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侯府的路上,薛老夫人一路扶著頭靠在芍藥懷裏呻吟著,不住催促著快些回府,說自己頭風病又犯了,半句話也不肯跟沈若華說。沈若華聽著她那中氣十足的聲音,笑了笑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自己坐在一旁偶爾挑起簾子看看外麵的街市。
方才沈若華回到花廳的宴席上時,薛老夫人的臉色白的嚇人,看著沈若華的目光恍若見到鬼一般,她是怎麽也想不到沈若華能夠平安無事回來,明明已經成了,人都被送到一處放著了,她們隻要等著那邊一出動靜,再故作不知趕過去,就能看見被逼jian不從“自盡”而死的沈若華,還有未曾清醒過來的齊明睿,那時候她隻要哭天搶地痛哭哀號表現出無比傷心的模樣就夠了,所有的事自有長公主與康王為他們決斷。而沈若華所有的陪嫁都會是她的了,前兩**著她拿出來的一樣也不會少都要送回來。
可她居然回來了!薛老夫人無從得知她是怎麽能夠從那邊逃出來的,她沒法子看著那張依舊平靜著微笑看著她的臉,心虛得覺得那一雙眼好像能看穿她所有打算,讓她竟然覺得有些……害怕!所以她隻有裝病,不去看沈若華,打算先回了府再想辦法。
沈若華倒好像是無事人一樣,饒有興致地瞧著馬車窗外的景致,看著馬車從東大街轉進崇教坊胡同裏,忽然路邊一個人教她留了意,是個年輕女子的背影,穿著簇新鵝黃撒花小襖,煙霞色棉裙,正帶著個小丫頭低頭走著,像是剛從侯府角門邊過來。瞧著她從馬車邊過去,沈若華放下了簾子,嘴角噙著絲冷笑,是齊娘子。
果然下了馬車,青梅與夏嬤嬤在側門邊等著,臉色有些不好看,見了沈若華忙上前扶著她:“娘子可算回來了,去了這大半日,又不能帶著人過去,教婢們好不擔心。”
沈若華笑著道:“無事,不過去吃個壽宴能有什麽事。”薛老夫人自然是不會讓她帶了丫頭過去,要的就是她一個人才好下手。
老夫人下了馬車就讓人用藤屜抬回梨清院去了,推說自己頭疼,也不讓沈若華跟過去伺候了。沈若華也不多說,送了兩步,就帶著青梅與夏嬤嬤回院子去。在回瓊碧院的路上,夏嬤嬤便把齊娘子又悄悄來了府裏的事告訴了她:“……是三爺讓人從角門悄悄帶進來的,不讓看門的婆子聲張,直接帶去了前院書房裏,待了大半個時辰才走的,也不讓人在跟前伺候,還不知道做了什麽!”說得夏嬤嬤都氣不過,三爺還真是什麽糟的賤的都往裏要,全然不顧及自家娘子的臉麵。
沈若華倒是麵色平靜:“那便是我才出府不多久她就來了,可見是知道消息的。”
夏嬤嬤點頭:“那看門的幾個婆子都知道娘子親和大方,前一回就賞了陳婆子一吊錢,這會子都搶著來與婢說呢,說是今兒娘子才出門,薛興就悄悄從角門出去了。”
沈若華笑了,看來是薛文昊對齊娘子上心了,自己才出府去就迫不及待讓人接了她過來,看齊娘子身上那身簇新的衣裙,隻怕也是薛文昊給了她銀錢新置辦的。看來薛文昊又尋到了新樂子了,也是時候讓他吃吃苦頭了。
才到了東廂房門前,就見一身寬鬆緞麵棉裙叉著腰扶著春香的蓮姨娘正與小丫頭高聲說著:“……夫人若是知道了,又怎麽能安心去吃什麽壽宴,如今這院子裏已經越發沒了規矩了,什麽人都敢往院子裏領,若是再不打起精神來瞧著些,隻怕不知道又要惹出什麽事來!”她身後是一臉不知所措的桂姨娘,正低聲勸著她,卻毫無用處。
沈若華帶著青梅與夏嬤嬤走上前去,沉著臉:“這是鬧什麽,我不過出府了半日,這院子裏已經什麽人都敢來東廂房鬧了麽?!”
蓮姨娘不料沈若華居然回來了,一驚之下住了嘴,她如今也知道這位三夫人可不是好惹的了,前兩日連老夫人都被逼的把陪嫁原樣不動送了回來,她是無論如何不敢再像從前那樣頂撞了。桂姨娘見了沈若華,更是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忙迎上去恭恭敬敬拜下:“夫人回來了。”
沈若華瞥了她們二人一眼,大步進了廂房,讓青梅與夭桃替自己脫了鬥篷,換了家常衣裙,卸了釵環才讓人喚了二位姨娘進來,臉色依舊是冷冷淡淡:“怎麽,如今我這東廂房是什麽人都能來鬧一場了,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聲音不大,卻是滿滿是威嚴,丫頭婆子們都低下頭聽候訓斥。
桂姨娘臉色一白,忙跪下低聲道:“妾身不敢,夫人恕罪。”
蓮姨娘終究是大膽些,跪下去抬起頭望著沈若華道:“夫人饒命,實在是有著急的事要請夫人作主,這院子裏如今真的已經徹底亂了規矩了,妾身們氣不過才來求見夫人的。”
沈若華接過夭桃送上的燕窩羹,吃了一小口,才道:“什麽事,說吧。”
蓮姨娘眼圈都紅了,憤憤道:“今兒夫人才出府不過一會的功夫,就有人領著齊娘子從角門進了院子裏來,卻還不是來見夫人的,直接帶著去了前院書房,夫人也知道那書房隻有三爺能進去,往日裏再沒有別人了。”她橫了一眼桂姨娘,才又說下去,“偏生她進去了一個多時辰才出來,又沒個人在跟前伺候,這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在那書房裏,還能有什麽事!還說是官家娘子出身,這樣沒臉沒皮,竟然勾漢子勾到侯府裏來了!”
她怎麽能不氣惱,原想著自己有了身子,就是桂姨娘新抬了房也比不上,可誰料到現在三爺又瞧上了那什麽齊娘子,齊娘子與她們可不一樣,可是官家出身的娘子,這若是真要起了心,把這個齊娘子也弄進院子裏來,那自己就是生了個庶長子也討不了什麽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