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桐的眼睛是她見過的最美的眼睛。
但是想到她麵紗下的傷痕,謹媽媽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帶著一絲心疼。
墨菊將早膳都擺上桌,一邊暗暗用眼神往屋內掃了掃。
錦桐走過去坐下來,夾了一筷子玲瓏蝦餃放在碟子裏,見墨菊還站在一旁侍候著,便道:“都下去吧,不必都侍候在這兒”
幾個丫鬟都福身出去了,隻剩下琥珀侍候著,淡芝出去之前,還順道把門關了起來。
墨菊看了她一眼,笑問:“怎麽還把門關上了?”
淡芝平靜道:“屋子裏燒著炭爐,關上門暖和一點”
“可是謹媽媽說屋子太封閉燒炭對身體不好啊,還是把門開了吧”
淡芝搖頭道:“不必,琥珀在裏麵會開窗的”
說完,也不理會墨菊了,徑直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墨菊眸底閃過一絲暗芒,她看了緊閉的木門一眼,姑娘屋子裏,果然有問題。
飛鶴院,內屋
老夫人正跪在蒲團上念佛經,大丫鬟綠纓進來道:“老夫人,東宣侯夫人來了”
老夫人手裏轉動的佛珠一滯,然後抬起了手,趙媽媽連忙將她扶起來。
“讓大太太去二門迎接,再去把侯爺叫來”
綠纓福了福身,又跑出去了。
侯爺在外院書房,丫鬟去稟告,他就來飛鶴院了。
過了約摸半盞茶的時間,大太太便跟東宣侯夫人邁步進正堂,她給老太太行了禮,又見過定遠侯。
老夫人笑著請她落座,吩咐丫鬟上茶。
茶是極品好茶,是前段時間皇上賞賜給侯爺的峒山雲霧,隻有三兩,侯爺勻了二兩過來給老夫人。
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然而東宣侯夫人根本沒有多少心思去誇讚茶有多好喝,她苦笑道:“老太太,您就是給我喝瓊漿玉露泡的茶,我也察覺不到什麽滋味兒,我跟您老實說了吧,犬子自幼就與我閨中好友的女兒訂了娃娃親,雙方也交換過信物的,偏偏昨兒出現了那樣的紕漏,我也知道府上姑娘不是故意的,犬子性子仗義,見到姑娘有難就上前幫忙,本是極好的事,沒想到那賊人竟然會對一個姑娘家下這種齷蹉的手段,最終......”
東宣侯夫人輕歎了一口氣,“現在事情已經出了,我也不想委屈了府上四姑娘,可是婚約在身,昨兒一出事,我就火急火燎地去親家那邊商議了,看能不能給府上四姑娘一個平妻的身份,親家不同意,畢竟定親的姑娘是親家主母唯一的女兒,那邊也不願女兒受委屈,我也兩邊不是人,您看這......”
大太太輕啜茶水,聽得嘴角微微勾起。
東宣侯夫人話裏的意思,是東宣侯世子那門親事自小就定下了,直到現在,耽擱人家姑娘這麽久,東宣侯府不可能做出退婚的事,平妻親家又不同意,就隻能委屈蘇錦瀾做妾了。
再者人家那邊嫁的是唯一的嫡女,結果還沒嫁過去,東宣侯世子就娶了一個庶出做平妻,這不是侮辱欺負人家姑娘麽,人家是尊貴的嫡出,卻要跟一個庶出平起平坐。
再者,東宣侯夫人也已經先發製人了,出事後,馬上就去親家商議,給足了侯府麵子和裏子,可是偏偏親家不同意,這麵子裏子她是想送也送不起啊。
她懂事也看中蘇錦瀾,但凡事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嫡庶有別吧,本來她兒子就是無辜被卷進來的,是她兒子心地善良,好心救人結果卻搭上了自己的終身幸福,本來就夠委屈了。
現在她懂事,人家親家不同意,他們東宣侯府是夾在兩邊不是人,更加委屈了,侯府要是再強求個嫡妻或平妻,可就過分了。
大太太瞄了東宣侯夫人一眼,不愧是在東宣侯府管家十幾年的當家主母,果真是不同凡響,這心機,這手段,叫人心服口服。
反正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正妻沒有,平妻也沒有,隻有一個貴妾的名分,侯府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不過是一個庶出的女兒,嫁給東宣侯世子,能有一個貴妾的身份都已經是走狗屎運了好不好。
偏偏這些話,人家東宣侯夫人說得委婉動聽。
人家東宣侯府也委屈啊,根本就是無辜受牽連,如果不是侯府得罪了人,人家又怎麽會派人刺殺侯府的姑娘,她家兒子又怎麽會出手救人,不救人哪裏會有後麵的這麽多事。
話說到這個份上,老夫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辯駁了,人家東宣侯府已經盡力了啊,不懂事的是親家,其實人家親家不同意也情有可原,這種事擱誰身上都不會高興,更何況之間還夾著嫡庶之別的身份。
若蘇錦瀾是嫡出,她還可以強硬要求,但蘇錦瀾的庶出啊。
可是堂堂侯府女兒給人做妾,說出去臉上無光啊,老夫人是想跟東宣侯府聯姻,可那前提得是蘇錦瀾能夠做東宣侯世子的平妻吧,蘇錦瀾身份有瑕疵,正妻她不敢奢望,但現在鬧到隻能做妾,即便是貴妾也依舊是妾啊,這樣的結果,她寧願蘇錦瀾嫁的是東宣侯府庶出的少爺,那樣還可以做嫡妻。
老夫人手裏的佛珠轉動得飛快,蘇錦瀾去給人做妾,侯府臉上無光,她是一百個不願意看到這種事情發生的。
大太太坐在侯爺身旁,也不出聲,反正不是她親生女兒,她並不關心。
想到蘇錦瀾耍心機謀手段,最終卻成了一個妾,大太太眸底滿是嘲諷。
東宣侯夫人端起茶盞開始喝茶了,該說的她都說了,態度也擺明了,接下來,就看侯府的意思了,反正最終結果也就那樣,改不了多少的。
正堂內,一時間,陷入了靜謐之中。
聽梅院
東宣侯夫人來侯府的事,早就一陣風似的刮遍了侯府的每一個角落了,東宣侯夫人來侯府做什麽,大家心知肚明,紫兒是哪裏有熱鬧就喜歡往哪裏鑽的性子,一聽說東宣侯夫人來了,她立刻就跑去飛鶴院看熱鬧了,直到這會兒都還沒回來。
錦桐坐在屋子裏繡屏風,墨菊進來將冷了的茶水端下去換掉,錦桐抬眸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