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煙霧從窗格子上斜斜射過來的陽光裏彌漫了出來,很嗆鼻子。
程恪吸了一口氣,也沒說什麽,更沒有躲,隻是原地坐在那裏,托著腮,盯著自己的影子。
因為陽光黯淡,那團影子也淡淡的,他就算沒張嘴,我也知道他在想什麽:“死了也好。”
我心頭一震,他明明,還隻是個孩子!
“劈劈啪啪……”窗格子本來就是木頭做的,秋冬時候又天幹物燥,那門口居然被煙熏黑了,被火點著了,燒了起來!
一股子火苗竄過來,本來凍的發抖的程恪,終於暖和了起來,那些火苗映紅了他好看的臉龐,大眼睛閃爍的像是星辰一樣。
我知道,這是早就發生過的事情,可是,我的心還是狠狠的提了起來,程恪那個樣子,根本就是生無可戀,那這場火……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熱,終於,那窗格子坍塌下來了,熊熊的火焰之中,傳來了剛才那兩個孩子的嬉笑聲。
那些聲音,像是被火勢烤幹了,聽上去,也虛無縹緲的變了形:“看他這下怎麽辦……”
“他不是挺有能耐的嗎?有本事就趕緊使出來……”
眼前的視線模糊成了一片,忽然一個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程恪,跟我走!”
在那些嘈雜之中,隻有那個聲音,是十分清楚的!
而且……那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不是菖蒲的!
“陸蕎!”忽然一雙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手,我一下子就從那個幻境之中掙脫出來了,睜開眼睛,程恪正在我麵前。
是現在的程恪。
他望著我,說道:“那些記憶很痛,不希望你也陪著我感受。”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可是……”
“我會自己努力想起來的。”程恪將我的手團在了手心裏麵,說道:“這裏沒什麽好看的,往回走吧。”
我很想問問那兩個孩子的事情,也想問問火燒起來之後的事情,可是程恪,似乎再也不願意回憶了,同時,他滿臉的那個懷念,也變成了淡然。
原來,他心上,有過這麽多的痛,難怪之前的記憶,他總是不願意想起來……
如果他是這樣長大的,那他再對人情冷淡,再是個手下不容情,忽然也一下子是有了道理。
“程恪……”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那些人,也全死了。”程恪說道:“既然跟長生並沒有關係,那多想也沒用處。”
那像是一個個陳年的傷疤,看見了,總能想起了那份疼。
過了思過房,我留心到了,那門窗上麵的木料,跟室內的木料色澤和質地全是不一樣的,果然,外側曾經被燒過,這是後來才補上的。
程恪卻一眼也沒看。
“你餓不餓?”程恪帶著我走到了一個小房子旁邊,像是想起了什麽來:“吃點東西吧。”
我側頭看見那是個廚房,裏麵還擱著油鹽醬醋。 看來這個地方應該還是跟以前一樣,是一個家族一起吃大鍋飯的。
說實話,現在還真是沒有胃口,但今天也確實沒吃什麽東西,隻覺得胃裏發酸,就點點頭,說道:“我先做,你叫羅蔚藍來,咱們一起吃。”
“羅蔚藍一定吃不下, 這個土灶你應該也不會用,我來吧,就當……”程恪薄唇一勾:“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這幾個字,簡直鋒利的像是刀刃一樣,就連本來毫無關聯的我,也猛地疼了一下。
我愣愣的看著程恪熟稔的收拾了柴火,點上了灶,心裏隻是不可思議,他那樣的一個人,會幹這種事情?
總覺得,他氣勢懾人的像是個王公貴族一樣,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我也進了廚房,坐在了陳舊的八仙桌上,托著腮看著他。
他瘦削的背影就算是在廚房裏麵,也是瀟灑而從容不迫,非常的……迷人。
以前跟我爸我媽看電視,電視裏麵的雞精廣告說:“男人,下廚的時候最迷人!”
播到了這裏的時候,我媽就看了我爸一眼。
我爸見狀,趕緊說道:“陸蕎,你可別信那個,那是純屬放屁,娘炮才下廚,當個真正的大老爺們,責任就是張嘴吃飯,挑剔挑剔味道。”
我媽則說:“別聽你爸胡說,男人當然是在照顧女人的時候最迷人,他追我的時候,包餃子剁餡啪啪的,這才打動了你媽的芳心。看現在,哼。”
“我現在怎麽啦?”我爸虎眼一瞪:“對了,陸蕎,說起來,最近還是沒人追你嗎?管他下廚不下廚呢,有就行……”
“爸媽,咱們來進行下一話題……”
想到這裏, 莫名其妙的我就笑了,他們兩個現在旅遊回來,四處找不到我,肯定要問姥爺,可是……想到這裏,我心裏又別扭了起來,他們兩口子盼來盼去,盼到了一個死了的女婿……
手放在了那個陳舊的發黑的桌麵上,看見那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桌麵上,居然模模糊糊的能倒映出來了我的影子。
觸手一摸那滑溜溜的桌麵,忽然,像是打開了一扇門一樣,又能看到了程恪的記憶。
他,也曾經在這個八仙桌上吃過飯?
是了……他沾了滿頭滿臉的煙灰,就算饑腸轆轆,也還是堅持著不去狼吞虎咽,規規矩矩一口一口的吃麵前的粥菜,脊背也還是挺得直直的,像是一定要讓自己是一個有教養的樣子來。
“這裏又沒有別人,你吃的這麽文雅幹什麽?”程恪對麵,是一個比程恪大七八歲的青年,那個青年確實長的跟程恪一點也不像,不過也非常的端正,大眼睛高鼻子,帶著一種“這是好人”的麵相:“跟大老爺們一樣,大口吃!”
“程守大哥。”程恪咽下了一口粥,也放下了手裏的饅頭,低低的說道:“我不能連累你,大伯伯說不許任何人給我飯吃,到時候他問起來,你就說是我偷吃的吧。”
“自顧不暇了,還來管我。” 那個被稱為了程守大哥的人微微的笑了:“我跟你說,太剛強的孩子,不招人疼。”
“我……習慣了。”程恪雙手撐住了桌子站起來,望著那個程守大哥,說道:“火燒思過房的事情……”
“你不用理會了。”那個程守大哥擺了擺手:“我幫你跟我爹說,那幾個小的不懂事,你也別放在心上,咱們都是兄弟,你受點委屈,其實也不好算清楚了。”
“我知道。”程恪那個瘦弱的身子還是在冷風裏打顫,卻努力讓自己還稚嫩的聲音沉下來:“謝謝大哥。”
說著,便要轉身回去。
“等一下。”那個程守大哥忽然將自己身上華麗的狐狸毛大衣脫下來了,丟在了程恪細瘦的身上:“你掉進池子裏那棉襖還沒幹?先穿著。”
想也知道,程恪的棉襖,應該又成了某個惡作劇的犧牲品吧。
我也覺出來了,那個狐狸毛大衣,非常的溫暖,帶著一點淡淡的煙草味道,很有,安全感。
程恪沒說什麽,轉身進了夜風裏麵,思過房外側已經燒的破破爛爛的,還在緩緩的冒著煙。
可是,現在程恪不冷了。
他的唇邊,居然還能露出了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容來。
“也許,隻要活下去,總會有好事發生的……”
“陸蕎?”隻聽當啷一聲,我從那個幻境之中醒過來了,真正的程恪將一個很大的盤子放在了我麵前:“吃吧。”
大盤子裏麵,是臘肉燒飯,看上去賣相很好,臘肉油汪汪,上麵的蒜苗青翠欲滴,香味撲鼻。
“哎呀,好手藝!”
“你喜歡,我以後經常給你做。”說著,他冰冷的手拂過了我的劉海。
隻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可是聽上去,就是好聽的了不得。
“真好吃!”
他看著我,桃花大眼裏的冰也像是終於融化了,低低的說道:“那就好。”
我一邊吃著,一邊就想起來,那個大哥,羅程守,不就是在程恪死了之後,寫下了程恪那生平的人嗎?
“性孤僻陰沉,不喜交往,嗜殺,故人多不願往,帶凶骨,宜疏之。”這是他對程恪的評價。
想也知道,以後,肯定發生了什麽逆轉性的大事。
我開始莫名其妙的心疼起了那個其實素未謀麵的少年程恪來了。
之後,他發誓要屠殺羅家滿門……
程恪側著頭,望著院子裏麵的梧桐樹,大片大片的葉子墜落了下來,秋天到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是這麽回事吧!
我吃完了,握住了程恪的手:“外麵風吹的舒服,咱們出去吧。”
程恪點點頭,握緊了我的手。
外麵的天空很藍,在黃黃綠綠的樹葉子掩映下,更顯得好看,幾隻不認識的水鳥低低的掠過了這裏,叫了幾聲。
“到祠堂裏麵看看吧!”我知道,程恪還有關於祠堂的記憶。
“這個地方太陰森。”程恪說道:“雖然我死了,但還是能覺出冷來。”
“我陪著你啊!”我反手握住了程恪的手:“我永遠是暖的!”
程恪的表情,終於是有點動容了。
剛才進來的時候,我並沒有去偷看程恪的記憶,但是現在,經過剛才的一番睹物思人,程恪顯然也舒緩了不少,他能想起來的東西,好像越來越多了!
進了祠堂,待穿越古早歲月的味道撲麵而來,我握緊了程恪的手,努力的去感應了起來。
幻境慢慢的浮現了出來,而程恪在那個幻境之中,已經成了我平常所見到的那個年紀。
也就是……他的年齡,即將要永遠停駐的那個時候了。
祠堂裏滿滿的都是年輕人。
而我一眼就看見了他。
他單薄瘦削的背影跟現在幾乎一模一樣,像是一柄出鞘利劍,就算隻是靜靜的一語不發,也是鋒芒畢露。
他獨自坐在了祠堂裏麵的一個角落裏,旁邊的那些個兄弟,全躲得很遠,沒有一個人願意在他身邊,仿佛他全身帶著瘟疫一樣。
“那個狐狸精私孩子程恪,前一陣子倒是挺出名的。”幾個跟程恪年齡相仿的年輕人絮絮叨叨的說著:“大哥好像很重視他,幾個叔叔伯伯也說他的養鬼術厲害。”
“大哥也就是看他有點天分,拿過來隨手用用罷了,又不是真的血脈之親。”
“就算他是我們羅家的人,可那樣冷森森,誰能跟他親近?”
這些人,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成了這個樣子,不就是這一群人逼迫出來的麽!
“現在他可不好惹了。”一個青年說道:“上次聽大伯伯說,他現在是年輕這一輩裏麵,最好的養鬼師,說不定,以後的族長,就是他呢。”
“可是,他終究是個野種,怎麽能代表咱們羅家?”一個樣子粗蠢的青年不屑的說道:“我們嫡出的又沒死光,憑什麽讓他丟羅家的麵子!”
是……當年放火的那個粗蠢聲音的孩子?
“還是三哥說的有道理!”一個細瘦的青年臉上帶著點笑意:“他留在了這裏,咱們幾個嫡出的,倒是連出頭之日也沒有了,不如想想辦法,讓他……”
那個細瘦的青年,做出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他死了,都不會有人為他哭。”
“老四,你有法子?”粗蠢青年露出了饒有興致的模樣來:“怎麽弄?”
“好說……”那個細瘦青年的聲音,帶著獰笑,壓下去了。
程恪全能聽一個清楚,可是,就跟他以前說的一樣,從小到大,習慣了。
他什麽也沒說,隻當沒聽見。
但是,當祠堂之中,有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出來了之後,正要說話,那個粗蠢的青年忽然滾倒在了地上,哀嚎了起來:“痛……痛啊!族長爺爺救救我……”
“程天?”那個老人立刻走下來,一手搭在了那個被稱為了程天的粗蠢青年手上:“噬心蠱……”
“什麽,噬心蠱?”那個細瘦青年立刻是個勃然變色樣子:“這種東西,怎麽會在三哥的身上?我們……我們也都不會用啊!對了……”
細瘦青年的眼睛一下子投到了程恪的身上:“他……我們在座的這些,除了他,還沒人能學會噬心蠱呢!”
“哎呀,上次三哥往程恪的床上撒尿來著……”剩下的幾個青年議論紛紛:“該不會是程恪記仇?”
“可是,隻是一泡尿,犯不上用這麽殘忍的手段吧?畢竟……都是血脈之親啊!”
“程恪下手,一直都是往死裏下。”細瘦青年趁機煽風點火的說道:“族長爺爺,羅家家訓,自傷家人者,剝皮裂骨啊!”
“程恪……”族長一雙銳利的眼睛望向了程恪:“這個噬心蠱,是不是你放在了程天身上的?”
程恪微微揚起下巴來,聲音一點感情也沒有:“回族長爺爺,不是我做的。”
“他肯定不承認了!” 那個細瘦青年趕忙說道:“可是三哥人緣一直很好,除了跟程恪有點過節,誰會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還有……您看看,噬心蠱,是不是程恪養的?”
那個族長半信半疑,一巴掌將那個粗蠢青年心口一拍,粗蠢青年立刻吐了一口血出來,族長眼疾手快的拿在了手裏,隻見掌心之中,果然有了個金閃閃的蟲子。
大概蟲子身上,也確實有什麽憑證,那個族長擰起眉頭,怒視著程恪:“還說不是你!”
程恪還是不動聲色:“這種東西,可以偷來。”
“他在您麵前,人證物證俱在,還敢抵賴呢!”那個細瘦青年趕緊說道:“族長爺爺,這是對您的大不敬!”
“來人!”族長發了怒:“將程恪給我關到了思過房裏去,剝靈台穴皮肉!”
對了,程恪是說過,曾經被倒掛在了橫梁上,血倒著流下來……
那個程恪記憶的畫麵像是電影鏡頭一樣閃回過來,程恪的身體被倒掛在一個橫梁上,滴答滴答,血紅得耀眼,流在了程恪的眼前,那種痛,簡直什麽語言,也難以描述!
可是他緊咬著牙,一身不吭。
外麵還是傳來了低低的聲音:“族長爺爺,您就是太慣著程天了……”
這個聲音雖然低,可因為印象太深刻,程恪還是立刻分辨了出來,是那個給過他一絲溫暖的程守大哥說出來的……
族長的聲音響了起來:“下次,讓程天好歹收斂一點,那關乎了一個‘殘害同門’,是大事,不將程恪抓起來,就得將程天抓起來,他再要任性,我也不管他。”
果然,那一場栽贓分明是非常簡單的事情,族長能做到了族長的這個位置,不可能看不出來!
他為了保護粗蠢青年不受“誣陷同門”的處罰,索性將程恪給犧牲了!
而且,他的聲音,還是不以為意的:“老二當年非要將他帶回來,我就看著不大高興,他也不爭氣,冷森森的,看著礙眼,不過,天分也確實有,如果有他在,你們嫡出的幾個,估計很難出頭,我總不能,讓羅家落在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手上……”
居然,是因為程恪過人的天分,蓋過了那幾個嫡出的……
“族長爺爺為著我們幾個費心了。”那個程守大哥的聲音十分恭敬:“我們一定,不會辜負了您的信任……”
程恪的牙齒咬的很緊,還是一聲不吭。
我急的簡直口幹舌燥,恨不得衝進去將程恪給救出來!可是,這件事情,早就發生過了,現在,什麽都來不及……
“陸蕎?”我的手被冰冷的手緊緊的攥住了,他的聲音發沉:“我說過,那些無關長生的,不要去想了。”
我回過神來,才發現冷汗已經流了滿頭,連後背也濕了……
程恪生前,一直都是這麽獨自在身邊的惡意之中扛過來的嗎?
“不管以前發生了什麽,我都熬過來了。”程恪淡淡的說道:“更不希望你多想傷神。”
他說是不在乎……
但誰能真正的不在乎!
“你恨羅家村的人,我全能理解。”從剛才那個駭人的回憶之中清醒過來,我說話也有點打顫:“換了誰……”
“畢竟,我沒有家,這裏,就是我的家。”程恪抬起頭來,凝望著香煙繚繞之中,發黑發黃的一排排靈位,說道:“再怎麽說,沒有這裏,就沒有我。”
我明白了,他隻說自己叫程恪,顯然,是因為他再也不想姓羅!
正這個時候,羅蔚藍回來了,他滿臉的疲態,褲腳上掛著土,神色非常難看,一句話也沒說,獨自跪在了那些靈位前麵,深深的低下了頭。
他的事情,現在確實不該問。
一瞬間四下裏萬籟俱寂,隻剩下了外麵葉片被風吹拂著的聲音。
羅家村,終於跟程恪先前賭咒發誓過的一樣,成了一個空城。
他離開羅家村的時候那個樣子,會是悲壯,會是孤獨,會是暢快?
我已經猜不出來。也許那曾經裝滿了血水的荷花池,還能略知一二。
比鬼神更可怕的,果然是人心。
“終於找到你們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突然響了起來:“陸蕎。”
我回過頭,隻見李明朗正風塵仆仆的站在了門口,禁不住就瞪大眼睛:“二姥爺說你在太清宮啊……你怎麽來了?”
”事情有變化,是二姥爺叫我過來找你的,”李明朗一張臉上是根本沒壓製的笑意:“好久不見……”
程恪望了李明朗一眼,顯然根本沒有把他當回事。反正他那個態度,李明朗早也習慣了,根本看都沒看他一眼,隻是熱絡的衝著我走過來,眯著眼睛笑了。
那個笑容,跟泉水一樣,真幹淨……
我點了點頭,想起了在玉寧的事情,挺不好意思的說道:“上次在醫院不告而別,真的很抱歉。”
“你有你的事情,當然可以先忙!”李明朗一抿嘴,說道:“我就是想著,這次養鬼師的事情鬧的這麽大,希望我也能為你做點什麽,隻是你的手機一直都……我也找不到你……”
他像是鼓足了勇氣,才紅著臉說道:“我很想你!”
程恪桃花大眼一掃,還是禁不住說道:“你還是管好了你自己吧。”
“這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李明朗還是那個年少氣盛的樣子:“你們的那個陰陽禦鬼之術,我早晚要……”說到了這裏,他一雙大眼睛無意中映到了我胳膊上,頓時凝滯了下來。
我知道他看見什麽了,就趕忙說道:“前一陣子我姥爺亂點鴛鴦譜,讓你跟著困擾了吧?實在挺抱歉的,我和程恪現在已經……”
“我知道!”李明朗立即讓自己換上了一個人如其名的明朗笑容來:“我都明白,你不用說了,既然……你有你的選擇,我……”
他,好像,說不下去了,隻訕訕的望著我,笑的勉強。
說不出為什麽,我心裏有點尷尬,就接著說道:“你這次來的這麽急,一定有什麽事吧?”
“啊,是了,”李明朗這才回過神來,說道:“養鬼師和魏長生之間的事情,你一定也都知道了,現在西川這裏所有的養鬼師全都通知好了。
其中有一個羅家的養鬼師說,他已經找到了了魏長生那個碧落門的老巢,二姥爺和姥爺的意思,是說西川現在也很危險,想讓你們趕緊也回到了玄陰地上去,跟大家在一起比較安全……”
“羅家的養鬼師……”那跪在靈位前麵像是雷打不動的羅蔚藍,忽然也一下子起來了,望著李明朗說道:“是叫什麽名字?”
李明朗這才看見原來這裏還有個人,倒是有點出乎意料,答道:“叫做羅白。”
“羅白大哥,果然沒有背叛到了碧落門!”羅蔚藍的一張臉上,又是想哭,又是想笑:“終於,還是有一點希望……”
他急匆匆的走過來,眼巴巴的望著李明朗:“請問,現在,羅白大哥在哪裏?”
李明朗說道:“就在玄陰地。他應該也跟其他的養鬼師在一起,正想著跟西川趕過去的養鬼師合力打敗了魏長生。”
事情,已經到了現在的這個地步了……可是那個殺害養鬼師的真凶,我們到現在,連一點線索也沒有!
趁著這個機會,找到了羅白,問明白了倒是好,可是程恪的記憶,隻找到了殘損的一星半點……
程恪像是看出來了我是怎麽想的,隻說道:“弄清楚了我的來曆,也已經不錯了,也許,找到了魏長生,能想起來更多的事情。”
對了,如果程華說的沒錯,那程恪之後,還曾經進入過碧落門,成了魏長生的手下,隻是不知道為什麽,又跟菖蒲產生了許多的糾葛。
裏麵,一定有很多的造化弄人。
“既然已經找到了你們了,”李明朗說道:“就跟著我走吧,車還在等著咱們呢!”
羅蔚藍是急著找羅白的,當然急匆匆的就跟上去了,可是我話有點猶豫:“程恪,那咱們……”
“時間還長,現在當然是去更要緊的地方。”程恪說道:“先回玉寧吧。”
在這裏,似乎還有很多的事情沒完成……
也許,有機會,應該再回來一次。
跟著李明朗上了車,已經是個暮色四合的樣子,我忽然發現,這輛車不是別的,又是上次在玄陰地坐的那輛紙車!
還是那個神秘的司機,他隻淡然的說了一句:“歡迎再次光臨。”
也許,這種行走陰陽的車,好走夜路?
程恪把我的腦袋按在了他的懷裏:“你先睡,等醒了,就到了。”
我把頭貼在了程恪的胸口上,不知不覺的,也真的困了。
他身上的檀香味道,真好聞……
恍恍惚惚的,我沉入了夢境。
“你知道,長生那個東西很重要。” 羅程守在煙霧繚繞之後出來了,現在,他已經是個三十來歲的模樣了,
“我知道。”臉色蒼白如紙的程恪答道。
啊,對了,程恪他,受過了那個酷刑! 我又回到了那個幻境之中了!
“魏長生不是什麽好人,而潭深鎮的人無能,根本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