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貫手中軟劍使的活靈活現,不到片刻的功夫,那個被褥便被他用力劈開,隻是還不待他再進一步。
一直以來他賴於生存的直覺再一次拯救了他,他隻感覺背脊一陣發涼,身形一晃,便想退開。
隻是沒想,他到底是晚了一些,他後背一痛。
疼痛感傳來的同時,柳貫聽到了女子略顯倉惶與悲涼的聲音。
好似帶著濃烈的恨意般。“竟當真是你。”
柳貫神思恍惚,好在身子在長久的訓練下頭已然養成了習慣,身形疾掠而出,就算是背後的傷口撞上了櫃台,他都沒有半分的疼痛感,不可置信的瞧著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子。
“你怎麽。”
在這幾個字說出的那個瞬間,柳貫便下意識噤了聲。
看來王爺倒是當真沒有說錯,那位泠國新皇與輕凰郡主果然是姐弟情深,就連這素來為了泠國皇室訓練的隱衛,竟是都送給了輕凰郡主,隻為了保護她的安危。
雖說原先王爺就曾告訴過自己,輕凰郡主身側,可能有隱衛。
但是,柳貫萬萬不曾想到,身為執掌隱衛的十七,會跟在輕凰郡主的身側。
柳貫的麵容掩蓋在黑布之下,故而琉璃根本瞧不見他的神色。
根本不清楚,柳貫此刻到底是個什麽表情。
就在剛才的一瞬間,柳貫眸底泛出的那一層漣漪,已然被他飛速的給壓了下去。
琉璃吞咽了一下口水,那雙瞧著柳貫的眸子裏頭帶著十分複雜的神色。
他一向是這樣,所有的情緒,都收斂的極好,這十七人之中,救數他最為能控製自己,不論麵對什麽情景,都顯得十分冷靜。
否則,按照武力,這頭領,都輪不到他來當。
“為什麽?”
柳貫一時之間,竟是不敢去看琉璃的眸子,裏頭到底盈滿了什麽。
“為什麽?”琉璃緊緊攥著手中的銀色軟劍,若是細看,她手中的銀色軟劍,與柳貫手中的軟劍乃是一對,她與柳貫從小一同長大與訓練,就算是柳貫掩蓋住了麵容,她又怎會分辨不出他?
這柄軟劍,還是柳貫送與她的。
作為隱衛之中最為年幼的孩子,琉璃自幼便是個不肯叫苦與討糖的孩子,一切都喜歡自己扛著。
自幼,柳貫便十分疼惜她,悉心教導她。
之前,她都萬萬不曾想到,他們兩個會有兵戎相見的一天。
柳貫雖說早有打算,但是萬萬不曾想到,竟是會在這樣一個地點,兩人會撞上。
他原本就是為了避開琉璃,方才在選擇背叛之後,聽從皇甫珩的安排,提前到了南唐,獲取皇甫霖的信任,跟在了皇甫霖身側。
若非此次無可奈何,皇甫珩是萬萬不會挪用柳貫這枚棋子。
柳貫的喉口像是被灌了鉛般,沉重的讓他根本吐不出一個字來。
“我。”
“為什麽?”琉璃雙眸發紅,手指捏的發白,她想來疼惜手中的這柄軟劍,今日受了如此刺激之下,她陡然冷笑一聲,將手中的軟劍擲了出去。
因為夾雜著怒氣,那柄軟劍強行被她擲了出去。
“還你。”
柳貫的目光瞧著那柄軟劍砸到了自己的腳下,聽在耳中,便好似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一般,讓他有一瞬間的發悶。
用來遮蓋麵龐的黑布,好似險些讓他喘不過氣來般。
“你我恩斷義絕。”
琉璃旋即從袖間摸出了一柄匕首,赤紅著一雙眸子,便向著柳貫撲去。
柳貫鮮明的喉結,不住上下滾動,瞧著琉璃這等模樣,卻是半晌呐呐說不上話。
柳貫原本在隱衛之中便隻擔當著一個頭腦,智囊般的人物,出眾的不是武力,但到底年紀比琉璃要大上些,也就與琉璃不相上下,隻是因為琉璃十分憤恨之下的爆發,再加上他根本無心戀戰,故而被琉璃逼得他連連後退。
“十....”
柳貫到底是年紀大上琉璃不少,眼見琉璃已然殺紅眼,若是再任由下去,怕是當真會被琉璃生生擒住。
柳貫深吸了一口氣。“琉璃。”
“你不要叫我。”琉璃赤紅著一雙眸子,死死盯著。“這個名字,我日後也不會再用了。”
柳貫微微一怔,手臂便琉璃刺了一刀。
琉璃乃是他給她取的名字。
胸口的憋悶讓柳貫險些透不過氣來,身上的疼痛好似也不是那般濃烈了。
他不斷閃避著,聽著琉璃不斷的開口詢問他為什麽,他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
為什麽?
他也想知曉,為什麽。
一切落到這個地步,為了什麽?
“為了活著。”他聽到自己十分冷靜,異常冷靜的吐出這四個字。
琉璃下一句話便好似將他直接打入地獄般。“若是代價乃是背信棄義,那我情願你死了。”
“老六他死了!”
“這一切,都是你設計造成的罷?”
琉璃的這些文化,柳貫發覺自己一個都答不上來。
就在他精神略略有些恍惚之際,他聽到了一群衝上前來的腳步聲。
柳貫瞬間便清醒了過來,眼見琉璃還在不斷糾纏著自己,他眸底浮出一抹一忍,手下翻轉,將琉璃逼退一步,衝到外間,從外間的窗台直接從三樓躍了出去。
在他躍下的那個瞬間,他聽到一聲極輕的啜泣。
他幾番借力,一腳踏在了馬廄棚頂,引起了下頭的一陣騷亂。
下意識回眸望過去。
伴隨著狹長的寒芒直射而來。
柳貫仰頭與琉璃正好對視上,她眼角的淚珠一滴滴順勢而下,但是她卻倔強著的不肯挪開視線。
柳貫下意識伸手去接,那柄俯衝而下的軟劍被他死死握在掌心,幾乎嵌入了他的掌心之中。
鮮紅的血珠順著銀色軟劍滴滴滑落,落在草棚之上。
“快逃!”
“快走!”
黑衣人一擁而上,不知是何人拉了柳貫一把,柳貫身形一晃,最後深深的看了琉璃一眼。
轉身堙沒進了黑暗之中。
原先依靠著滿地打滾與那人周旋的茹姨,在柳貫破窗而出的那個瞬間,便猛地暴起,將那人給直接擒下,幹脆利落的將那人下巴卸下了,以防男子咬下齒縫之間的毒藥自盡。
方才將目光投擲在了一動不動的琉璃身上。
到底不是十七八歲的姑娘了,琉璃閉了閉眼,強行壓下腹中的那股子酸楚,轉過身子。
這泠國使團之中,郡主不在,一切便要交由給自己支撐下去了。
冷著一張臉。“處置好這裏的一切之後,給郡主送出消息。”
“就說,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小九原先就是因為嚐試著與雲蓁等人聯係,方才被柳貫察覺出了他的存在,暴露了他的行蹤,若非是小九尚存幾分警覺,救了他。
他怕是萬萬支撐不下來,等琉璃救援。
自打知曉了柳貫的存在,這潛藏在南唐之中的暗線,自然是需要撤走整頓的。
故而現下,就算是再如何傳遞消息,隻要小心些,也不懼柳貫會截下信件。
柳貫隻是領頭兵罷了。
而接下來,好戲方才拉開序幕。
.....
正如琉璃猜測的那般,柳貫現下身上負傷,甩掉了身後追兵之後,便立刻向著陳景王發去了消息,確認了原先陳景王揣度輕凰郡主隱藏在泠國使團之中的消息。
“王爺。”信鴿落下的那刻,立馬有人將捆綁在信鴿腳上的信件取送到了陳景王手中。
陳景王默不作聲的攤開,裏頭隻有一句簡略的話。
男子瞧著陳景王竟是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之中,猶豫著開口道。“王爺?”
這一聲好似將陳景王的神智給拉了回來。
他眼睜睜的瞧著那火苗飛速篡的老高,吞噬掉他手中單薄的紙張。
雖說一切乃是在自己的揣測之中,陳景王卻總歸覺著自己好似遺漏了什麽。
輕凰來南唐走了這一趟,隻是使了些小手段,挑撥自己與父皇的關係?
就如此容易的便撤走了?
“王爺,怎的?”在男子開口詢問的那個瞬間,陳景王的目光陡然一亮,開口道。
“她怎可能如此容易便離去?”
雲蓁走這一遭萬不可如此容易便撤走,現下既然已然撤走,那麽想必是埋了一個更深的陷阱。
“王爺是懷疑,輕凰郡主並未離開?”
皇甫珩搖了搖頭,下意識在房間內踱了幾步,陡然目光下移,挪動到了自己的腳麵上。
目光一沉。
他好似,明白了些什麽。“其餘幾個王爺,這兩日可有何異動?”
在陳景王收到消息的同一時刻。
泠國內的暗線也收到了琉璃他們傳遞回來的消息。
半刻功夫後,雲蓁便站在窗台,瞧了一場漫天盛開的煙火。
“也不知是哪家有何喜事,竟是擺出這般大的架勢。”雲蓁聽到侍候著趙沁繡的丫鬟,如此揣度。
而趙沁繡就站在雲蓁身後,眸底映襯著這碩大的煙火,低喃道。
“開始了。”
雲蓁緩緩轉過身子,正好撞進趙沁繡那倒映著煙火的眸子,那眸底盈滿著,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東西。
雲蓁緩緩歎出一口氣。
“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丫鬟站的有些遠,故而並未聽見雲蓁與趙沁繡到底是在交流什麽。
再加上煙火陡然炸裂的喧囂,將丫鬟的注意力盡數都吸引了過去,一時也忘了去琢磨,其中到底有何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