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季連洲忽然覺得很可惜,自己竟沒在九十年前問冉舜英多要幾個人偶。
不過忙於爭奪金極虎及金鍾果的修士太多太多,每個人都要防備旁人是否盯著自己手上之物,倒是沒人注意,那兩個惹起騷亂的修士已在不知不覺間消失。
他們在西山又待了小半個月,確認大半昆侖陣的修士都已前來,這才順著記憶中的方位往黑蛟所在之處前去。臨走時遇到一隻奄奄一息的金極虎,打傷它的修士正在一邊鬥法,爭奪四階妖獸內丹的所有權。溫孤燁與季連洲對視一眼,兩人已默契天成,季連洲幫自家小哥哥隱去身形,溫孤燁則去將金極虎丟入自己芥子空間。
……餓著肚子的小白晴哪怕再怎麽忍耐,也很難抗拒千凰卵內靈氣的誘惑。而一旦開始吸收煉化,就很難停下來。
在那之前,讓兩個小家夥好好吃點東西,還是很有必要的。
至於那些鬥法修士在發現重傷的金極虎消失後是什麽反應,並不在兩人的考慮範圍之內。
修真界從來就是這樣,強者為尊,正道修士也僅僅是不會隨意殺戮。可殺人奪寶之事,向來天經地義。別說修士屠殺金極虎一事本就不大在道義上立得住腳,就算是尋常自己煉製出的法器丹藥,被人奪取,也隻能自認倒黴。
至於後麵會不會潛心報複、尋人幫助,又是另一回事。
這套規則在整個修真界都使用,尋常修士尚且如此,別說是眼裏隻有小哥哥的季連洲,和隻把此間世界看作紙頁的溫孤燁。
某種程度上說,兩人的確是天生一對。
昆侖陣內的靈氣較外界略顯濃鬱,但對剛從靈脈出來的季連洲而言,也不過爾爾。他們原本還有些擔心那些沒有去西山的修士會不會壞事,後麵卻發現,有很多修士,根本就選擇在陣中的平原處修行。
再到東麵湖泊時,黑蛟依舊遨遊天際。確認神識範圍內沒有一個修士後,季連洲毫不猶豫,從芥子空間內取出百顆定魂珠,用靈氣操控它們,讓百顆珠子融為一體。
這時候,那黑蛟還毫無戒心。
季連洲唇角裂出一個誌在必得的笑,升上半空,將定魂珠向黑蛟投去!
隨著鮮紅的血液自他眼眶流出,察覺到有異物襲擊、正與挪開身子的黑蛟瞬時間僵住。
有什麽人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一股柔和的靈氣滑入靈脈,快速修補著崩裂的經脈。溫孤燁甚至安慰他:“等你到達分神期,便不會這樣了。”
季連洲笑著說好。
定魂珠沒入黑蛟七寸。兩人按說也可以在此刻奪了蓮花便走,但……放著這樣好的機會,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雪亮的靈劍從鞘中抽出,被溫孤燁平舉在眼前端詳。不握劍的那隻手在劍身上輕輕撫過,指尖碰到的地方,許許多多的古老文字浮現其上。
但在溫孤燁眼裏,那些字,都有清晰的意思。
在這個自稱方圓的昆侖陣,圍繞在天地間的規則……隻要闔上眼用心去感受,一切便都浮現在識海中。
再睜眼去看黑蛟,體型巨大的妖獸僵在原處。天空中仿佛有一個透明的計時器,上麵有黑蛟距離恢複時間的倒數。
而黑蛟,在某幾個瞬間,溫孤燁甚至覺得,對方本來就是由文字構成……
這樣一個世界,哪怕他想將其中一切看作真切活著,又讓他怎麽做到?
季連洲流出的血的氣息就縈繞在他鼻尖。對方當然不會不將這種氣息隱藏起來——哪怕沒有修士趕來趁火打劫,兩人也不能保證,他們足下的水麵是否會始終平靜——唯一的解釋就是,季連洲對他毫不避諱。
這個在故事開始時本該飛升多年、僅僅在背景中提過一句“心黑手辣”的魔尊,竟能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在無邊複雜的心緒中,溫孤燁揮出第一劍。
這一劍,正中黑蛟七寸,方才定魂珠沒入之地!
季連洲在他識海中咕噥:“哎別把珠子弄碎了,小哥哥輕點!”溫孤燁雖沒回話,但也身形一頓,用自己的靈氣朝定魂珠裹去。
原本黑色的定魂珠上麵流轉期燦爛金色光紋,與此同時,溫孤燁揮出第二劍。
這一劍,依舊落在方才的位置上。
黑蛟身上布著細密的鱗片,每一片都極為堅韌。但這樣的鱗片,並不能擋住溫孤燁帶著“規則”的劍意。
……他之所以在先前很少拔劍,是因為,普通的劍招於他來說,已經沒什麽用了。
如果說季連洲對劍意的領悟,還停留在一劍破深澗的階段。溫孤燁則有種預感,隻要規則正確,自己也許就能破開天道。
那個規定了唯有心無執念,才可飛升成仙的天道。
或許他根本就想錯了,這才是離開的正確道路。
這也是在季連洲吸收靈脈的九十年裏,溫孤燁最大的收獲。
他在自鳳棲原離開之後,一路向北,往天際的方向而去。如無意外,這樣下去,他總會有見到季連洲那天。
果然,在一開始,體內魂契的烙印越來越模糊,甚至快要消失。但在過了某一個點後,那烙印又清晰起來。
這個世界果然就是以古地球為基礎而創造出的,溫孤燁第一次這樣清晰的覺得。
就是在這個念頭冒出的瞬間,他再看天空,突然見到某些晦澀的文字。
規則!
這兩個字,從溫孤燁心底浮出。他摒棄了先前的道路,轉而向上,去觸碰遙遠的天空。
芥子空間內丹藥足夠,他可以升得足夠高,去雲層之上萬裏的地方。
這個故事隻講了季淵在三塊大陸上的經曆,至多多了幾次海中探險……或許,在海水與三塊大陸之外的天空,他可以找到些不一樣的東西。
溫孤燁直覺地覺得。
不見盡頭的天空,四麵八方,頭上腳下,都是虛空。
光是向上升起這件事,溫孤燁就做了十數年。
還好,他已經在逍遙宗練劍的日子中磨出耐性。就算身邊無人,甚至連一片雲都沒有,也不覺得寂寞。
……也或許是有的。
可靈魂深處總能傳來魂契的熱度,芥子空間內的小白晴也被放出,撲閃著翅膀隨溫孤燁一同向上。隻是後來溫孤燁發現小白晴的速度還比不上自己,要是放出來還得消耗自己的靈力……便將妖獸幼崽又塞回芥子空間裏。
他見到的文字越來越多,甚至出現了他認識的一些零散字形結構。將其拚湊起來的時候,一股奇異的力量,湧入他的身體。
但還不夠。
溫孤燁嚐試著將那些文字刻上靈劍,效果卻意外的好。他甚至有種冥冥中的預感,現在會這樣,不過是因為自己還停留在分神期……隻要邁入渡劫期,自己便能破碎虛空。
他終於停了下來,開始放縱自己向下滑落。
魂契提醒著他季連洲的方向,溫孤燁便偶爾調整一下角度。
上升用了十數年,下墜卻隻用了短短數年。鋒利的風在一邊吹過,溫孤燁少有的放縱自己,沉浸在識海中。
落到一定程度時,季連洲的身形被他的神識勾勒出。溫孤燁這才立直身體。
……二十來年沒見麵,不如,過去看看。
黑蛟的鱗片碎裂在空中,溫孤燁則抬起眼,看著那一小片血肉模糊的皮肉。
無數回憶在他識海中穿過,好在這會兒季連洲心有餘而力不足,大約不會發現什麽。
定魂珠所餘的時間還有許多。而在鱗片被碎後,籠罩在黑蛟身體表麵的護體靈氣瞬間衰弱下去,原本被隱藏著的內丹也若隱若現起來。
溫孤燁的眉尖微微挑起一些。內丹的位置,居然還挺遠。
但他沒什麽猶豫,便向那地方,又揮出兩劍。
黑蛟或許想要哀鳴,但被定魂珠填上內丹的它,連哀鳴都無法做到。
“定魂珠能用在大乘期身上三次,這次數會不會本來就是給黑蛟、千凰和金極虎族長準備的?”季連洲恢複了一些,在一邊插嘴。
溫孤燁淡淡應了聲,便將靈劍拋出,操縱著劍身,讓它往黑蛟內丹所在處剖去。
如果沒有定魂珠,他大約需要與黑蛟纏鬥許久,才能順利地在同一個地方刺傷兩劍……然後看到內丹。
現在卻方便許多。
黑蛟終於急了,拚盡全力,想要將七寸處的定魂珠挪出體外。總歸內丹所在的地方已經暴露,它幹脆撤去所有隱蔽,專心去攻擊定魂珠。
一盞茶時間終於過去。
這時候,溫孤燁的靈劍,已經深入黑蛟體內翻攪。黑蛟痛極,眼睛上方的肉塊更顯猙獰。
它張開血盆大口,便要衝溫孤燁咬下去!
而溫孤燁的本命靈劍,則被黑蛟甩動身子的動作甩出很遠。
溫孤燁的瞳孔驀地縮小。這裏沒法禦劍,他與季連洲能升到半空,也都是用靈氣拖住身體……原本便消耗極大,這會兒疾速後退,黑蛟同時追上,竟有些避無可避!
龐大妖獸口中的腥風刮傷溫孤燁麵頰,他左手捏訣,右手上則浮現出一個個原本躺在芥子空間內的法器。每一個都不合適,黑蛟卻已近在眼前! 166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