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尋找,在一片樹林叢裏發現了一座很大的院宅,牆層剝落,門前台階和四周布滿荒草野藤,顯得蕭條冷落,布圖看了看院宅,指著大門肯定地道;“就是這裏了,想不到昔日門庭若市的彩雲坊,如今落成這副模樣,真叫人寒心啊!”
布圖上前使勁拍著大門,可是拍了一陣,院宅裏麵毫無反應,隻是拍門的聲響震得樹林裏麵雀鳥四處撲翅亂飛,眾人都有些失望,布圖還是繼續使勁地拍門。
大門終於‘吱嘎’聲響打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個丫鬟模樣的人頭來,驚恐地注視著大家。
布圖見狀,馬上向丫鬟說明來意,或許他太激動急躁,說了半天,丫鬟一臉的茫然神態,布圖急得直跺腳,丫鬟忽然指著若琳道;“大叔的話聽不明白,這位公子跟奴婢說吧。”
眾人雖然心裏著急,仍然忍不住笑出聲來,若琳上前輕言細語道;“小姑娘,咱們是從很遠的地方來,咱們是慕名彩雲坊的金字招牌而來的,帶咱們去見你家主人吧。”
丫鬟眨眨眼睛,思索一陣,忽然又奇怪問道;“你們不是候府的人?”
若琳笑著搖搖頭。
丫鬟再看看若琳,提醒道;“我們這裏已經幾年沒有一個客人敢上門來,你們不怕候府的人?”
若琳仍然笑著回答道;“莫說是什麽猴府,就是豹府,虎府,咱們也不怕。”
丫鬟很相信他的話,立刻打開大門,讓進所有的人,然後關好大門,就在前麵帶路,領著眾人往大堂客廳裏麵走去。
院宅裏麵很寬敞,但是地麵上堆著厚厚的殘積落葉,丫鬟見大家一臉的驚詫神情,忙解釋道;“候府的人不準我家小姐出這個大門,平日出去買菜,奴婢們也就走偏門,大門已經幾年沒有打開過了,所以落葉很多。”
大堂客廳裏麵卻是窗幾明亮,一塵不染,正壁上一副鳳翔彩雲圖,色澤絢麗,栩栩如生,房間四角有蘭草,菊花盆景,白瓷瓶中插有孔雀的尾羽毛,冰點翠花綾緞幃幔,充滿一種清雅溫馨的氣氛。
丫鬟安排眾人坐定後,又為每個客人送上熱氣騰騰的香茗,然後就進裏麵房間去通告主人去了,蒙迪從座椅上站立起身來,慢慢踱步到正壁的鳳翔彩雲圖前,凝目仔細端祥畫麵,不禁一聲驚呼道;“好手法,真不可思議!”
眾人聽見他驚呼,紛紛都站立起身來,上前圍住圖畫觀看,一看之下,人人都驚歎不已,大加讚賞,原來那圖畫是一副刺繡,針腳細密,手工精致,非要湊近畫麵才能辯別出來,這些蒙古人那裏見過這種精致美妙的刺繡物品。
眾人正在欣賞讚揚刺繡圖畫,不知什麽時候客廳大門處出現了一位女子,在丫鬟的陪同下悄悄走進客廳,眾人驀地回首,看到進來的女子時,又是一聲驚呼,剛剛閉合的嘴唇又張得老大。
女子滿頭烏發盤挽,雲鬢低垂,略顯清臒的瘦削下頜,蛾眉細長,宛若朦朧的遠山,眸含煙波,帶著憂鬱愁感,似沉沉的秋水,女子站定在客廳裏,儼然就是一副楚楚動人的水墨工筆丹青畫。
蒙迪目瞪口呆,直愣愣地盯住女子,內心波瀾壯闊,那一刹間,方佛忘記了天地宇宙的存在,忘記了所有的一切,他曾經遠涉東歐西亞的奧斯曼,波斯,天竺諸國以及中土的華夏神州,見識過各樣五彩紛繽的美女,也曾經被那些美女的姿色震動過,但是以阿倫多上院的上乘修為來說,那隻是瞬間的震撼,很快就會平靜下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見到這個女子後,他內心劇烈的震撼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
“小女子彩雲姑給諸位客官請安了,多謝諸位客官登門臨庭,使敝宅蓬蓽生輝!”女子自報名號後,給眾人行禮道萬福。
眾人回過神來,蒙迪忙抱拳回禮道;“在下蒙迪,來至遙遠的蒙古戈壁草原,早就聽聞坊主姑娘芳名,神技蓋世,妙手織春,天下無雙,今日有幸目睹姑娘容姿和刺繡神物,真使在下們大開眼界,方知天外有人。”
主賓客套一番,然後依序落座,彩雲姑波光流溢,看了眾人一眼,緩緩道;“諸位佳賓來至塞外蒙古大漠,恐怕對咱江南的情況不熟悉,不錯,彩雲坊曾經鼎盛過,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現在名揚江南的可是湖東的百花坊,諸位佳賓想要什麽刺繡品應該到那裏去,隻是彩雲坊從關門的那一天起到今天為止,還沒有一個客人登過門,諸位佳賓今天能夠登臨敝宅,本姑娘萬分高興感激,淡茶一杯,略盡地主之誼,滿敬諸位佳賓。”
蒙迪端起茶杯來輕抿一口,然後道;“坊主不必委宛推卻,彩雲坊的遭遇在下們都已經盡知,在下也感歎中原之地,朗朗乾坤,青天白日,這些地痞惡棍竟敢如此囂張恣肆,胡作非為,但是在下今天前來是衝著彩雲坊招牌和坊主的芳名而來,其它什麽坊在下不想知道。”
彩雲姑見他說得堅定誠懇,內心也深受感動,不由深深歎口氣勸道;“看得出來諸位都是身俱正義感的人,但是你們畢竟是外鄉人,你們不知道候府的勢力有多大,常言道;‘強龍難鬥地頭蛇。’本姑娘不想連累諸位佳賓。”
蒙迪那裏聽她的,立即用眼神示意布圖,布圖會意,站立起身來從懷中摸出兩錠黃金,恭恭敬敬來到彩雲姑麵前,將黃金放在她旁邊的茶幾上。
蒙迪伸手指著茶幾上的黃金道;“坊主,這是定金,在下欲求坊主隨意刺繡一兩件物品,到時在下還會有重酬。”
彩雲姑猶豫不決,支支吾吾,不敢答應這樁買賣。
蒙迪知道她心思,馬上慷慨承諾道;“坊主放心,不論發生什麽事情,有在下擋住。”
彩雲姑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麽就點頭答應下來,眼前的客人威武偉岸,黝黑的臉膛,潔白整齊的牙齒,有一種無畏的陽剛大氣度,使人敬畏,但又感到和藹親切,她心裏也如小鹿碰撞,怦怦直跳,就像在漫長的漆黑的夜裏突然看到了星辰,她第一次見到他,但是卻有一種好像早就相識的感覺。
蒙迪見她答應下來,內心好生高興,馬上吩咐布圖道;“去廚房安排一下,咱們中午在這裏好好喝一頓酒,熱鬧,熱鬧嗎!”
丫鬟見狀,立即發話道;“諸位客官不必費心,奴婢這就準備去。”說完,笑吟吟地一溜煙跑出客廳去,臨去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若琳公子,主人的心情今天特別開朗,她自然高興萬分。
望著她出門的背影,若琳稱讚道;“這孩子挺可愛的!”
彩雲姑笑著解釋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公子莫怪,她叫杏兒,是本姑娘的貼身使女,自幼在彩雲坊長大。”
一行蒙古人的到來,給寂靜的彩雲坊帶來了生氣,打破了這裏的沉悶,彩雲坊上上下下的奴仆都高興,一會兒,就擺出幾桌豐富的酒宴,邀請客人入座,彩雲坊的上下奴仆們也入偏席,盡皆同歡,想用熱鬧的氣氛來衝衝這裏的晦氣。
酒過數巡,彩雲姑蒼白的臉頰浮起了紅暈,喜悅的神情消除了她的憂鬱憔悴,看起來格外的嫵媚動人,她忽然對蒙迪問道;“不知蒙公子喜歡什麽樣的刺繡物品?”
蒙迪想了想,回答道;“早聽聞彩雲姑娘巧手能織瑤池丹霞,飛針繡活洛陽牡丹,在下就求彩雲姑娘賜一副洛陽牡丹圖,怎麽樣?”說完,端起酒杯來敬向彩雲姑道;“這杯水酒聊表寸心,在下先謝過姑娘。”
倆個人碰杯喝完杯中酒,相視對笑,他們的目光中有一種默契,更有相見恨晚的綿綿情意。
四座都為他們鼓掌喝彩,漾溢著深厚的歡快氣氛。
彩雲坊的歡樂酒宴也很快傳遞到候府裏麵,主人‘癩頭虎’候芨一聽這消息,不由一下子從座椅上蹦彈起來,使勁搖著手中的大折扇,惡狠狠盯住手下人再次問道;“這消息可靠?”
手下人連連點頭道;“千真萬確,奴才聽到這消息後,馬上趕去彩雲坊,雖然關著大門,但是裏麵亂轟轟的聲音,有男有女,好不熱鬧。”
候芨偏高略瘦,蝦腰猿臂,寬條臉,三角眼,額頭上有一個鴨蛋般大小的肉瘤,故爾江湖人稱‘癩頭虎’,他聽手下人確證這消息可靠後,不再吱聲,默默思索究竟是什麽人膽敢到彩雲坊裏聚集,與自己作對,自從三年前彩雲坊被自己強行封禁後,還沒有人敢登彩雲坊的門。
候芨的手指不停地搔模著嘴唇旁邊的一顆褐色肉痣,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是些什麽人敢登彩雲坊的門。
手下人進言道;“主人,管******是些什麽人,咱們帶些弟兄前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候芨三角眼立即發出一道驚亮的光芒,大聲吩咐手下人道;“馬上召集弟兄們前去彩雲坊,不給那些人點顏色看看,不知道馬王爺是三隻眼。”
候府湧出一大批人馬,浩浩蕩蕩直奔彩雲坊而去。
‘砰’一聲巨響,彩雲坊大門被人連門帶框打翻在地,一群氣勢洶洶的打手模樣的人一窩蜂衝進彩雲坊,有人怪聲吆喝道;“彩雲坊的騷娘們,大爺們來了,快出來陪爺們玩玩!”
一大群人排列在院壩中,候芨居中而站,手搖折疊扇,兩隻三角眼仰天望視,神態飛揚跋扈,耀武揚威。
“那裏來的野瘋狗,撒什麽野?”隨著一聲嬌叱聲,彩雲姑帶領著蒙迪眾人從房間內迎接而出。
候芨低下頭來,打量蒙迪眾人一陣後,抖抖五花班斕長衫,轉頭對彩雲姑陰陽怪氣地道;“喲,當初勸你娘們跟大爺好,你還忸忸怩怩的,現在還是耐不住寂寞,找到相好的了?”
彩雲姑細眉倒豎,杏眼圓睜,切齒道;“禽獸,強橫霸占別人財物,三年來的賬今日正好一並算清!”說時,伸手從發髻上抽下一支金光閃閃的金針,就要縱身上前與候芨拚命,金針乃烏金鑄鍛而成,毫光燦爛,不但是她刺繡綿帛的繡花針,而且還是錐刺敵手軟位穴道的獨門兵器。
“嗨,娘們騷勁上來了!”候芨嘴裏說著髒話,還是身不由已地倒退幾步,或許他三年前見識過這支金烏針,知道它的厲害。
蒙迪一把攔住彩雲姑,勸阻道;“彩雲姑娘,對付這些癩皮狗,哪裏用得著你出手。”他偏頭吩咐手下人道;“劄依爾,把這些癩皮狗趕出門外去。”
劄依爾得命,一聲低吼,虎威爆發,揮拳直取候芨,候芨身旁轉出倆個大漢揮舞單刀截住劄依爾。
三五招過,劄依爾用擒拿手封鎖住一個大漢,再用掌劈落他手中單刀,硬生生將他提起來摔出大門外,又趁另一個大漢吃驚不及回神的時候,同樣劈落他手中單刀,一記重拳將大漢打得身子直飛起來摔出大門外。
候芨手下人紛紛怪叫,一窩蜂湧上來團團圍住劄依爾,趁人多勢眾輪番攻擊他。
勒西在旁邊看得著急,等不及主人發話,就飛身縱上前去助拳,倆大蒙古勇士各逞生平之學,拳腳交加,打得那些候府手下人鬼哭狼嗥,抱頭亂竄。
候芨沒有料到對方有些來頭,片刻之間,就將自己手下人打得土崩瓦解,盛怒中不及細想,馬上將手中折疊扇合攏插在後頸脖子的衣領裏,運聚真氣,蓄勁掌中,掄臂劈向紮依爾和勒西。
“阿米陀佛!”一聲佛號聲響起,黃影閃動,一位全身散發著古銅金黃色的壯健僧人,雙掌合什,低頭攔住候芨去路。
候芨掌在半空中,忽然被僧人擋住去路,氣不打一處來,立即改掌為爪,五指凝勁,抓向僧人光禿禿的頭顱,僧人不避不讓,任由他抓下。
也不知是怎麽回事,僧人的頭顱光溜溜的,十分油滑,候芨連抓幾下,都無從著力,正感到奇怪,僧人突然雙掌平推,一股強大的勁力將候芨震得連連踉蹌後退,幾乎站立不穩,不待他身軀穩住,僧人的掌勢又到。
黃影僧自然就是銅燈大師,他不給敵手喘息之機,剛猛急厲的攻勢中,候芨手忙腳亂,顧此失彼,招架不住,猛然間,一聲慘叫,退縮在一旁,口裏鮮血四溢,整條右胳膊直垂落下來,嘴裏不停地哼叫。
銅燈大師停住身軀,雙掌合什,對候芨道;“施主應該懸崖勒馬,立地成佛,不可再造冤孽。”他已經將候芨擊成內傷,並折斷了他的右臂。
候府手下人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又見主人已經受傷,眾人發一聲喊叫,攙扶起受傷的主人狼狽逃竄而去。
大漠英雄微顯身手,初獲大捷,彩雲坊的人立刻歡呼雀躍,這些蒙古人畢竟為她們出了一口惡氣,她們當然高興。
蒙迪與彩雲姑返回到客廳裏麵繼續喝茶聊天,彩雲姑雖然談笑風生,但是她的眼睛裏麵仍然有一絲淡淡的憂慮不安,這一切當然逃脫不過‘鐵算盤’布圖的眼睛,他選一個適當的機會,忽然對彩雲姑進言道;“坊主,在下想候府的人雖然敗落逃去,但是他們一定不會善罷幹休的,一定會另邀高手卷土重來,而且反撲的氣勢一定十分凶險,彩雲坊盡是女流之輩,隻怕到時凶多吉少,在下有一個請求——”說到此時,他用眼睛看著彩雲姑,欲言又止。
彩雲姑笑笑催促道;“布圖大哥有什麽話但說不妨!”
布圖點點頭,繼續道;“為確保彩雲坊不遭到候府的毒手,在下提議,咱們一行眾人幹脆就搬到彩雲坊來住,不知坊主意下如何?”
這一句話正中彩雲姑下懷,她正擔心的就是蒙迪他們一走,候芨反撲過來,自己根本抵擋不了,其實自己也有留下他們的意思,但是畢竟自己是女人家,不好意思開口,沒有想到布圖卻替她說出來,她當然再高興不過,馬上答應道;“布圖大哥,咱們江湖兒女沒有那麽多顧慮,彩雲坊多的是房子,歡迎大家住過來。”
蒙迪見彩雲姑答應他們搬過來住,內心也喜悅萬分,馬上吩咐布圖去安排將客棧裏的其他人和馬匹行李搬過來,彩雲姑也吩咐杏兒叫奴仆們整理房間。
蒙迪一行眾人搬到彩雲坊入住後,彩雲坊立刻張燈結彩,熱鬧起來,多年來沒有打開過的大門,現在頓時打開,從裏麵時不時傳出來一陣陣歡笑聲,因為那些草原兒女稟性純樸豪爽,沒有漢人那麽多繁縟禮節,所以他們生活得悠閑快樂。
一張刺繡牡丹花圖案的綿絹送到蒙迪手中,牡丹花苞飽滿碩大,花辯層層疊疊相擁,嬌豔綻放,風姿端莊卓約,色澤紅得絢麗醒目,葉片綠得青翠欲滴,整個圖案雍容多姿,妖嬈華貴,栩栩如生,做工精致細膩,巧奪天工,蒙迪愛不擇手,越看越喜歡,如癡如醉。
所有的人都驚歎,都稱讚這副牡丹圖案,若琳更是纏著蒙迪要這副圖案,蒙迪笑笑安慰他道;“別著急,為兄的再讓彩雲姑娘另做一副送給你,這副嘛,暫時就由為兄的先保存。”
若琳頓時將嘴翹得老高,眾人忍不住發出一陣大笑聲。
蒙迪看著牡丹圖案出神,思緒遊於物外,精美的圖畫物品使他身心震動,深深欽佩這神奇的技藝,同時心中在想;‘該是跟彩雲姑娘說明自己來意的真實目的了……’
夕陽西墜,滿天的血紅霞彩,蒙迪獨自漫步在後院的花園裏麵,四周寂靜,踏著‘沙沙’脆響的落葉,他心裏充滿著沉重的心事,民族還等待他回去振興,寒江圖的秘密無法解破出來,自己缺少經費,就無法購買大量的戰馬組成強悍的騎兵去對付滿清的八旗鐵騎……他不由重重歎口氣,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太單薄,太渺小。
目望滿天的殘霞,猶若世事的變幻,沉浮莫測,勾起背境離鄉思緒的蒙迪無限淒涼,不由觸景生情,脫口放聲吟道;“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黯鄉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高樓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一陣清亮的琴聲隨風送來,琴聲錚錚嗚奏,悠美抒情,如空穀流泉濺落滴滴水珠,又似微風輕拂花蕊枝梢,撩人心魄,說來也怪,這琴聲傳來讓蒙迪聽後,頓時情緒穩定下來,心也平靜許多。
尋著琴聲而去,一片樹林叢中,一座木亭,木亭裏麵有一個女子正在運指撫琴,依稀的薄暮裏,女子背對著亭外,看不清楚她的麵容,隻看見她苗條勻稱的身段。
蒙迪可以感覺得出她是誰,腳步並不停下,徑直往木亭裏麵走去。
隨著琴聲的韻律,女子合著琴聲節拍,放聲唱道;“曉霜初著青林,望中故國淒涼早。蕭蕭漸積,紛紛猶墜,門荒徑悄。渭水風生,洞庭波起,幾番秋杪?想重崖半沒,千峰盡出,山中路,無人到。前度題紅杳杳,溯宮溝,暗流空繞。啼蛩未歇,飛鴻欲過,此時懷抱。亂影翻窗,碎聲敲砌,愁人多少?望吾廬甚處?隻應今夜,滿庭誰掃?”
歌聲充滿積怨,充滿幽恨,淒涼婉轉,如泣如訴,蒙迪這個曆經過草原大風暴洗練過的強悍王子,遇到過多少重大事情都能夠鎮定處置,但是此時不知怎麽的,炯炯的目眸中充滿淚水,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情不自禁地來到女子身後。
琴弦乍歇,歌聲停止,女子驀地回過頭來,也是滿眼淚水,秋波盈盈,正是彩雲姑。
四目相對,碰撞出激情火星,千言萬語都溶入深情的凝睇裏,蒙迪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扶住彩雲姑,彩雲姑也趁時站立起來一頭紮進蒙迪懷裏。
“彩雲姑娘!”“蒙公子!”倆個人的感情如決堤的洪水,一瀉千裏,無法收拾。
夕陽已經收斂盡餘輝,夜幕垂落,東方升起一輪圓圓的月亮,月亮躲進了遊移的浮雲中,夜色姣美而寧靜。
良久,倆個人才從熾熱的激情中冷靜清醒過來,但這一刻緊緊的擁抱裏,雙方都明白自己在對方心裏的位置,這一刻裏,注定倆個人從此以後恩恩愛愛,生生死死走完人生的裏程。
蒙迪鬆開了彩雲姑,關心地問道;“彩雲姑娘,你這麽年青美麗,真不知道這幾年來你是怎麽在這深院裏麵渡過來的?”
彩雲姑深情地望著他,沒有回答,每每觸及彩雲姑的目光,蒙迪內心裏都有和一種抑製不住的亢奮震動,他略為停頓片刻,繼續道;“江南雖然美麗可愛,但是沒有你立腳的一席之地,這裏既然留不住你,不如隨在下一道遠到蒙古,大漠草原上牛羊成群,蘭天白雲,隨便你唱歌,隨便你馳騁,自由自在,沒有人再敢欺負你。”
“都聽你的。”彩雲姑輕聲回答道,目光裏含情脈脈,柔情似水,溫柔的江南水鄉姑娘在夜色裏宛如一朵盛開的百合花。
布圖按照主人的吩咐,將兩半寒江圖平整地拚湊攤放在桌麵上,然後就站立在旁邊。
彩雲姑和杏兒都仔細地打量著寒江圖,目光最後落在畫卷的斷裂合縫處。
蒙迪與若琳坐在一旁,緊張焦急地注視著彩雲姑和杏兒。
端祥觀察一陣,彩雲姑開口剖析道;“畫卷的質料還是用的江南蘇州的真絲綾緞,根據質料褪色的層度上看,畫卷的年代應該在兩百年以上,”說到這裏,彩雲姑偏過頭來看著蒙迪繼續道;“要縫合繡織這道裂縫並不難,小妹隻需要一天的時間就能將它繡織得天衣無縫,但是為使畫卷不留下被損壞過的痕跡,小妹還需要配製藥液,選質料相同的蘇州綾緞真絲線,經藥液浸泡褪色,待色澤與畫卷相同時才能夠繡織,繡織出來的物品才不會留被損壞過的痕跡。”
彩雲姑一番話說得有根有據,條條是理,而且說出了怎樣恢複寒江圖的辦法,蒙迪,若琳,布圖三人聽得心花怒放,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來。
彩雲姑看看眾人,又繼續發話道;“杏兒去準備配製藥液,選最好的綾緞真絲線,為保證寒江圖萬無一失地恢複好,咱們選一間秘室裏浸泡真絲線,同時對比寒江圖原樣,蒙公子再派遣青燈,銅燈倆位大師日夜看護寒江圖,以防不測。”
彩雲姑心細如發,調遣有度,布圖內心由衷地欽佩她,馬上上前抱拳恭行大禮道;“彩雲姑娘蘭心秀質,冰雪神慧,如此大恩大德,在下代我族人謝過姑娘了。”
“布圖大哥不必如此多禮。”彩雲姑娘謙虛地回答道。
若琳在旁邊感慨萬千地道;“江南姑娘不但美麗漂亮,而且聰明伶俐,難怪聞名天下,普天之下的男士們都向往江南。”
彩雲姑趁勢取笑道;“既然這樣,若琳公子就幹脆娶一個江南姑娘回蒙古去。”
“對!”杏兒也附合著取笑道;“江南姑娘還溫柔賢淑,可以說集天下女人最優秀的品德。”
若琳大感尷尬,撓抓著後腦勺支吾道;“這個……這個事情本公子還沒有考慮過。”
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候芨被手下人抬回候府後,候府上下的奴仆們忙得手忙腳亂,幾乎請遍了杭州城所有的跌打名醫和武林行家,候芨在床上躺了幾天,可以下床行走了,也仗著他有幾分內功底子撐著,內傷已無大礙,但是右胳膊卻纏著繃帶,固定著夾板,這次不但他傷得厲害,而且手下人也被傷得有一二十人。
候芨那裏吃過這等虧,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馬上吩咐手下人飛鴿傳書太湖煙水寨,要請來他大表哥‘分水蛟龍’閻霸為他出這口惡氣。
這天,候芨正在內院裏麵喝著香茗,閉目養神,管家慌慌張張地一頭紮進來稟報道;“主人,煙水寨前哨快騎稟報,大表爺閻寨主已經帶著人快騎趕到!”
候芨一聽,猛地睜開眼睛,頓時來了精神,‘謔’地站立起身來,管家又湊近他耳旁補充道;“閻寨主這次帶來了好多的海內高手。”
“走,快開大門迎接。”候芨大喜過望,馬上帶著管家來到前院客廳,重賞太湖煙水寨前來打前站報訊的嘍囉,吩咐家丁奴仆們將府邸大門,中堂客廳中門全部敞開,自己也帶領管家等人走出大門外準備迎接煙水寨人馬。
沒過多久,遠遠的官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煙塵滾滾,轉眼間馬隊就到大門前,‘分水蛟龍’閻霸從一匹高大的俊馬上翻滾下來,候芨單臂接住他,閻霸看看候芨纏著繃帶的狼狽模樣,皺皺眉頭,開口罵道;“******,誰將咱表弟傷成這樣?老子這回來了定將他全身殺個雞犬不留。”
其於隨行的人都紛紛下馬,管家忙吩咐家丁奴仆們將馬匹牽去馬棚喂料洗刷,又忙著點頭哈腰地慰問每一個人。
閻霸將隨行來的人逐一引薦給候芨,候芨見隨行來的人個個粗獷精悍,冷酷威厲,而且還有遠至關外的北地英雄,好生驚歎羨慕表哥的為人,內心想;‘還是表哥厲害,能結識天南海北的武林高手。’對他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當下,馬上大獻殷勤,將眾人請進府邸裏麵。
候府裏麵,大擺酒宴,美酒瓊漿,燕窩魚翅,山珍海味,層迭而上,為煙水寨人馬接風洗塵。
太湖煙水寨這次來杭州城聲勢十分浩大,三大寨主傾巢而出,而且又匯合得有黑龍門的‘盤山巨蟒’沙橫丘,天魔宮神秘宮中朱雀堂堂主彩菱人,青龍堂堂主司徒尚英,太行山倚天寨的苟肅,俏四娘,官太元倚天三雄,靈蛇真君門中的花麵豹,霹靂錘,遼東渤海灣通天島嶼嶼主‘掠海飛鯊’仇嘯天,高麗國神跆拳道高手金吾元及通天島嶼的十海妖,他們本來就要來杭州西子湖畔尋找蒙古人,企圖奪取寒江圖,沒有想到忽然接到杭州的飛鴿傳書,閻霸的表弟被人打傷,而且他傷表弟的人的模樣極像是蒙古人,所以他們就趁時趕來杭州,一則為表弟報仇,二來也尋找寒江圖下落。
滿清帝國攝政王多爾滾走後,留下賽諸葛主持中原江南的各路聯盟人馬的聯絡事務,賽諸葛拔給閻霸一批人馬後,自己就帶著李飛雁,黑龍門中的莽古爾,傲丹等人前往金陵城等待閻霸在杭州完事後前去匯合,他們在謀劃另一個大陰謀的行動。
彩雲坊裏笑語風生,熱鬧喧嚷,因為寒江圖在彩雲姑的繡織複合下,完璧如初,活生生一副整圖,那裏有半絲斷裂的痕跡,如此神奇的精湛技藝,獨出心裁,天衣無縫,巨匠智慧,怎不叫蒙古人拍手稱快。
蒙迪雙手舉起滿滿一杯酒敬向彩雲姑,由於過度激動,他有點語無倫次地道;“這杯酒代在下,也代我蒙古族人敬彩雲姑娘,感謝彩雲姑娘蓋世無雙的聰明神技,才使在下先祖遺留下來的珍品完好如初,重見天日。”
彩雲姑笑笑,謙虛地回答道;“蒙公子不必這麽說,如果要說謝,小妹還要謝你們,若不是你們的到來,小妹還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不管怎麽樣,這副圖總算圓滿複合,當然要仔細推敲它的破綻還是有的,把這副圖對著太陽或是燈光仔細看,它的縫合處依稀有很淡的繡織痕跡,這個秘密隻有在場的你們幾人知道,其他人很難窺破奧秘。”
若琳端起酒杯敬向彩雲姑道;“這個秘密在下們不說,那就成永遠的秘密了,在下還是敬彩雲姑娘一杯薄酒聊表寸心,不過,在下敬酒後還有一個請求,在下想請姑娘刺繡一副草原駿馬奔馳圖。”
彩雲姑也端起酒杯來做著回敬的姿式,笑吟吟回答道;“若公子的吩咐自然沒有話說,草原駿馬奔馳圖一定替你刺繡得完美逼真,那些白馬,紅馬一定刺繡得活脫脫的,保管叫公子愛不釋手。”
若琳見彩雲姑如此爽快就答應下來,有點沾沾自喜,抬手準備一口氣喝幹杯中酒,以示謝意,不料彩雲姑又說道;“不過,若公子要謝的不是本姑娘,而是咱們的杏兒姑娘,她自從與若公子相遇認識後,就對大草原產生了深厚的性趣和幻想,更把若公子比喻成草原的駿馬,所以早就暗中為若公子刺繡草原駿馬奔馳圖,沒有想到若公子也想到了這點,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彩雲姑娘的話太明白不過,杏兒姑娘已經對若琳產生了愛慕之情,若琳一時語塞,羞得滿臉通紅,有點手腳無措的樣子,把眾人笑得前躬後仰的。
一個奴仆使女慌忙跑進來在彩雲姑身前,小聲耳語道;“主人,候府的人又來了,好像糾集了不少幫凶。”她雖然說得小聲,但是大家都聽清楚了她的話。
蒙迪淡淡地道;“來者不善,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喝完這杯酒,咱們出去瞧瞧。”
候芨帶著閻霸眾多高手一字排開在彩雲坊大門前,團團圍住彩雲坊,這次他們沒有野蠻闖進彩雲坊。
蒙迪,彩雲姑倆人在前,身後跟隨著若琳,布圖,青燈,銅燈大師,勒西,紮依爾,杏兒等人,從容不迫地走出大門。
候芨吊著纏住繃帶的左臂,立刻用右手指著彩雲姑,蒙迪對閻霸道;“表哥,就是這騷娘們,身邊的漢子是她新近才勾搭上的。”
閻霸睜開魚泡眼睛打量著蒙迪,半天才拱手行禮道;“閣下想來就是遠道來的蒙古人?敝人太湖煙水寨‘分水蛟龍’閻霸,敝寨早就想會會你們這些蒙古人,沒有想到今天碰巧在這裏相逢了。”
‘點水燕子’莫曉春在旁邊陰惻惻地道;“諸位蒙古朋友,山不轉水轉,今天在這裏又見麵了,真沒有想到果真是你們,”他在中州洛陽龍虎山莊裏麵見過蒙迪一行眾人,他斜眼瞧瞧蒙迪,冷哼道;“你們這些蒙古人好像長得有三頭六臂似的,候府的人也敢動?真是不惦量惦量自己的斤兩,如果識趣,交出寒江圖,萬事罷休,咱們也成全你們這對野鴛鴦,否則,哼……”
蒙迪環視一下四周的人,他們中間有些人他認識,諸如沙橫丘,倚天三雄,莫曉春,曹五等人,在龍虎山莊和洛陽城照過麵,他大義凜然,不卑不亢地抱拳還禮道;“在下蒙迪,早已久聞煙水寨和各位英雄大名,這彩雲坊的事情諸位應該清楚,候公子三年前無緣無故強橫霸封了彩雲坊,奪了人家生意,還欺負虐待女流,將一個活生生的姑娘囚禁在這院中達三年之久,這種做法於理於義上都不能夠讓人容忍!在下既然撞上這件事就不會袖手旁觀,還有在下再次申明,寒江圖早在十年前,臥竹居士,靈蛇真君倆位風塵奇士就曾經耗盡心血剖析過,並沒有研究出來什麽,寶藏秘密之說純屬無稽之談,那隻不過是在下先祖的遺留物品罷了。”
“休聽他胡說——”靈蛇真君門的霹靂錘跳出來用手指著蒙迪吼叫道;“為了這副圖,在下的先師已經搭上一條性命,既然你說沒有什麽,那就交出來讓大家揣摸揣摸。”
蒙迪冷冷地注視著他,鼻孔輕‘哼’一聲,正要說什麽,‘橫江巨蟹’曹五在一旁不耐煩地吼叫道;“跟他囉唆什麽,逼他乖乖交出寒江圖。”
霹靂錘聽見曹五發話,馬上從背後拔出一對六棱梅花錘,揮舞著撲向蒙迪,他人未靠近蒙迪,劄銥爾已經衝上前來,也不答話,攔截住霹靂錘,與他混戰在一起,倆人拚搏激烈,六棱梅花錘上下翻飛,殺氣彌漫長空,劄依爾一雙赤手空拳竟然在密集的錘影裏揮舞自若,時時尋隙反擊,反擊的力度常常將霹靂錘震得後退。
霹靂錘一味隻想攻破對手,強行蠻攻,略顯焦躁,如此套路過於急快而變得不靈活,再加上雙錘是重兵器,反而顯得形影笨拙,處於被動,劄依爾越戰越勇,漸漸將錘影圈子縮小,占盡上風。
花麵豹知道師弟性格火爆急躁,此時見他想搶頭功,衝動野蠻,完全將靈蛇真君門的套路舞得亂七八糟的,時間稍長,必敗給對方,他馬上想出場幫助師弟夾擊對方,保全真君門臉麵。
那知,他還未抬腳,曹五已經搶出場裏,口裏吼叫道;“蒙古蠻子,來陪爺爺玩兩下!”他不由分說,強行接下劄依爾招式,倆個人立刻又混戰在一起,霹靂錘正打得性起,見曹寨主出手,隻好怏怏退下場。
曹五與劄依爾倆個人都是身強力壯的粗獷漢子,瞬間,就見拳腿交往,呼呼生風,聲震大地,曹五為江南水泊強徒中的首魁人物之一,拳路凶險急厲,招式猛狠毒辣,劄依爾更為北漠勇士,天生巨力無窮,套路招式陽剛雄渾,勁力飽滿,恰似棋逢對手。
幾十個回合後,劄依爾攻勢不弱,後繼之勁和內元真力盈盈充沛,相教之下,曹五就顯得後繼之勁不足,長久搏鬥下去,必敗無疑。
“點水燕子”莫曉春見狀,冷哼一聲,立即展開手中的骷髏折扇,斜飄出場,協助曹五從背後直擊劄依爾,他既然號稱‘點水燕子’,輕身提縱功夫確實十分了得,而且他的骷髏折扇也是銀絲綾緞混合編織的扇麵,精鋼骨架,專門打人穴道軟位的獨特兵器。
這一下,情形逆變,莫曉春的骷髏折扇走的是陰柔套路,無聲無息,與曹五的大開大合的沉猛套路恰成陰陽調合,威力自然倍增,倆人又是黑道上的魔頭,不顧及名聲,得手不饒人,劄依爾雖然英勇,卻也難敵倆大寨主的瘋狂致命攻擊,一時間破綻微露,險象漸生。
勒西在旁邊看見煙水寨竟然依仗人多攻擊自己這方,心中忿忿不平,猛然間,一個長距離奔跨縱射出場裏,直取莫曉春,但是他人在空中還未墜落地麵,一團黃影晃動,另一個人也縱射起身軀在空中攔截住他。
倆個人同時落地,勒西注目打量對方,見對方是一位少壯武士,體格魁梧,肌腱飽滿,雙目炯炯有神,額頭上紮著白綾綢帶,寬大的短袖勁衫,腰紮嵌滿銅釘的皮帶,裝束與中原人截然不同。
少壯武士抱拳行禮道;“高麗國金吾元,那日在洛陽龍虎山莊裏曾經會晤過壯士的蒙古神技,今天想再次印證!”少壯武士正是高麗國的神跆拳道高手金吾元,在洛陽龍虎山莊中曾經與勒西交過手。
“在下勒西,請賜教!”勒西抱拳還禮道,他與對方在洛陽龍虎山莊裏交過手,對方的氣質形象和拳路勁力都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無形中有幾分欽佩對方。
金吾元一拳搗出,拳未到,勁風氣浪已經撲向對手,勒西也不示弱,同樣一拳擊出,兩拳在空中硬生生相碰‘砰’一聲巨響,倆人各自後退數步,略為疑遲片刻,再度又激戰在一起,倆個人都是使用的陽剛遒勁套路,剛中透柔,靈活迅快,乍分聚合間,招式層迭而出,變化莫測。
勒西與劄依爾一樣,都是北漠王室禦賜的草原英雄,不但天生筋骨堅硬似鐵,力大無窮,而且又深得阿倫多上院的佛門密宗武學浸漚,外門功夫得天獨厚,他在草原上與狼群搏鬥時,曾經用兩隻鐵箍般的雙手連連撕裂幾匹狼,最後嚇跑狼群,還有一次,與一隻凶猛的豹子搏鬥,他也用兩隻鐵箍般的雙手抓起豹子,憑借天生巨力,活生生將豹子摔死。
勒西今天遇到的對手可算是將遇良材,金吾元乃高麗國中神跆拳道高手,最擅長徒手格鬥,套路怪異,急迅刁猛,全身上下每個部位都能打擊敵手,使人防不勝防,特別是腿上功夫更是獨道罕見,他在武學上的生涯中,幾近癡狂,遊遍高麗國後,又遍訪東瀛國高手,最後來到中土華夏,他想見識天下各種武功,充實自己基礎,使自己的武學達到峰顛頂點,所以他不管其它什麽,一味隻求對手。
青燈,銅燈倆位大師悄然無聲地來到場中站定,雙手合什,倆人都袒胸露背,光著身子,群肌起伏飽滿,輪廓線條分明,渾身油浸浸的,陽光下發出青黃光芒,宛若兩尊浮雕塑像。
兩位僧人出場,雖然沒有說話,但分明就是挑釁的意思,‘青麵雲龍’司徒尚英一聲輕叱,斜飄出場,手中寒光閃爍,龍吟聲嘯,龍舌青鋒重劍脫鞘而出,劃起一道長長的弧形冷虹直擊青色僧人頭顱頂盤。
“阿米陀佛!”青燈大師一聲佛號,仆步亮掌,立即接招與龍舌青鋒重劍激戰起來。
苟肅與俏四娘,官太元三個人遞個眼色,突然出手,猴爪舒展翻飛,直撲黃色僧人,俏四娘拔出鴛鴦蝴蝶鉞緊隨其後,兩支蝴蝶鉞分刺僧人雙肩,官太元的透風蛇形錐也淩空直戳過去,三大寨主聯手合擊黃色僧人,聲勢迫人眉睫。
銅燈大師不慌不忙,展動身軀,一個大旋轉避開倚天三雄的攻擊,倚天三雄毫不鬆懈,立刻將銅燈大師圈入他們的合圍中。
沙橫丘站立在人群裏麵注視著蒙迪,這個蒙古人與他曾經在洛陽城的白馬鏢局門前交過手,他知道這個蒙古人大有來頭,武功高深莫測,但是今天這種場麵,黑龍門也得撐起,想到此時,他決定放手與這個蒙古人一戰。
場裏四起拚搏的人都打得緊張激烈,人影錯亂混雜,兵器的寒光鋪天彌漫,唯有黃色僧人遊鬥在倚天三雄之間,顯得輕鬆悠閑,好像遊刃有餘。
金吾元與勒西正打得性起,他全展神跆道精髓絕學,足運真力罡元,風格硬朗,每個肢節部位都在向敵手發出攻擊,特別是雙腳在兩手和各個部位的配合下,關盤絞彈踹,發起一道又一道猛烈的攻擊,勢若排山倒海,對方的強硬抵禦和防守真有些令他驚訝,而且對方卻能在抵禦防守中向他頻施反擊,使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金吾元在激戰中一眼瞥見倚天三雄合圍中的黃色僧人,僧人輕輕鬆鬆流露出來的功夫有一股強勁的堅韌彈性,由此可見他佛門密宗的上乘武學跌宕起伏,舒展流暢,金吾元一時心血來潮,他想見識一下僧人的密宗武學,他突然撇下勒西,一式‘鴻雁入雲’淩空投入飛進倚天三雄的合圍中。
勒西突然間沒有了對手,氣得直跺腳。
神跆拳道高手搶近銅燈身前,倆人出手就是連招帶式的急攻,倆人都知道遇上了生平罕遇的敵手,不敢有絲毫大意,全神貫注對付敵手,一時間,倆人絞纏在一起,難分你我,由地麵衝升到空中,勁風氣浪四處鋪散,宛若平地刮起一道龍卷風。
倚天三雄根本插不進手,焦急間,莫明其妙地又跟勒西混戰在一起。
蒙迪猛然間飄身進場,單臂輪揚出掌,勁力疾吐,傾刻間就擊退煙水寨倆位寨主,化解了劄依爾的危機。
沙橫丘暗運真氣,罡流布遍全身,就要縱身出去大戰這個蒙古人,一則出出洛陽城白馬鏢局的惡氣,二則也好顯示一下黑龍門的手段,不料,他身形還未動,他身旁已經有人輕彈而出。
采菱人精神抖擻,搶身出場,犀利的目光直視蒙迪,反手探臂從背後抽出紫菱神鋒重劍,頓時一道寒光電映滿場,七彩紛繽,更有一絲紫紅的精芒乍掠劍葉,他不說話,紫菱神鋒重劍輕嘯著卷起一道勁風和寒光,擊向蒙迪,他認定此人就是蒙古眾人的首領,擒賊先擒王,隻要製服住此人,其他人就會不攻自潰。
冷厲的劍光逼人眼瞼,蒙迪已經從迫近眼前的劍氣勁風中斷定來人身手決非等閑之輩,不敢絲毫大意,忙滑步而出,迎著劍鋒,乘火石電光之隙,避實就虛,防禦中也反擊對手。
紫菱神鋒重劍運擊如風,一片寒光繚繞,矯若遊龍,它和那邊的龍舌青鋒重劍相映成輝,一片青光閃爍,一片紫虹耀眼,兩支重劍發出強大的罡元真力,伴隨著陣陣嘶咽呼嘯,編織混合成密集的羅網,劍氣勁浪逼迫得劄依爾與煙水寨倆位寨主,勒西與倚天三雄都不自覺地停下手來,退在一旁。
場裏還有金吾元與銅燈大師激烈拚搏,但是和雙鋒重劍的相拚搏比起來,就晃得黯淡無色。
司徒尚英加緊攻勢,傾盡畢生功力,龍舌青鋒運擊得風呼雷動,劃閃起來的道道青玄寒芒交織混合成各種弧形條練,就如漫空群龍酣戰,又似銀蛇飛舞,說實再,就是龍舌青鋒重劍所發出的冷寒劍氣,一般人都受不了。
密集而迅捷的劍殺雖然將青色僧人團團罩住,但是他佛門的密宗功夫雄渾深厚,剛柔兼備,青麵雲龍十分驚訝,沒有想到塞外大漠裏竟然有如此高手,不但能夠抵禦自己的龍舌青鋒重劍,而且還能夠從密集的劍殺裏麵乘隙向自己發出反擊,憑心而論,自己對他有幾分欽佩。
蒙迪功力精湛純厚,深得阿倫多上院佛門密宗武學的嫡傳,又集西亞諸國武功於一身,武學造詣可算獨樹南天,任憑紫菱神鋒重劍何等凶險,他都能夠從神鋒寬大的鋒鍔擊殺的絲毫空隙裏從容避開,他縱騰飛躍自若,掌中發出的勁力雄渾威厲,不得不使紫菱神鋒重劍有幾分顧忌,不敢過份緊逼。
劍氣撕空,勁風四溢狂排,鋪天蓋地,倆大高手拚搶激烈異常,采菱人不愧魔宮五行五大堂主之首,一杆重劍神出鬼沒,迅猛得如附身蜂蜇,一旦咬住對方,緊緊繞纏,窮追不舍,不給敵手留下絲毫喘息機會,倆人出招都快,快得令尋常人不可思議。
激戰深處,倆人在空中都發出一聲悶哼,迅速從空中墜落,站立地麵後都凝立不動,相互對視著,漫空紫紅的劍光一下子斂盡,倆人的嘴角都流出一股殷紅的鮮血,很明顯倆人都受了內傷,剛才在空中搏鬥時,蒙迪避開神鋒重劍鋒芒,電閃之隙,探臂向采菱人胸脯發出一掌,采菱人劍式用老,收劍不及,眼睜睜隻能硬接下這一掌,瞬刹爆發間,他也突出左掌,同時擊中蒙迪胸脯。
倆人都受傷不輕,站立在地麵上一動不動,都在用內元罡流調勻周身經脈穴道,倆人的眼睛都充滿對對方的欽佩,英雄惜英雄,片刻,采菱人發話道;“朋友好身手!”
蒙迪回答道;“閣下的劍也是在下生平見過的最淩厲的劍,它雖然是重劍,但卻比很多軟劍靈活。”
場外觀戰的眾人也從緊張激動中清醒過來,閻霸見蒙迪已經受傷,一揮手想仗持人多衝過去製服蒙古人,采菱人一橫手中紫菱神鋒重劍,冷冷道;“誰都別動,在下與他明天還要繼續戰。”
這時,青燈與司徒尚英,銅燈與金吾元都停止了打鬥,青燈,銅燈大師怕主人有閃失,停止打鬥後忙向蒙迪身邊靠近,布圖也站在蒙迪身邊,主人已經受傷,他害怕對方人多勢眾湧過來,故爾守護著主人。
煙水寨強徒與其他人都目睹了紫菱神鋒重劍的神威,采菱人發話,眾人也不敢強行頂撞,沙橫丘到底是滿清名門的著名人物,自然不屑於幹這種乘人之危的不光明行徑。
“明天見!”采菱人說完,將重劍收歸於背後的劍鞘中,就帶著眾人離去。
蒙迪望著采菱人的背影,搖搖頭,歎口氣道;“可惜!這樣的高手竟然和黑道人物混淆在一起。”言語中充滿幾多遺憾,高手過招,不容絲毫疏忽差錯,不但要比拚內功勁力,而且還要判斷對方招式的虛實企圖,下一招式的動向,鬥智鬥勇,有時候高手過招,勢均力敵,他們會忘記一切,沉浸在拚鬥的過程裏,無論輸贏,在武學的領域裏,他們都會敬佩,甚至懼怕對方。
布圖忙安排大家退回彩雲坊,關好大門,這陣拚搏,大家內元消耗都大,需要靜坐調息真氣,補充內元,彩雲姑,杏兒又忙著吩咐使女替大家安排房間。
蒙迪進房間前忽然道;“對方高手甚多,黑龍門的人還沒有出手,在下的傷勢明天恐怕恢複不了,銅燈,青燈,劄依爾,勒西今天恐怕也極度疲乏,如果明天黑龍門和另外的高手叫陣,咱們怎麽辦?一旦戰敗,必定連累彩雲坊,那些黑道上的人可是手狠心毒。”
“主人不必過慮,大不了咱們明天和他們拚個魚死網破!”眾人齊聲回答道。
蒙迪思索一會兒,淡淡笑道;“咱們不但要將先祖的遺畫安全運回故土,還要保護好彩雲坊,這樣吧,派一個人快騎趕往金陵城向劍公子求援,隻要劍公子一到,這些人就會土崩瓦解。”
“好,既然這樣,貧僧去!”銅燈大師馬上自告奮勇地應承道。
“不行,”布圖伸手攔住銅燈道;“主人已經受傷,為預防不測,大師要留在主人身邊護駕,金陵城之行就由在下代勞,煙水寨一夥畢竟是黑道人物,咱們不得不防。”
勒西站出來拍拍胸脯道;“布圖兄足智多謀,主人身邊不可缺少你,金陵城之行還是兄弟去為好。”
眾人看他時,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他臉頰上與胸脯間青一塊,紫一塊的,看樣子受傷也不輕,他力戰高麗國神跆道高手,又獨敵倚天三雄,自然十分艱辛,難免自損負傷。
蒙迪搖搖頭道;“不行,你已經受傷不輕,還是布圖去吧。”
勒西瞪大眼睛,作急起來,再次拍拍胸脯道;“這點小傷不過是皮外傷,算不了什麽,比起咱徒手肉搏獵豹來也算輕鬆得多。”
大家知道他的強悍,也相信他的話,蒙迪隻好答應道;“好吧,金陵城之行就辛苦你啦!”
“嗨,”勒西馬上轉為笑臉,揮手向眾人告辭道;“咱馬上換件衣裳就上路,各位靜候佳音。”說完,星急火燎地轉身奔回房間換衣裳。
次日清晨,采菱人與煙水寨眾人如約又來到彩雲坊,布圖打開大門,走出去迎住采菱人,抱拳行禮道;“我家主人說,紫菱神鋒重劍威猛絕倫,重擊之勢磅礴洶湧,而且又靈活迅捷,剛柔兼備,矯健若霹靂遊龍,算是天下無敵之劍,但是之中還是有破綻,如果給我家主人三天時間,我家主人一定尋思得到它的破綻之處。”
閻霸在一旁聽後,哈哈怪笑道;“你家主人分明就是昨天受了內傷起不了床,你卻在這裏敷衍搪塞。”
布圖神情鎮定自若,帶著神秘莫測的笑容直視采菱人的眼睛。
采菱人飛快地轉動眼睛,略略思索一會兒,點頭允許道;“好!就以三天為限,告訴你家主人,不要耍滑頭想溜走,杭州城都是咱們的人,彩雲坊也已經被團團圍住。”說完,掉頭返身而去,其他的人雖然不願意,但也無可奈何,隻好跟著他離開。
劍南虹聽完勒西的呈述,猛然一拍桌麵,懊悔道;“都怪學生,沒有想到一時彷徨幾乎連累害了蒙公子眾人,事不宜遲,咱們馬上出發。”
薑夙願見狀,也站立起身來吩咐曲玲兒道;“馬上收拾收拾,咱們也一道去。”
三個人收拾完畢,就與勒西一道去馬棚牽出坐騎,也不向柳公府人辭別,徑直出府門向城南門疾馳而去。
劍南虹的玉騅兔,薑夙願的旋風駒,曲玲兒的海騮青和勒西的蒙古馬都是日行千裏的雄駿良駒,很快就馳出城南門,放馬寬敞的官道,眾人正想揚鞭加快速度,不料官道前麵一顆巨大的古槐樹下,一匹白馬,馬上坐定一位年青的儒雅公子,白緞方巾罩頭,俊目朗朗,手握腰間軟劍劍柄,攔住去路。
眾人趕緊提韁勒馬停下來,細看之下才鬆一口氣,原來儒雅公子正是柳蟬兒,她是女扮男裝,而這身裝束也正是劍南虹他們與她在江北岸初相識時的打扮。
柳蟬兒眉夾秋霜,銀牙緊咬切齒道;“劍公子,你就這樣一聲不吭地想溜走嗎?”
劍南虹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回答不出話來,也怪自己行事太過莽撞,那天廣庭大眾之下,自己不該一口回絕與她的婚事,她一個未出閨的女孩,遇到這種事情自然羞愧難當,無地自容,怨恨衝天,難免要找自己拚命。
柳蟬兒見他答不出話來,手中呈動劍鞘機簧,‘當’一聲輕嘯,寒光閃耀,她已經抽出柳葉小金絲環軟劍,嘴裏恨恨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曲玲兒馬上縱馬上前,來到柳蟬兒身旁,輕聲安慰道;“好姐姐,你不要這樣,劍公子就是有不妥當的地方,日後會找機會給你當麵賠罪道謙,十萬火急,我們馬上要趕去杭州救人。”
柳蟬兒看一眼曲玲兒,歎口氣道;“好妹妹,你不要包庇他,替他說話,他這種人徒有虛表,骨子裏麵可壞得很,轉眼過去就去追求豔香公主,結果敗在天龍公子劍下,自取其辱,還尋死奈活的,活該!”
曲玲兒笑笑,解釋道;“好姐姐,你是女中巾幗英豪,見識自然超過一般人,你應該明白感情的事情是複雜的,更是要雙方都心甘情願,才能投緣幸福,就像小妹一樣,逃婚在外,那太行山的官太元八方追尋小妹,小妹就是流浪天下,亡命江湖,甚至一死也不會跟他成婚,還有洛陽城來的路姑娘,何等俊俏癡情,可是慕容公子就是不接納她,卻默默暗戀你,如果當時劍公子答應與你的婚事,慕容公子非得找劍公子拚命不可,好姐姐,你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今天就放過劍公子吧,幾十條人命還等著咱們去救援。”
柳蟬兒終於被曲玲兒說軟心,將柳葉小金絲環軟劍收歸腰間劍鞘,轉頭對劍南虹揚聲道;“劍公子,咱們的恩怨還未了,今天是給曲妹妹一個麵子,後會有期!”話未說完,人已經縱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