放過小人的家人才是。”
陳玉王好似不曾想到自己還未開口,這李管事便猶如是打蛇上棍似得,撲到自己腳下痛哭流涕,猶豫了片刻,抬起頭瞧了安瑞王一眼。
安瑞王卻不等陳玉王開口,便冷笑一聲。
“這可不是什麽小過失,若是我府裏頭的那些侍衛再晚來一些,四弟你不曉得要被傷成了什麽模樣。”安瑞王眉頭倒豎,上前幾步,斥罵道。“你這刁奴。”
“莫要以為有陳玉王替你求情,我便會輕饒了你。”
那李管事聽到這話,磕頭的動作都不帶停頓,額頭接觸地麵,發出嘭嘭的聲線,聽得旁人頭皮發麻。
雲蓁眉梢微微一揚,眸底浮出的古怪神色,卻是在旁人注意到之前,飛速的便沉澱了下去。
她冷笑一聲,大抵是明白,安瑞王搞上這麽一出到底是為了什麽。
瞧到這裏,她已經能夠大抵猜測出,這接下來,乃是個什麽發展了。
怕是,瞧著陳玉王那模樣,十有八九要給那李管事求情了。
果不其然,也不知到底是陳玉王未曾深想,還是被李管事那磕頭的狠勁兒給弄的於心不忍,他待到那醫者給自己包紮完畢之後,讓醫者退到了一旁,猶豫著開口求情道。
“皇兄,我到底未曾出什麽好歹,這李管事好似跟著皇兄也有不斷的時日了,這麽多年下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陳玉王頓了頓,好似在斟酌用詞一般。
聽到這話,安瑞王方才對陳玉王甚是無奈一般,抬眸瞧了陳玉王一眼。“皇弟怎的如此心軟。”
他抬起一腳,踹在了李管事的背脊上,冷哼道。“今兒也就是陳玉王心軟,要是換做旁人,你九族都不夠誅的。”
那李管事聽到這裏,倒是麵上神色一喜,慌忙跪倒在陳玉王腳下連連致謝。
“多謝王爺大恩大德。”
“多謝王爺大恩大德。”
陳玉王的目光在李管事青紫已然滲出血色的額頭上瞧了一眼,而後不由點了點頭,擺了擺手,倒是也未曾說些什麽。
“還不滾下去?”
安瑞王斥罵一聲。“礙眼的家夥。”
那李管事如蒙大赦,忙慌裏慌張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向外頭退去。
他先前是為了活命,乃是用了狠勁的。
現下磕頭磕的有些暈眩,用了不少力氣方才止住了自己的腳步,勉力穩住了身形退了出去。
他路過之時,雲蓁抬眸瞧了一眼,瞥見李管事的額頭上已然滲出了血色,還有一道血痕從他的額角滑落,加上他此刻的表情,瞧來甚有幾分猙獰。
李管事似乎也察覺到了雲蓁投擲過來的目光,他飛速的與雲蓁對視了一眼,眼底的陰霾與詭譎甚至還未來得及收斂。
被雲蓁瞧了個正著,雲蓁橫豎琢磨著,這陳玉王莫不是被豬油蒙了心?
對著這樣猙獰的一張臉,也能勉力的鬆口?
這陳玉王到底是真蠢,還是裝傻?
李管事好似也未曾將與如雪站在一處的雲蓁看在眼底,飛快便退了出去。
雲蓁還是他讓人從外頭尋來的,他自然是知曉雲蓁到底是誰,他又是安瑞王的心腹,自然是明白,雲蓁在安瑞王的計劃之中到底是處於什麽個狀態。
故而也並未在意雲蓁的目光。
“倒是讓四皇弟受驚了。”安瑞王也不等李管事退出去,便擺了擺手讓人呈上茶水,親自給陳玉王斟茶。
安瑞王傷的不深,但是他這包紮的卻看起來甚是嚴重,陳玉王眼見安瑞王伸手給自己倒茶,忙伸手製止道。
“皇兄也有傷在身,還是小心些罷。”
安瑞王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又不是女子,如何又如此嬌氣?”
安瑞王的目光在陳玉王的身上轉了一圈,關切道。“倒是皇弟,切記好生休養。”
說著說著,安瑞王的麵上不由浮出了一絲慚愧之色。“倒是皇兄無能,不知這到底是哪處來的刺客,竟是平白讓皇弟受了如此波及。”
提起這茬,陳玉王的麵容不由有些收斂,瞧著安瑞王,下意識環視了廳堂內一圈。
安瑞王經由陳玉王提示,好似方才想起這乃是何處,不由略帶歉意的笑了笑,開口道。“今兒也讓皇弟受驚了。”
“今兒這事,我決不可姑息。”安瑞王麵容一沉。“這府內事務繁忙,皇兄便不送皇弟。”
“改明兒,待到皇兄將一切查明,再上門請罪。”
“皇弟你瞧如何?”
瞧著安瑞王三言兩語便將陳玉王給哄走。
雲蓁眉梢微微一勾,心中一動。
便發覺了安瑞王將目光投擲在了自己的身上,便當即知曉,這安瑞王將注意打到了自己身上了。
至於打的什麽算盤,那便有待考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