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淩陽聞言,眉梢輕輕挑了挑,原本臉上還帶著吊兒郎當的神色,現在則立刻嚴肅起來;明明隻是微微調整了坐姿,可瞧著卻是端嚴模樣,房間中的氣氛沒由來的變得壓抑低沉起來,“瑾兒既然知道楚家的消息,也自然知曉,楚家的……規矩!”
“……”顧瑾汐沉默了。
“嗬嗬。”楚淩陽卻是低低的笑出了聲,轉頭深凝著顧瑾汐,眼底光華流轉,似乎極力壓製著什麽即將噴湧而出的東西,宛若千年古潭般幽深靜謐,“就是不知道瑾兒這是想與我談公事呢,還是私事?”
顧瑾汐低下頭,雙手死死地抓著蓋在身上的被褥,眉宇微微顰蹙著,“怎麽算是公事,怎麽算是私事?”
“瑾兒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
楚淩陽聽了頓時嗤笑一聲,上身微微前傾;隻聽到耳畔一聲溫熱似乎還帶著壓抑的輕呼,麵前一道黑影鋪天蓋地而來,讓顧瑾汐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後仰倒,雙手本能的撐在身側,不讓楚淩陽得逞般;終於楚淩陽似乎也意識到了這樣有些不妥,停住動作的時候,兩人麵對麵的距離不過半指。
“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顧瑾汐別開臉。
“原本還想來給瑾兒送個消息的,既然瑾兒不知道……”楚淩陽驀然起身,周身原本縈繞著那濃濃的寵溺和愛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無盡的冷厲和驀然,“那就權當本家主多管閑事了,哼!”
看著楚淩陽起身欲離開的模樣,顧瑾汐低著頭,心裏拚命的掙紮著。就算自己也有收集消息的渠道,但那隻是很片麵很少的一部分,如何能跟以販賣消息為稱的楚家做比;他今日來到底是要告訴自己什麽消息?跟自己有關,還是……楚淩陽從來都不是做無用功的人,他既然會親自前來,說明這件事情非同小可,絕不隻是無關緊要那麽簡單。
“楚淩陽!”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
背對著顧瑾汐的楚淩陽麵無表情,眸色深沉,腳步穩重,以他對顧瑾汐的了解,她不可能無動於衷的,在之前她沉默的時候,甚至一度都以為是自己的算計出了錯誤,在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楚淩陽這才算鬆了口氣,不過麵色卻仍舊非常的冷硬,“顧小姐還有什麽事情?”
“我……”顧瑾汐頓時被噎住了。
楚淩陽與她之前有過太多太多的過往,雖然無關風月,但至少他們曾經有過跋山涉水的相互扶持,有過花前月下吟詩作對的雅興,有過手執黑白棋子的苦中作樂;甚至,到如今重生之後,那段過往好似就隻成為了他們兩個人所特有的記憶了般;習慣了楚淩陽對她的寵溺,現在陡然如此冷漠,讓顧瑾汐有些不習慣,也有些回不過神來。
“如果顧小姐沒有其他事情,那楚某就先告辭了。”楚淩陽冷聲。
“……”顧瑾汐嚅了嚅唇,看著楚淩陽那緩緩朝著窗戶前去的身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終於泄了下來,不能給他的承諾,便無法要求他為自己再做什麽。
顧小姐,楚家主……
往後他們之間還是分得清楚,或許會好很多。
想到這裏顧瑾汐低下頭,“我誠心想買我娘生身父母的消息,楚家主你……開個價吧!”
啊哈,楚家主!
楚淩陽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錯,轉頭深凝著顧瑾汐,看到她臉上那副決然的表情,似乎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般,頓時隻覺得胸口好似有什麽東西堵堵的,快要氣炸了般,雙眸惡狠狠地瞪著顧瑾汐,“顧!瑾!汐!”
“你到底有沒有心!”楚淩陽壓低嗓音低吼出聲。
顧瑾汐聞言,小心肝兒猛然狠狠地顫了顫,她太了解楚淩陽,從來都麵無表情,波瀾不驚,現在竟然已經有了明怒,想到這裏,她的心都懸到了嗓子眼兒上。
“汐兒有沒有心,這就不勞楚家主費心了。”
也許老天爺就是這麽的捉弄人,越是擔心什麽,它就越是給你來什麽。
顧瑾汐原本還想安撫楚淩陽兩句,可耳邊猛然傳來那並不算熟悉的清朗嗓音,整個人頓時愣怔住了,猛的抬起頭,原本空蕩蕩的屋內,驟然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身著青灰色繡精致祥雲暗紋的錦袍,寬帶束腹,長發如瀑,用白玉雕龍紋的寶冠豎起披在腦後。微風起,撩起幾許衣袂飄飄。麵如冠玉,目如朗星,神態慵懶而又帶著三分隨性的味道;雙手環胸,懶懶地斜靠在窗欞上,嘴角含笑,就這麽怔怔的看著顧瑾汐,端得是瀲灩風華,清逸高雅;那種美,簡直讓人窒息。
“所以,你就是為了他?”楚淩陽原本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猛然又串了上來,轉頭盯著顧瑾汐帶著濃濃的不解又帶著冷厲和微微的嘲諷色,“被秦家的男人傷害過一次還不夠,你還想再被傷害第二次?”
“我沒有!”顧瑾汐壓低嗓音,同樣低吼出聲。
“汐兒,你這是要拋棄我了嗎?”秦睿聞言,頓時眼神亮了亮,卻是低著頭,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嗓音中似乎還帶著濃濃的委屈,“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汐兒你告訴我,我改!”
瞧著秦睿那副裝無辜的模樣,楚淩陽隻覺得肺都快氣炸了,“秦睿,你這樣有意思嗎?”
“有啊,自然有。”
顧瑾汐可是他秦睿看上的女人,撩撥了他的心,難道他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別人嗎?別忘了,如今的顧瑾汐可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你……”楚淩陽氣不過,猛然像是想起什麽,轉頭看向顧瑾汐,“瑾兒,秦家沒有一個簡單的男人,一生一世一雙人,我能給你的,那是秦家的男人永生永世都無法給你的。”
顧瑾汐聞言,頓時眉心凸了凸。
“你自己好好考慮考慮吧。”楚淩陽轉頭深凝了秦睿一眼,然後猛然輕笑出聲,“瑾兒身子虛弱就好好養著,我該日再來看你。”
顧瑾汐嚅了嚅唇,剛想叫住楚淩陽,卻猛然聽到耳畔秦睿那清朗中似乎帶著點點隱怒的嗓音,“楚家主慢走,本王雖然別的本事沒有,但照顧好自己的未婚妻還是可以的。”
看著楚淩陽那氣得發抖的背影,秦睿故意將未婚妻三個字咬得很重,生怕旁人聽不出來一般。
“秦睿!”
顧瑾汐見狀立刻輕喝一聲,原本就疲累得緊,此刻更是太陽穴隱隱作痛。
胸口好似有口氣憋著不上不下,轉頭深凝了顧瑾汐一眼,漆黑深邃的眸中似乎帶著某種壓抑的情緒,那樣濃烈,那樣極致,那種感覺就好像,好像那個人在緊緊盯著自己一般;顧瑾汐隻覺得如芒在背,甚至都不敢有絲毫的動作。好不容易因為休息了幾個時辰而微微恢複顏色的臉,在秦睿那樣灼灼熾烈的眼神中又一點一點的變得蒼白起來,唇上的血色也漸漸退去,身子還微微顫抖著,似乎隨時都能暈過去的模樣。
秦睿似乎也察覺到了顧瑾汐心中的恐懼,想到她對自己另一重身份的排斥和抗拒,頓時深吸口氣將那股隱怒全都壓下去,嘴角微微揚起,似乎又帶著三分吊兒郎當的模樣,“看來本王的小王妃人緣不錯嘛,竟然不惜引得楚家主翻牆到院。”
“……”顧瑾汐聞言頓時眉心凸了凸,“睿王你這是什麽意思?”
“其實本王不在乎汐兒你稱呼本王的名字的。”秦睿低下頭眼瞼低垂,讓人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些什麽,隻是從那微微上揚的語氣,顧瑾汐能夠知道他並不開心。其實也能夠理解,不管是為了什麽,畢竟自己是他名義上的未婚妻,這般青天白日的與外男共處一室,怕是個男人都會擔心的,“我和楚家主,隻是朋友。”
難得的顧瑾汐竟然開口解釋了一句。
“朋友嗎?”秦睿嘴角微微勾起,帶著三分邪肆又透著點點魅惑,“汐兒倒是告訴本王,養在深閨的你,是怎麽跟遠在夏涼國都的楚家家主成為朋友的?”
不管是楚淩陽還是顧瑾汐的表現,他們的關係都絕不僅僅像是顧瑾汐所說的朋友關係;他們之間似乎有著旁人無法插入的回憶,那種感覺讓秦睿實在非常不爽。
顧瑾汐聞言,卻是有些惱了;深吸口氣抬起頭,“我與什麽人,什麽時候交的朋友,似乎跟睿王沒有關係吧?”
“別忘了,咱們可是有婚約的。”秦睿聽了原本那股被強壓下去的隱怒又浮了上來,甚至有越發強烈的趨勢,那種帶著濃濃毀滅的氣息,讓顧瑾汐都覺得有些害怕。
可猛然像是想到什麽,她抬起頭看著秦睿。
有些事情是早就想與他要說清楚的,卻苦於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既然兩個人這麽遇上了,正所謂擇日不如撞日,就選擇在今天說清楚吧。
顧瑾汐臻首低垂,在秦睿那灼灼的眼神打兩下,她隻覺得嗓子有些幹癢,艱難的吞了口唾沫之後這才道,“原本有些事情早該說清楚的。”
“嗯哼。”秦睿揚眉。
“皇帝亂點鴛鴦譜,想必睿王對這門婚事也是有意見的。”
想到當初睿王府上的薛管家來的時候,那副張揚不可一世的模樣,對她話裏話外都帶著濃濃的嘲諷,那種不屑一顧的輕蔑,縱然她並不在乎,但有些話確實要說明白,“若睿王有了心愛的女子,大可不必顧忌瑾汐,我們的婚約就當做一場交易如何?”
“在顧小姐眼中,還真是什麽都可以用來交易。”秦睿終於壓抑不住,語氣中帶著濃濃的嘲諷。
“你……”顧瑾汐猛的抬起頭,雙眸圓瞪,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你……”
“我什麽我。”
話剛出口秦睿就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眉心微微的皺了皺,看到顧瑾汐那帶著震驚的模樣,心底有些後悔自己最快,“難道本王說錯了嗎?”
不可能的,或許隻是巧合而已。
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不然睿王想要如何?難道要讓你心愛的女人永遠站在暗處,還是睿王想要讓她成為側妃?”
“嗯哼。”
對顧瑾汐不知道從哪裏聽說,給他胡編亂造出來個心愛的女人,秦睿並不置可否,反而是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轉頭深凝著顧瑾汐,看她還能再說出什麽來。
可他這樣的表現看在顧瑾汐眼底卻是默認了般。
顧瑾汐低下頭,心裏慶幸他不是那個人,也有些微微的失落;不過很快就振作起精神,“既然如此,三年,我隻要這段婚約維持三年。”
“嗯哼。”
秦睿眉梢淺揚,雙眼微微眯著,轉頭深凝著顧瑾汐。
“作為交換條件,我會給你解毒。”
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解毒這不就是他想要的嗎,她可以答應,縱使那代價非同尋常;既然能為藥嬋解毒,便也不差秦睿一個了。
“這條件,的確讓本王很是動心。”
秦睿轉頭看著顧瑾汐那嚴肅中似乎透著點點冷漠的模樣,他的眼底流光溢彩間似乎帶著什麽東西,“可本王憑什麽要答應你?”
“誒……”
顧瑾汐聽了頓時抬起頭,這個條件與他可是有百利而無一害,他為什麽不答應。
“婚約是皇兄賜下的,難道汐兒沒有聽說過君無戲言的道理?”秦睿輕笑聲,看著顧瑾汐,側身坐在床榻的邊緣,抬手將她額前的碎發輕輕別到而後,然後手指順著她仍舊蒼白的臉頰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直視,“還是,你也嫌棄本王這副破敗的身子,認為本王配不上你?”
顧瑾汐想要別開臉可卻被秦睿鉗製著不得不與他四目相對,“我沒有。”
與秦睿之間的交易,從來都無關風月。
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睿這才終於滿意了,放開顧瑾汐,“自己好好的養好身子,至於其他事情不是你該操心的。”
“睿王!”
眼瞧著秦睿要離開,顧瑾汐猛然開口叫住他。
“汐兒還有什麽想說的?”
秦睿背對著顧瑾汐甚至沒有轉身的意識,他突然發現其實除了幾次並不算短暫的接觸,對顧瑾汐他了解得真的太少。
“這個交易你考慮考慮,我隨時等著你的答複。”顧瑾汐閉上眼一口氣將心中的話都說出來,“王爺不必今天就回答我。”想著,她又甩出一句狠話,“一夢千年的毒性如何王爺比誰都清楚,如果五年內無法解毒,那……”
“就算毒發身亡,那你也必會成為我秦睿的睿王妃!”
秦睿聞言頓時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胸口憋著口怒氣,如果再不離開,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將那個纖細的人兒給捏死!
顧瑾汐,“……”
轉眼日上中天後又漸漸西斜。
“小姐,您沒事吧?”半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眼底似乎還帶著疑惑,明明她刻意睡得很淺,就擔心顧瑾汐醒來之後沒有人照顧,可這怎麽就睡了過去,還睡了好幾個時辰的。
因為秦睿的決絕,顧瑾汐正在愣怔中。
如果說秦睿是因為喜歡或者對她有感情所以才這麽的決絕,那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他們之間相處本來就不多,尤其是前世那個時候,她對秦睿有多硬的心腸比誰都要清楚明白。當初三哥戰死之前,她那麽……那麽的懇求過他,可結果呢,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高大的朱門在自己麵前闔上,隻能任由自己被隨後趕到的襄王府的人拖走。
這樣的秦睿,她真的無法說服自己,可他那麽決絕的要履行那段婚約卻又是為了什麽?難道還為了自己手中的五行針陣之術?藥家當年因為這門絕學滅門,秦睿身為秦家的男人自然不會不知道的,想到這裏,顧瑾汐的心陡然一涼。
“小姐,小姐?”
瞧著顧瑾汐那瞬間變得慘白的臉色,原本剛醒來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半夏頓時就清醒了過來,急促的輕聲喚著。
“啊?”
回過神來的顧瑾汐,隻要想到那種可能性,她就覺得脊背陣陣發涼;抬起頭有些恍惚的看著半夏,“你什麽時候來的?”
半夏皺了皺眉頭,“奴婢都已經來了有一小會兒了,小姐您到底在想什麽啊,怎麽心不在焉的。可是還覺得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讓林大夫過來瞧瞧?”
“沒,沒事。”顧瑾汐搖搖頭,“不用了。”
“可瞧著小姐您的臉色不太好呢。”半夏將顧瑾汐攙扶起來,又給她洗漱更衣之後,這才將新泡好的熱茶和剛出爐的糕點捧上來,“小姐身子弱,空腹喝茶傷胃,這個點廚房也沒什麽東西,小姐將就著用些糕點吧。”
顧瑾汐本也不是個挑剔的人,亦或者說自從重生之後對這些東西她就沒怎麽放在心上過了,反而憂心匆匆的,“我二哥和三哥呢?”
“哈哈!”
話音剛落,就聽到門口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聽著似乎中氣十足的模樣;抬起頭就看到顧家兄弟二人神清氣爽的朝著她走過來。
顧瑾汐點點頭,“看來兩位哥哥休息得很好。”
“你這丫頭,簡直就是鹹吃蘿卜淡操心,看看你,這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似乎因為麵色的蒼白,為了讓顧瑾汐舒服一點,半夏特地給她換上了寬大的常服,瞧著身子就更瘦弱些,顧子楚側身坐到顧瑾汐的對麵,搖搖頭,臉上似乎帶著不讚同。
“妹妹往後切不可如此冒險了。”顧子騫也點點頭,坐在軟榻對麵的椅子上,打量著顧瑾汐,“妹妹現在覺著身子如何了?”
“已經好多了。”顧瑾汐嘴角微微上揚帶著淡淡的笑意,盡量不讓兩位哥哥為自己操心,“昨天隻是有些累了,所以才……哥哥們大可不必擔心的。”
“誰說不用擔心的。就算你七老八十了那也還是我的妹妹。”顧子楚聞言,麵色頓時就沉了下來,像是宣誓般,說完還不忘輕哼一聲。
顧瑾汐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好嘛好嘛,人家知道了。”
“你這丫頭要是真的知道就好了!”顧子楚身子微微前傾,抬手輕輕彈了下顧瑾汐的額頭,眼底雖然不讚同,可那語氣,那眼神卻是帶著慢慢的寵溺。
顧瑾汐搖搖頭,猛然像是想到什麽,轉頭,“半夏你去外麵候著,沒有本小姐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靠近房間半步。”
“是,奴婢明白。”半夏點頭。
現在的小姐比誰都有自己的注意,她都明白,甚至當初顧瑾瀾柳姨娘想要算計自家小姐也被小姐以巧妙的算計給還了回去,隻是……
看著坐在屋內的三位少爺和小姐,半夏心裏仍舊有些擔心。
顧子騫看著如此嚴肅的顧瑾汐,頓時皺了皺眉,“妹妹,可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我隻是擔心。”顧瑾汐低著頭,“剛收到消息,蘇岑和惜柔公主打算在小子安的滿月禮上動手腳。”
“什麽?”顧子騫雙眸微微眯著,轉頭看著顧瑾汐,“消息可靠嗎?”
“嗯。”顧瑾汐點點頭,“不過具體她們想要怎麽做還不知道,我擔心……”
“妹妹你在擔心什麽?”顧子楚不解,“這顧國公府可是我們的地盤,難道還怕她們不成?”
顧子騫卻是轉頭深凝著顧瑾汐,“妹妹,那可是在擔心她們會拿娘的身份做文章。”
顧子楚,“……”
“嗯。”顧瑾汐點點頭。
如果是其他的,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更何況正如顧子楚所說這裏可是顧國公府的地盤,他們身為主人難道還怕了他們兩個外來人嗎?
隻是蘇怡的身份的確是個定時炸彈,一旦暴露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顧瑾汐抬起頭看著顧子騫,“三哥,你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妹妹你就不用擔心了。”顧子騫臉上頓時帶著淺淡的笑意,隻是那雙狐狸眼卻飛快地閃過一抹冷芒,似乎帶著意味深長,又似乎隱隱透著些什麽,轉頭看著顧瑾汐,好似透過她在看什麽人一般,“這件事情已經有人搞定了。”
顧瑾汐不解的皺著眉頭,“什麽意思?”
“那個人派出去的人在回來的路上被山賊截殺,墮入懸崖,屍骨無存了。”顧子騫低著頭,一字一句,語氣顯得有些詭異,“這個答案,妹妹喜歡嗎?”
顧瑾汐聞言,頓時眉梢淺淺的揚起,“三哥,這事兒是你做的?”
“嗬嗬,你三哥我隻是個商人可沒有那麽大的本事。”顧子騫低下頭,輕聲笑著,“好了妹妹你也別問這件事情是誰做的了。”
顧瑾汐聞言,懸在嗓子眼兒的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不過娘和小子安那裏,你們最近要多加防範些;不能在娘的身份上動手腳,我害怕……”
“放心。”顧子騫和顧子楚同時點頭。
“倒是妹妹你,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顧子楚看著麵色蒼白,身子單薄的顧瑾汐,隻覺得心都疼了,“如果爹和娘看到你這副模樣,指不定怎麽擔心呢。”
顧瑾汐搖搖頭,“其實這樣也好。”
“嗯。”顧子騫點點頭。
“你們兩個又在打什麽啞謎?”顧子楚很是不滿地看著他們。
“重病初愈的人,難道不應該有病重之後的模樣嗎?”顧瑾汐和顧子騫同時對視一笑。
隻是此刻屋內的三個人都不知道,一場圍繞著他們三個人的陰謀在漸漸展開著。
很快,就到了顧子安的滿月禮。
因為顧國公府之前經曆過天花那樣的大事,這次的滿月禮顯得格外的隆重和喜慶,大抵也是想借這次喜事衝散府內鬱結的黴氣。
整個涼都城內的達官貴胄提前三日就收到了來自顧國公府的請帖,此刻朝陽初升,顧瑾汐卻早就已經被半夏和葉貞娘扒拉起來打扮得非常的亮麗嬌俏;雖然麵色仍舊透著蒼白,撲了些胭脂,可卻仍舊掩不去那餘下的三分病態。
照顧瑾汐的話說,這樣才顯得真實。
“表妹這麽一大半,表姐都差點兒認不出你了。”
剛從慕汐閣的大門出來,沿著青石小道,剛走到花園處就碰上同樣已經盛裝打扮好的蘇家一行,正坐在涼亭中。
顧瑾汐聞言,也隻是微微笑著上前跟長輩請安,“瑾汐見過外祖,外祖母,大舅舅,舅母。”
“嗯。”蘇老太爺點點頭。
“你這丫頭,平日裏定是不好好吃飯的,瞧瞧,這都瘦成什麽樣子了。”蘇老太太拉著顧瑾汐的手,眼底似乎還帶著點點愧疚,光是這麽短短的時間,眼底竟然都泛起了淚光,“女孩子千萬別為了什麽美就不吃東西,身上總歸是要有點肉看著才漂亮的。”
顧瑾汐臉上始終帶著溫和的笑意,“嗯外祖母教訓得是。”
“你這丫頭。”蘇老太太看著顧瑾汐那眉眼與當年的蘇怡出奇的相似,尤其是今日,顧瑾汐身上的衣衫略嫌有些寬大,前襟朝肩膀兩側微微散開,露出脖頸下方一片雪白的肌膚,麵色有些蒼白的模樣,都跟當年的蘇怡一模一樣。
“好了,你快去主院看看你娘吧。”蘇老太太拉著顧瑾汐的手,又拍了拍。
顧瑾汐眼角掛著麵帶不屑的錢氏,臉上似乎因為吃痛而微微有些扭曲的蘇城,還有那眼底帶著隱怒又似乎幸災樂禍的蘇岑,她輕聲笑著,“您們都是娘的長輩,不如與瑾汐一道去主院看看。”
“這……”蘇老太太有些猶豫。
“娘一直說,這些年我們兄妹四人出生,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見到過您和外祖。”顧瑾汐低下頭,捏著手絹輕輕地擦了擦眼角那本就不存在淚珠,嗓音似乎都有些沙啞了,“如今好不容易外祖和您願意原諒母親,就算是爹看到也應該會開心的。”
蘇老太太聞言,頓時點頭道,“好,好!”
“那你和錢氏去吧,我們兩個大男人去那裏做什麽。”蘇老太爺似乎還有些別扭。
“嗯,好,好。”蘇老太太的眼眶都紅了。
既然錢氏要去,蘇岑自然也會跟著去的。
一路上蘇老太太拉著顧瑾汐的手拍了又拍,捏了又捏,噓寒問暖的,像是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般,不,甚至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女都還好好。
說到動情的時候,蘇老太太甚至拉著顧瑾汐的手腕兒順手將手腕兒上的血玉手鐲給顧瑾汐帶上,“這手鐲是驅邪護體的,外祖母老了老了不需要了,希望它能替我守護著你,你這丫頭往後要平平安安的才好。”
“……這……”
顧瑾汐原本想要拒絕的,可看到錢氏和蘇岑那雙眸迸射出的火光,她立刻淡淡的笑著,低下頭,“都說長者賜,不敢辭,那瑾汐就卻之不恭了。”
“誒,好孩子!”
蘇老太太見狀,眼底慢慢的全是笑意,拉著顧瑾汐的手,越發的親熱了,“你娘自幼是個苦命的,往後,好好的孝順你娘,她這一輩子……是我們,是我們對不起她。”
“外祖母您這是說什麽呢,要不是您和外祖,我娘哪能有今日。”顧瑾汐拉著蘇老太太的手,輕聲安慰著。
說著就來到了主院。
整個顧國公府被顧瑾汐下令,傅管家領人安排,裝點得喜慶非常;隨處可見高高懸掛的大紅燈籠,合著花園一角那悠揚的絲竹弦樂,淡淡的清雅又不嫌喧囂。
此刻,主院中已經有不少領著自家待字閨中的女兒待在那裏。
“顧夫人你可真是好福氣,兒女雙全不說,這可是第四個兒子了。”站在搖籃旁邊,瞧著如今睡得正想的小子安,一位身著不凡的貴女淡淡笑著,高貴優雅。
蘇怡臉上堆著笑,“戚夫人您可真會說笑,您家的戚將軍那可才真是少年英才。”
“哈哈,蘇蘇,你這張嘴啊,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甜,說的話,本夫人愛聽。”戚夫人輕輕你捏了捏蘇怡的臉。
蘇怡也不惱,“戚夫人今天能賞光前來,那可是蘇怡的福氣,子安的福氣。”
“這誰家請的不去,咱家蘇蘇請的可必須得來;老姐姐您說是不是?”戚夫人說著轉頭看向另一位羨慕地看著小子安的貴婦,瞧著年紀比戚夫人和蘇怡都大些。
那人連連點頭,“那可不是,當年如果不是蘇蘇,咱們姐兒幾個怕是早就成為整個涼都,整個西楚的笑話了。”
“上官姐姐瞧您說得這是什麽話。”蘇怡撅著嘴,“當初那樣的情況,任是誰遇到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那可不是。蘇蘇,在涼都呆了這麽多年,你怎麽還這麽單純。”旁邊另一位身著豔紅色錦服華袍的女子翹著手指,那修長的指甲上塗著濃濃豔麗的單注豆蔻,烏黑的頭發盤成複雜的望仙髻,發髻上簪著金光閃閃的蓮花型分心,後麵簪著細細碎碎的流蘇,如果仔細看去,都會發現那流蘇上竟然都是用金子嵌著細小卻圓潤的粉紅色米珠。
蘇怡見了,眼底不由得放著光,“米姐姐,你可是來了。”
“那是,這種場合怎麽能少了我米雪兒。”豔麗的女子瞧著手指,瞧著搖籃中的小人兒伸出手,正準備撫弄撫弄,卻被戚夫人猛的抓著手,“米妹妹,你這手指如果傷了小子安,咱家蘇蘇可就要傷心了。”
米雪兒頓時輕笑一聲,“好了,人家不碰就是了。”
“哼自己生不出來就想抱別人的,有本事自己生一個去。”旁邊有貴婦瞧不慣米雪兒的的,張口就是濃濃的諷刺,顧瑾汐轉頭望去竟然是安伯候夫人徐氏。
原本顧忌著顧國公府和安伯候府的關係,擔心蘇怡在中間不好相處;往日對徐氏的挑釁,她們姐妹幾個能忍的都忍了,如今左右是早就已經撕破臉皮的,米雪兒可是涼都城內出了名的潑辣,可偏偏那妖嬈的模樣,火辣的身材和她那火爆的性格,讓不少人趨之若鶩。
“本小姐如今可是黃花大閨女,自然是生不出來;可不像有些人的女兒,待字閨中竟然就身懷六甲,還好意思在外麵張揚呢,嗬嗬!”
徐氏聞言,頓時雙眸迸裂,“米雪兒你這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我跟你拚了!”
“啪――”
米雪兒頓時揚起手。
“你……”
許是轉頭看著米雪兒,眼底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你,你竟然敢打我?”
“打都打了,怎麽樣吧!”
米雪兒撅著嘴,那張妖嬈的臉上竟然帶著無辜的模樣。
“你,你……”
徐氏被氣得說不出話來。
“有本事你就打回來啊。”米雪兒眼底帶著濃濃的無辜,眨巴眨巴眼睛。
“你,算你狠!”徐氏深吸口氣。
米家在達官貴胄多如牛毛的涼都並不算什麽,以前也曾經有貴婦看米雪兒不順眼上門大鬧過,但大鬧之後的下場卻非常的慘,要麽被將為妾室,要麽被休出家門。有些貴婦不信邪,偏要跟米雪兒對著幹,可最後無一例外都沒有好下場。
最後米雪兒勾引良家婦男的消息就傳了出來,如果不是她勾引了她們的男人,她們怎麽都不相信為什麽她們都會在被找過米雪兒的茬之後統統落得這樣的下場;甚至隱隱還有傳言,說米雪兒是妖女,是狐狸精等等。
那些人不清楚,但並不代表徐氏不明白。
雖然並不清楚米雪兒是什麽身份,但在整個涼都,米家的地位都非常的超然,屬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但但凡有人犯到他們的頭上,卻每一個能討得了好的;當年,先帝還在時,一位皇子犯到米家的手上,接過被打斷了一隻手臂,皇家竟然都沒有吭聲。
不過對這些,顧瑾汐自然是不知道的。
甚至,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娘在涼都竟然還有幾個這樣的朋友。
“娘。”顧瑾汐剛進屋,看到那目瞪口呆的一幕竟是現在才回過神來。
蘇怡聽了,轉頭看到蘇老太太,“娘,大嫂,你們怎麽來了;汐兒,來,快過來,娘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戚伯母。”
“戚伯母。”顧瑾汐低著頭,掩去眼底的深思。
“哈哈,這就是汐兒吧,聽你娘說起過多次,這才是第一次見;來這是伯母給的見麵禮。”戚夫人說著順手從頭上拔下一枚通體翠綠端頭雕著精致小貓圖案的簪子插到顧瑾汐的頭上。
在場的貴婦貴女頓時一片抽氣聲。
“那可是最珍貴的祖母綠翡翠,你看看那成色。”
“這一枚玉簪得值好幾百兩銀子吧?”
“幾百兩?金子還差不多!”
聽到周圍那隱隱的談論,整個大堂內,貴婦人們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這樣的宴會大都是給她們提供個相互交流的平台,當然也有人趁機攀上丈夫上司的夫人,以期讓自家男人有機會更往上一步的。
蘇怡見狀,頓時心驚了驚,“戚姐姐這不是姐夫給你……你……”
“他那個糙漢哪裏知道這些;那塊翡翠也隻是他行軍的時候路上撿的,咱家汐兒可不能嫌棄哦。”戚夫人拉著顧瑾汐的手,簡直是越看越滿意,“這麽好的姑娘怎麽就許給了睿王呢!”
上官夫人見狀,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也不等蘇怡介紹,拉著顧瑾汐另一隻手,視線落在她手腕兒上的清淨琉璃珠上時,眼神頓時閃了閃,飛快地閃過一抹詫異,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我啊,你喚我上官伯母就行了,既然戚姐姐給了見麵禮,我這做妹妹的也不能差不是。”說著就從腰間拔下一枚玉佩。
“上官姐姐,這……不可!”蘇怡頓時隻覺得話卡在了嗓子眼兒。
“有什麽可不可的,長者賜不能辭哦。”上官夫人調侃地看著顧瑾汐。
“那就多謝上官伯母了。”顧瑾汐雙手搭在腰間微微福身。
“哈,哈哈……”
米雪兒也湊過去,壓低嗓音在顧瑾汐耳畔道,“姑姑我沒什麽東西好給的,不過姑姑可以給你幾張養身的秘方,如何?”
說著視線略微帶著些許邪惡在顧瑾汐的胸前掃來掃去。
顧瑾汐頓時額頭上浮起三條黑線,還好她是悄悄說的,如果被旁人聽見,還要不要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