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吟雪

輕枝

第五章 大漠異客

書名:鳳吟雪 作者:輕枝 字數:16986

就在這時,山莊大門外又湧進一批人來,為首一位公子,闊服鮮明,氣度雍貴,這一行人大踏步進莊,旁若無人直湧進來。

闊服公子於人眾裏一眼瞥見劍南虹與薑夙願,他竟一抖長袖,向二人揮手招呼道;“人生何處不相逢,二位公子果真早到了這裏。”

劍南虹,薑夙願抱拳點頭以示還禮,原來闊服公子就是昨日臥虎穀初遇的一行人,二人均對這一行人有些好感。

草坪場中的金吾元似乎顯得有點忍耐不住,衝闊服公子沉聲道;“公子有什麽話請等會再說。”

闊服公子聞聲打量了一下金吾元,一個藍衫氅袍,嘴唇上留有幾縷短胡須的中年漢子來到闊服公子身邊,附耳嘀咕一陣,繼爾闊服公子展顏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方齒,他皮膚本來黑紅透亮,一口白齒就顯得格外耀眼。

闊服公子對金吾元笑道;“朋友乃高麗國神跆拳道高手,很喜歡玩?”隨即轉頭對身後的一行人中喊道;“勒西!”看樣子他聽短胡須中年漢子一陣耳語,已經知道金吾元是來至高麗國的人。

“主人,屬下在。”一個彪形壯漢應聲而出,來到闊服公子麵前垂頭低首,顯得很恭敬。

闊服公子朝草坪中的金吾元咧咧嘴,對被喚來的勒西吩咐道;“去陪這位朋友玩玩。”

勒西立刻朝金吾元走過來,他群肌飽滿剛健,皮膚粗礪,布滿茸茸的黑毛,怒目巨睜,透著威武之勢,他出手就是左右開弓的連環拳路,力沉勁猛,呼呼生風。

金吾元揮拳迎擊,倆人拳腿立刻如閃電流星般交織,聲振大地,勒西拳式身法屬塞外路數,金吾元更是異國的神跆拳道功夫,變化莫測,直看得眾人眼花繚亂。

龍俠一麵觀看場裏的打鬥,一麵暗自打量闊服公子,他的濃眉和胡須輕輕抖動了幾下,似乎已經察覺到什麽,終於忍耐不住,衝草坪場裏一聲斷喝道;“二位壯士不要再鬥了!”

場裏二人被他喝聲鎮住,立刻停下手來,金吾元更是長歎一口氣,轉頭對仇嘯天道;“中土武術果然精深博長,我們走吧!”語氣中有些無奈,他抱拳四周揖禮道;“列位英雄,後會有期。”

仇嘯天似乎不願走,鼻孔冷哼一聲,還是抱拳朝四周揖禮,一言不發地指使其他海妖和手下背起死傷者,連同太湖倆位寨主等人,一行人狼狽離莊而去。

虎俠想出手阻止仇嘯天等人,龍俠伸手悄悄拉住他,趁勢越過虎俠,來到闊服公子麵前施禮問候道;“閣下請示高姓大名,敝莊雖然深處草野曠穀之中,但老夫一定盡地主之誼。”

闊服公子抱拳還禮道;“閣下想來定然是貴莊莊主了,龍虎雙俠雖然隱避塵世,但是餘威猶長,江湖上誰個不敬,敝人蒙迪就是慕名前來的。”

龍俠淡淡一笑道;“承蒙閣下美意,老夫慚愧難當,恕老夫眼拙,閣下爾等好像是來至塞外大漠?”

闊服公子蒙迪點頭承應道;“正是,敝行正是來至北漠翰難珠瑪的阿倫多上院。”

蒙迪此言一出,龍虎雙俠以及真君門人無不暗自一驚,遙遙十年之期,今日阿倫多上院終於派人來追尋畫卷了,而且僅從剛才那一位叫勒西的身手上,就可以知道來人必定個個非凡……

龍俠身遇大敵當前,還是鎮靜自若,舉手謙讓道;“既是遠方客人,倒是老夫待慢了,請進大堂裏品茶。”

蒙迪爽朗笑道;“莊主不必多禮,敝人今日前來一則為倆位莊主拜壽,二則也想向倆位莊主討還一樣舊物?”他很爽快地道明來意。

劍南虹已經明白蒙迪一行人前來的目的,他的目光不由向莊院裏四處搜索,終於在莊院內的一角落處發現了那個老仆人,他也正在匯精聚神地觀望草坪場裏發生的一切。

龍俠苦笑一下,目光一下子轉向鐵仙子菊姐,眼神的意思是寒江圖昨夜已經被你們真君門擄去一半,現在拿出來合璧為整還給阿倫多上院,免去血腥拚搏,反正這圖上又窺破不出什麽,而且臥竹門與真君門也可以和好如初。

但看菊姐一臉茫然的神態,好像根本不知道寒江圖昨夜被她們的人擄去一半。

蒙迪銳利的目光已經從龍俠躊躇猶豫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麽,無形的殺機悄悄湧向眉角,他還是不動聲色地道;“其實那幅圖卷不過為先祖遺筆,為本族孤品,十年來,雙俠及你們的師尊們必定早已經仔細參詳過,真要有什麽的話,你們又豈能坐視?”

龍俠無言已對,他見菊姐的神態,大感怪異,隻好深歎一聲,轉對蒙迪道;“蒙公子少候,老夫這就去將寒江圖拿來。”說完,轉身離去。

劍南虹悄悄離身出去,尾隨龍俠身後跟蹤而至。

草坪裏一片寂靜,大家都有好奇心,也想開開眼界看看到底是一幅什麽樣圖卷,曾經使臥竹居士和靈蛇真君一對好朋友反目成仇,相繼斃命。

不多時,龍俠手捧一幅畫卷回到草坪裏。

劍南虹也悄悄站回原來的位置,他是怕龍俠取畫卷途中,遭那搶奪半截畫卷的潛伏高手襲擊,所以尾隨跟蹤,潛伏高手沒有露麵,草坪裏氣氛嚴峻緊張,大家隻注意龍虎雙俠和真君門人以及蒙迪一行人,似乎未在意劍南虹行蹤。

劍南虹鳳目分張,迅速搜索院內四周動向,院內的角落處,老仆人仍舊在那裏觀望,南秀公子不由深出一口長氣,放下心來。

龍俠雙手捧著畫卷呈給蒙迪,內疚地道;“這畫卷十年來一直安然無恙,不知為什麽,昨夜竟被人偷襲擄去一半畫卷,老夫失手,深感謙意。”

蒙迪正要伸手接畫卷,側旁台階上的菊姐忽然大聲道;“不行,這圖得引火焚化,已慰我先師在天亡靈。”

龍俠忙勸阻道;“菊姐,不可再造次了,這畫卷於我臥竹門與真君門憑添了許多事故,還留它作什麽?”

蒙迪直視鐵仙子菊姐,問道;“閣下是靈蛇真君門人?”

龍俠朗朗大笑數聲,從容地代為回答者道;“這畫卷在我龍虎山莊,與真君門毫無關係,有什麽就衝著老夫來。”

蒙迪接過畫卷,展開迅速掃視一眼,馬上合攏,遞給身旁的中年胡須漢子,再抬起頭來,目光已顯威嚴,果斷地道;“敝人沒有半點怪罪臥竹門與真君門當年的作為,而且今天來也沒有其它任何意思,隻想真誠地給雙俠拜個壽,再就是隻想收回本院孤品,但是現在先祖的遺筆已經殘缺,敝人如何麵對先祖靈牌和族人,又如何向上院複命,說不得,臥竹門與真君門今後隻有在江湖上消失!”

他此言一出,他所有的手下人立刻麵露殺機,劍拔弩張。

草坪裏頓時空氣凝固起來,這一群來至大漠草原的兒郎,威武雄壯,悍氣霸淩,從蒙公子舉止氣度間已經透露出阿倫多上院的武學深不可測,一場血腥大拚搏一觸即發。

“兄台好大的口氣,”薑夙願一麵說話,一麵從台階上走下來與蒙迪四目對峙,繼續道;“在下看兄台偉岸軒揚,敬你是位人物,可兄台竟為一幅畫卷,開口就要殺人滅門,似乎有失氣度禮數。”

蒙迪麵部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幾下,冷冷回答道;“敝人也相敬公子是位英雄,隻是這幅畫卷在中原人眼裏不算什麽,可是對敝人上院來說卻是價質連城,今天不管什麽人出手援助,敝人都接招。”說完,掉頭注視龍虎雙俠,目眸如電,嘴角與眉梢連連顫抖。

倆個年青和尚無聲無息地悄悄移步至草坪場裏,圓眼若炬,各視龍虎雙俠倆人,這倆個和尚身軀魁梧,渾身的肌肉棱線起伏分明,而且全身油浸透亮,好像塗有油脂一樣,倆個人一黃一青,各呈不同顏色,看上去宛若是銅雕鐵鑄的塑像。

其實這倆個和尚,膚色黃的叫‘銅燈’,膚色青的叫‘青燈’,俱是阿倫多上院主持痛禪上人的座前首席弟子,三歲起就被痛禪上人分別泡在配有洗練藥物,不同顏色的油桶裏,洗骨易經,藥力通達髓體,練得一身內外俱修的金剛不壞之軀。

蒙迪乃北漠翰難珠瑪大草原王子,五歲起就被痛禪上人收錄,於阿倫多上院中習練武功,同時也進修蒙古曆史及中原漢室文化,天文地理,六韜三略,博集胸襟,十二歲又遠涉天竺,波斯,暹羅,奧斯曼西亞諸國武院深造,廣集各種武功於一身,那時候,金族後裔的女真人努爾哈赤崛起遼東,連滅數族,聲勢壯大,公然反叛明朝,又大敗遠征的明朝王師,得東北部大片城池疆土,勢力更加壯大,後來金族又更改國名金為清,清字旁是三點水,意在奪取明朝江山,因為明朝的國名明字為日,月,字意為火,以水滅火,字意上已經克製住明字,清族屯兵百萬於明朝邊關山海關,隨時想進兵山海關,一舉奪下明朝江山,同時,清族又派兵揮師西巡遊戈,已經大部份將蒙古占領,蒙迪返回翰難珠瑪大草原後,精選高手出巡中原,就是想待機起兵,收複失地,像他先祖鐵木真一樣,統領百萬鐵騎縱橫天下。

勒西和另一位紮依爾,倆位彪形壯漢為蒙古北漠第一神拳勇士,留有短胡須的中年漢子叫布圖,是個漢室中原通,十幾歲就進關混跡在中原北五省,以一把奇特的外門兵刃,沉重的精鋼鐵算盤,竟在北五省江湖上搏得一個名號‘鐵算盤’,而且他為人精細幹練,熟謀遠慮,城府極深,果真是名不虛傳。

眼見這場血腥大戰迫在眉睫,劍南虹忽然轉身朝大院的牆角大步走去,莊院內氣氛緊張,靜若寒蟬,他這一走動,自然惹人注意,大家的眼光不約而同地一起投向他。

莊院牆角落處,一個老仆人手持長掃帚,此時正以帚為杖,眯起眼睛在一旁向場中張望。

劍南虹來到老仆人身前,抱拳行禮道;“老前輩,請將半璧畫交還出來吧?”

這一句話直將莊院內所有的人都驚訝得瞪目結舌,不知為什麽少年公子竟向一個老仆人索要半璧畫卷。

老仆人睜大眼睛,驚詫地連連搖頭道;“下人那有什麽花卷,聽不明白公子在說些什麽。”

“前輩,”劍南虹鳳目含威,加重語氣又道;“臥竹,真君倆位大家當年參詳推敲過那麽久,也難以窺破其中奧妙,已經說明這畫卷上根本沒有什麽,學生不管前輩是出於何種原因幫助真君門,但學生想沒有必要再為它拚殺流血,積怨累累,況且畢竟是人家的東西,理應歸還原主。”

“公子,老奴一介粗仆,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老仆人眨眨眼睛,很作急地申辨道。

劍南虹直視老仆人蒼黯的瞳仁,理直氣壯地道;“學生初進貴莊時就已經注意到前輩是一位身懷絕技的潛伏者,昨夜又與前輩交過手,前輩的身形輪廓都已經留下明顯的確鑿證據,學生不會走眼的,前輩不必再隱瞞了。”

“罷,罷,罷,”老仆人一陣幹嚎,扔掉手中的掃帚,再抬頭時,蒼目閃射,神態矍爍,已經不是剛才那副卑奴樣,他衝劍南虹怪叫道;“不錯,半璧畫卷就在老夫身上,你這臭小子處處與老夫作對,昨夜要不是你,這畫卷已經完好到了老夫手裏……”

“不但昨夜,隻怕剛才龍俠取另外半璧畫卷時,你也差點得手……”劍南虹笑笑,平和地解釋道;“以前輩的身手修為來說,昨夜雖然奪得了半璧畫卷,自然不會心甘,而且你自認為並沒有暴露行藏,所以繼續潛伏下來再等待機會,結果今天阿倫多上院來人索要畫卷,龍俠剛才前去取另外半璧畫卷時,你認為機會來了,悄悄尾隨跟蹤,要不是你及時發現有學生也尾隨在後,你肯定要出手搶奪另外半璧畫卷,其實學生尾隨在後都是千萬小心謹慎,就是想讓你出手暴露出來,結果還是被你發現。”

老仆人深深歎口氣,一臉的無奈神情,不停地打量年青公子道;“老夫自謂輕身功夫已達天下一流境界,在龍虎山莊裏隱藏得格外深沉,平素言行舉止十分小心,倆位莊主都沒有絲毫察覺,你一個毛頭小子又怎麽會初來乍到就對老夫有所察覺?”

“前輩身兼內家上層絕學,用掃帚掃枯枝敗葉,暗含的罡流真氣無意間自然流露出來,一個細小的動作,或者一個變換姿式,就會不經意流露,雖然不易察覺,但還是有痕跡。”劍南虹繼續補充解釋道。

老仆人眨眨眼睛,想了想,猛然間眼露精光,顯示出很興奮的樣子對年青公子道;“對了,公子說得不錯,老夫的內功修為還欠缺一點火候,不能達到返靈為拙,自若與本能混為一體的境界,所以留有痕跡,但是就算能夠識辨出老夫的痕跡,他的修為和造詣應該是相當高深,不應該是你這麽年青的一個毛頭小子,看來你有些來曆,報出名號和師門來。”

劍南虹小聲附耳對老仆人道;“學生師承武當紫霄宮,江湖狂稱南秀描鳳公子。”

老仆人聽他報出名號後,驚愕得以手擊額,自怨自艾地小聲道;“公子乃天下四大公了中人,活該老夫倒黴,老夫認栽,也不想再與公子過招,其實老夫也知道臥竹門與真君門弟子有深厚的情誼,為這一張破圖再起風波不值得。”說完,從內衣懷裏貼身處拿出半璧畫卷遞給劍南虹。

事出蹊蹺突然,他倆個人在牆角落處一陣嘀咕後,老仆人竟然交出失竊的半璧畫卷,大家怎麽也不會想到半璧畫卷會被一個老仆人所盜,而年青公子又不知用什麽方式毫不費力地迫使老仆人就範,乖乖地交出半璧畫卷。

龍虎雙俠及譚管家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簡直不相信自已的眼睛,這個老仆人不過是半年前的一個風雨之夜,老仆人投親不遇,饑寒交迫,昏倒在龍虎山莊大門前,譚管家見他可憐,才收容他為奴仆,誰會想到他竟是一個喬裝的隱藏高手,要不是有劍公子在,寒江圖兩度都幾乎落到他手裏。

老仆人交出畫卷後,縱目掃視了一下那些蒙古人,高聲叫道;“那位黑黢黢的蒙什麽公子口氣太大,老夫‘一陣風’想見識一下阿倫多上院的博學。”說完,飄身來至草坪場中,身法果真快似疾風。

老仆人名號一報,龍虎雙俠悚然一驚,菊姐與花麵豹,霹靂錘連連口喊給師叔請安。

原來一陣風乃是靈蛇真君的師弟,年青時生性好鬥,暴燥倔強,常常給師門闖下禍事,靈蛇真君那時在師門中是以兄代師,也常常訓責處罰這個師弟,一陣風逆反性強,一次大吵鬧後負氣出走師門,從此遨遊天下,四海為家,就再沒有消息,直到二十多年後,一陣風曆經滄桑坎坷,也懷念師門,才回到漢陽師門,那知師門塵封,空無一人,幾經打聽才知道師兄已經在十年前就撒手人寰,是喪身在他的好朋友臥竹居士掌下,他自然認識臥竹居士,後來終於在知情人士口中得知事情的前後真象,一陣風懷念師兄,立誓要手刃臥竹居士為師兄報仇,他暗中四處查訪,終於找到在一處蔽靜地方加緊練功的三位師侄,但他沒有驚動他們,隻是暗中窺視,從偷聽師侄們的話裏,已經知道臥竹居士也在幾年前去逝,也得知三位師侄準備今年初秋乘龍虎雙俠生辰之機,偷襲龍虎山莊奪取寒江圖在先師墳前焚化,以告慰先師亡靈的計劃,一陣風想臥竹居士已死,殺機消除,自已以長輩身份也不好向晚輩雙俠發難,就決定暗中幫助三位師侄奪取寒江圖,於是提前半年來到洛陽龍虎山的龍虎山莊,喬裝成投親不遇的孤寡老人而進入龍虎山莊,進入山莊後,看到雙俠終日躲在海棠苑裏,為思念自已的師侄痛苦鬱悶,也曾經深為感動,仍靜靜地等待,直到雙俠生辰前夜,三位師侄前來偷襲奪圖,他暗中出手幫助,所以才演出昨夜至今天的一幕,他現在這副模樣,事過二十年的流離顛沛境遷,龍虎雙俠自然未能認出他來。

一陣風已經消去偽裝的老年虛弱模樣,還原成叱吒風雲的江湖人物形象,豪姿煥發,他站在草坪場地中,虎視眈眈地盯住一行蒙古人。

蒙古人裏,一聲悶雷似的吼叫聲響起,北漠神拳勇士紮依爾已經揮拳闖出,勢若脫韁野馬,與一陣風戰在一起,紮依爾身強粗獷,力大無窮,滿場盡是他沉猛的拳腳翻飛,呼呼生風,但是任憑他招勢猛烈,卻難以沾到對方鴻飛鵠掠,輕煙般巧迅的一絲衣角,二三十個回合下來,一陣風突然輕叱一聲;“去吧,蠻牛一條!”一掌就將紮依爾拍出兩丈以外,跌跌倒倒趔趄了幾下,竟未摔倒。

紮依爾穩住身軀,回過頭來,連噴幾口粗氣,正待重新再撲對手,眼前黃影一閃,一聲佛號響起。

古銅黃色的銅燈和尚打出一聲佛號,舉手就與一陣風攪合在一起,一陣風身形疾快,銅燈身形更快,倆人迅分乍合,出手快愈閃電,轉眼俱是連招迭出,變化萬端,數百招就在一片衣袂掌影裏即過。

倆人勢均力敵,難分高下,忽然銅燈於密集繚亂的身影中收住身形,雙手合什立一個金剛樁,穩如山嶽。

一陣風突見對方穩立不動,出手就向對方背脊,頭頂連擊三掌,對方居然絲毫不動,好雄厚的金剛功,一陣風猛吸一口真氣,聚勁雙掌,猛發一招‘橫推西嶽’,雙掌擊向對方中宮胸脯。

就在他雙掌欲近對方胸脯時,銅燈猛然圓眼怒睜,一聲沉喝,顫動大地,雙掌運出迎向他掌鋒,四掌一拍即離,銅燈還是合什穩立。

一陣風身形向側旁斜滑六尺,穩住身軀,此時已經是發結鬆亂蓬飛,蒼目銳氣已減,口角滴出殷紅的血絲,他苦笑道;“北漠阿倫多上院的無上大力金剛功,果然厲害,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超舊人,老夫老矣。”說完,轉頭對菊姐,花麵豹,霹靂錘三人道;“師侄們,我們走!”言畢,帶著真君門弟子要離去。

“且慢!”蒙迪發話道,他朝劍南虹伸出手臂。

劍南虹將半璧畫卷遞給蒙迪。

蒙迪接過畫卷展開看了看,又收卷好再遞給短胡須中年漢子布圖,口裏深深歎口氣道;“祖上遺留下來的珍品就這樣給人毀了,真是太可惜。”說時,他銳目一翻,直視龍虎雙俠和真君門人道;“這毀他人邦族的珍品,又該作何了斷?”

“沒什麽了斷,”薑夙願接過話來道;“這畫卷已經物歸原主,就不要再生什麽造次,雖然它被毀為兩段,但中原人最尊重客人習俗,作為朋友,在下告訴你一個地方,能將此圖修補得完好如初,決透不出絲粒被毀壞過的痕跡。”

“你說什麽?能將此圖修補得完好如初,而且看不出一絲粒被毀壞過的痕跡。”蒙迪眼睛放亮,好奇地追問。

薑夙願又笑道;“中原地大物博,無奇無有,無所不能,江南杭州西子湖畔有一個女子精紅,人喚‘飛針走線彩雲飛’彩雲姑,手中一支三寸長的金烏針,靈妙萬端,能織天上瑤池移世間,能繡鳳凰牡丹過眼留香澤,兄台前去,必能還你一幅完好如初的畫卷。”

“多謝指點。”蒙迪滿臉驚訝興奮之色,趕緊抱拳四周揖禮賠罪道;“剛才在下念圖心切,言語多有冒犯,向諸位告罪,敬請諸位英雄海涵。”草原兒郎,性格率直莽撞,但也耿直豪爽。

就在這時,空中隱隱傳來啼叫聲,刹時,天空似被黑雲遮住,數十隻巨大的猛禽展翅盤旋在龍虎山莊的上空。

眾人大駭,一起望著天上的飛鷹,不知所措,劍南虹與薑夙願會意地互相對視一眼,他倆人知道是昨日的西域幽靈宮來尋死鷹之仇。

四個肌膚透黑的幽靈奴,手提鐵蓮花踏進山莊門,又是一陣珠環玉佩的悅耳聲響起,十幾個長眉碧眼,袒肩露腿的異域女子也進山莊分站兩旁,排成蝴蝶陣行,果然是昨日臥虎穀相遇的西域幽靈宮人,隻是人數增加了許多。

四個身長力雄,冷顏俊麵的青裝力士擁簇著一個傲岸的中年人隨後而進,這四個青裝力士就是幽靈宮的風,火,雷,電四大護法神尊。

中年人神態冷漠孤淩,烏黑的長發與鬢須略呈鬈曲,長眉橫剔,鼻翼豐隆,兩隻森森的俊目裏閃射著幽幽的淡綠色光焰,一領剌繡雲衣,胸前繡有一副麒麟頭人身的圖案,斜披一件暗綠色的鱷鱗披風鬥篷,散發出一股使人不寒而栗的神秘幽氣,他前額眉心正中嵌著一塊明燦的金剛寶石,形如滿月,而這塊滿月寶石正是幽靈宮至高無上的宮主標徽。

眾人一時愕然,二十年前幽靈宮曾經以它詭譎霸厲的武學和凶殘暴戾的手段席卷中原,使中原武林慘遭巨屠,血流成河,雖然它最後敗在少林寺掌門方丈掌下,被逐出中原,而且事情已過二十年之久,但是見到幽靈宮,人們仍然是心有餘悸,又聽傳說當今天下江湖武林中的巨擘四大公子中的西域‘吟花公子’就是出在這幽靈宮,幽靈宮確實高深莫測,陰森恐怖。

一直在台階上沉默無語的武當玄清羽士此時走下台階,上前單臂立什稽禮道;“貧道武當玄清,閣下莫非就是一直銷聲匿跡的西域幽靈宮?”

中年人抱拳還禮道;“正是,本宮西門百丈崖。”

“閣下難道忘了二十年前嵩山少林寺的誓言,幽靈宮將不再踏進中原一步。”玄清振色又問道。

“哈,哈,哈,”中年人一陣冷笑,繼爾道;“本宮豈敢違背誓言,二十年來未踏進中土半步,隻是老宮主已經皈依西方極樂世界,本宮由在下繼任,本宮這次再踏進中土,取道少林寺,也正是要交還當年的禪咒佛珠。”

玄清聞聽幽靈宮老宮主已經逝世,忙打一稽禮唱喏道;“無量天尊!”以對死者亡靈致以敬挽,頓一頓,又問道;“閣下又為何駕馭猛禽擅闖山莊?”

現任幽靈宮主西門百丈崖冷目掃禮眾人道;“本宮有少林寺禪咒佛珠附身,不想生事造次,隻是本宮手下人在龍虎山放鷹,貴莊卻有人傷了本宮聖鷹,看在少林寺禪咒佛珠麵上,不連累其他人,就請傷害本宮聖鷹的人自行斃命吧。”

玄清道長側目看看龍俠,意思是問究竟是怎麽回事,龍俠大感莫明其妙,連連搖頭道;“敝莊並沒有人傷害什麽鷹嘍?”

西門宮主並不理會他,撮唇發出一道哨音,天空中群鷹聽到哨音後立即拍翅冉冉升空。

隻有一隻鷹俯身衝下,在大家頭頂上盤旋,似乎在尋找傷害它同伴的人,這隻鷹正是昨天在臥虎穀沒有被傷害到的另一隻鷹,那隻鷹竟然在人群裏麵認出了傷害它同伴的人,一下子直撲在大堂門邊的賽諸葛和倆名白衣人。

其它的鷹見狀,立即紛紛俯衝而下,頓時驚嚇得其他人四處躲避,龍虎雙俠與劍南虹都向薑夙願投去一眼,卻見他神情冷漠,毫無出手阻止的意思,大家也恨賽諸葛為公孫少傑和滿清韃靼充當說客,既然如此也就作罷,其他人見莊主都無動於衷,也不便出手阻止。

賽諸葛一聲長長的淒厲慘叫,額頭上被鷹嘴喙啄了一下,鮮血流淌,背上又被鋼鉤般的鷹爪抓裂,衣衫破碎,血肉橫飛,他本身又不會武功,無法抵禦猛禽進攻,隻有兩隻手緊緊抱住頭顱,蜷縮在大堂門坎前,慘厲呼號。

倆名白衣人見狀,立即抽出配劍拚命抵抗,隻是有一名白衣人因為昨天在臥虎穀負了傷,動作顯得緩慢遲鈍,另一名白衣人見自已獨自難以抵禦群鷹的猛烈攻擊,情境危急,一邊揮劍抵抗,一邊向莊園牆外發出一支響玲飛鏢,鏢上帶有玲環,一時炸響呼嘯穿出牆外,似在向什麽人求援。

鋪天蓋地的群鷹輪番俯衝直撲,漫空縱橫,這些鷹俱是橫展八尺,身壯勁強的異禽,受過專門訓練,性情勇猛暴烈,但卻俱有靈性,昨天在臥虎穀裏賽諸葛並沒有出手傷害鷹,但是他在那裏指手畫腳指揮,那鷹就能認準他是發號施令的幕後者,倆名白衣人雖然是身手矯健的亡命徒,卻也難擋住這些霸天猛禽的連續攻擊。

片刻,倆名白衣人長劍就被折斷,渾身衣衫破碎,鮮血染透周身,血肉模糊,那位負傷的白衣人由於傷勢連累,動作遲緩,兩隻眼睛被鋒利的鷹嘴喙啄瞎,隻剩兩個血淋淋的窟洞,他自知已經不能支持了,就轉身摸索著撲在賽諸葛身體上,用軀體擋住主人,任憑那些鷹在自已背上撕啄。

這是一場人禽搏戰,來得突然,情境更是慘不忍睹,直看得龍虎山莊眾人心驚肉跳。

剩下的一名白衣人已經分辨不出人樣模了,完全是一個血人,但他還是揮舞手中的斷劍,抵抗群鷹攻擊,突然,他被十幾隻巨鷹緊緊附在身上,爪趾狠抓,竟將他托起離地,升向空中,另外十幾隻巨鷹又去抓攫那護在賽諸葛身上的白衣人,那名白衣人背部及雙腿雙臂已經被亂啄爛撕,露出森森的骨骼,但是群鷹卻抓他不起,原來他雙手緊緊抓住門坎,手指已經抓入木裏數寸。

此時,高牆外麵響起幾道粗細不一的嘯聲,交織一起有若群獸怒號,又似天際陣雷,幾條人影越牆而至。

說來也奇怪,那些群鷹聽到這交織的嘯聲後,竟然紛紛拍翅升向高空,能夠震撼群鷹,自然也可見來的人決非一般庸手。

當先一條灰影,人在空中,手中一條長鞭貫勁擊出,漫空一團烏影,矯若龍蛇,伴隨鞭擊的勁風呼嘯聲響,但是群鷹已經升向高空,長鞭的殺程已經無可奈何。

另一條黑影手中旋動一對八齒飛輪,寒芒閃顫,直射台階大堂門前驅趕群鷹,搶救賽諸葛,動作輕盈敏捷,宛若一頭穿林豹子。

西門百丈崖俊目突增千層殺氣,掃向來人,厲聲吼問道;“來者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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