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將溫孤燁帶入城中一座頗為豪華的宅邸內。兩人一路步行,在蜿蜒曲折的走廊中穿梭良久,最後到了一處陰森院落。
小院內外陣法密布,溫孤燁甚至從中感受到來自一絲來自分神期大能的威壓。他麵上神色不動,心底掠過一絲疑惑,這仙城位於北辰宮境邊界,進城後所見一qiē皆平淡無奇,大概不過是尋求北辰宮庇護的眾多城池中的一座,莫非還和某個大能有交情?
可要知道,北辰宮宮主汝鄢沅也不過是分神前期。
帶路人看了眼溫孤燁,解釋道:“不瞞仙師,這陣法存zài的時候,比我昌平城還要長。仙師約莫是知道當年長汀坊那位的?”
溫孤燁語氣平平:“你說青霄真人?”
帶路人道:“是。相傳這裏的陣法是在青霄真人與弟子外出遊曆時信手布下,是以規模不大。後來真人飛升,他的弟子在此安居,這才有了昌平城。”
“唔。”溫孤燁點了下頭,對此不置一詞。
他知道青霄真人這四個字。
和潛龍淵內的魔尊差不多,這位大能也隻是個故事背景裏出現的人物。傳說他在陣法上造詣極高,布下的陣中往往囊括世間萬物,可以做到以山川為墨九州作紙。這可謂陣修最高境界,而他在萬年前就已飛升,留給主角幾處秘境試煉和無數好處。
帶路人繼續說:“我家城主是青霄真人弟子的後人,掌管這處陣法也有百千年了……”
他在院落深處停下步子,抬手在空中輕輕一按。
“仙師,請吧。”
溫孤燁望著眼前倏忽破裂的空間。鋒利的線條雜亂的交錯在一起,將幽暗的院子景象打散,露出一道向上的台階。台階由色澤柔和的美玉鋪就,一路向上,直達雲端。
光輝灑落階頭,潤澤的玉色泛出清雅的光芒,與溫孤燁身後的景色格格不入。
小小一座昌平城,竟藏了這樣的怪事。最怪的是城主居然將這種事直接攤在他眼前,要說沒有圖謀,溫孤燁無論如何也不會信。
那帶路人維持著混雜著期待與憂愁的神色,立在階下,弓腰彎背,做出請的手勢。時間一點點過去,見溫孤燁久久沒有踏上台階的意思帶路人疑惑的抬頭:“仙師?”
溫孤燁唇角挑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緩緩道:“北辰宮宮主可知道,你這昌平城內有青霄真人留下的陣?”
帶路人恍然大悟一般,答:“這,還請仙師放心。北辰宮宮主自然是知道的,聽聞每隔百年修繕宮內大陣時宮主都要派人來摹一次此陣,這事兒在北辰宮內算不上秘聞。不過實不相瞞,小人早被下過禁製,如果此刻眼前人不是毓煌真人您,小人還真沒法把這些說出口。”
溫孤燁看出他所言非虛。眼前人是連築基期都沒有到的小小修士,所有詭譎想法在他眼前都會無所遁形,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和上了季淵身的斷袖一般……他再次看向身前通往雲端的玉階,這次終於抬起步子踩了上去。
片刻後,溫孤燁站在一間屋前。屋內傳來一個聲響:“是逍遙宗的客人嗎?快快請進。”
屋門打開,昌平城城主站在其中,神色愁苦。在他身後,一個人形被鎖鏈緊緊纏住,七竅出血,滿麵痛苦。
“這是?”溫孤燁一眼看出不對。屋子裏隱隱縈繞著一股氣息,暴虐的血腥的無法忽視的……他的眼睛微微闔上一瞬,掩去一閃而過的懷念與若有所思。
昌平城城主歎道:“是毓煌真人吧?真人應該也看出了,這人是……”
溫孤燁淡淡接道:“魔氣入體。”
什麽是魔氣?
和蒼原西側的大片瘴氣不同,魔氣在更大程dù上,隻是一種模模糊糊的感覺。
在這篇文裏,好友對魔修的設定是不走尋常修煉道路,專以殺人奪丹、殺人奪嬰提升的修士。他們往往手上沾滿冤魂之血,擅長煉化他人力量為己用。
世上當然不會有光站便宜不吃虧的事存zài。魔修走了捷徑沒錯,同時也要承擔很多風險。
旁人的修為哪裏是那樣好煉化的?同等修為下,魔修體內雜質往往是正道修士的十倍還多。等經脈內淤積的雜質達到一定數量,魔修便會失去繼續修煉的能力。天下之大,自然有去除雜質的方法,但其中需要耗費的天材地寶之多,往往令魔修無法承受。
所以才有一眾小魔妄圖借魔尊渡劫的東風一同飛升。
除此之外,修士們含冤而死的怨恨籠罩在魔修身邊,天長日久,形成一種血腥的氣息,就是所謂魔氣。探查魔氣的存zài與否是正道修士辨別魔修的最好方法,卻有一點,當年屠魔盟將魔尊封入潛龍淵時,萬萬沒想到魔尊身上的魔氣竟和潛龍淵內的瘴氣中和,讓瘴氣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至於天生魔體……溫孤燁往前踏了幾步,在昌平城城主的默許下操縱靈氣在那魔氣入體的修士身邊環繞幾圈,一麵探查,一麵漫不經心的回憶。
天生魔體的存zài,是說有極少數極少數的修士,在踏上修魔一途後,會一qiē順遂。旁人對奪來的元嬰能煉化七成都要歎句有幸,他們卻能輕而易舉就煉化九分。旁人煉化後體內淤積的雜質會堵塞經脈,他們卻完全沒有這般煩惱。旁人要費盡心機殺人奪貨,他們卻能在接觸修士時不著痕跡的吸收對方經脈內周轉的靈氣。
當然,最後一點上,天生魔體者能夠在於人接觸時吸收的靈氣其實並不算多。可如果長久積累下來,也是個可觀的數目。
探查完後,溫孤燁皺了皺眉,問城主:“就他一個嗎?”
城主答:“他是症狀最輕的一個。其餘人,早已遭逢不幸。”
溫孤燁眉頭皺的更緊一些:“你把事情和我仔細說說。”
城主道了句好,開始娓娓道來。
原來這昌平城雖在北辰宮邊境,卻意外的是北辰宮境內來往人口最多的仙城。原因無他,北辰宮境深處實在太過荒涼,遍地白沙終日寒冷,唯有昌平城的氣候好些。加上昌平城臨近瓊華坊,自然人多。
這種情況下,城內修士來來往往,惹出是是非非,很多情況下根本不值一提。
連城主府失竊,都成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聽到這裏,溫孤燁有些忍俊不禁。他繃住神色,示意昌平城城主繼續說下去。
城主道:“原本隻是守門的人發覺府內禁製被觸動,來報予我。我下令追查,於是府內守衛兵分數路,其中一行人到了這院外,發覺了不對。”
“然後?”
“那些守衛雖不知院內有什麽,卻也明白我一直將裏麵的東西看的極重。他們不敢耽擱,派了個人來我這裏告知。可等我到時,院門大開,所有留下的守衛都倒在地上,魔氣縈繞。”
“他們發覺這裏了嗎?”溫孤燁問。
昌平城城主答:“那倒沒有。我之後檢查了遍青霄真人留下的陣法,並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所以你把他們帶到了這裏,等北辰宮來人……”溫孤燁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昌平城城主道:“是這個理。四百年前的事,到現在想起我都心有餘悸。那時候魔修布陣失敗,現下卻來打這個陣法的主意,這實在!”
讓人不得不想多。
溫孤燁瞬間理解了對方的意思。事關魔修,本就不是一個北辰宮的事。四百年前林驚白是屠魔盟蒼原分盟主,而他是林驚白首徒……難怪對方會把這事告sù他。
他肅了神色,本就沒什麽表情的顯得更加不食煙火:“我會將此事報給師尊。”
在溫孤燁與昌平城城主交談時,往北辰宮送嫁的隊伍中,林嵐看著小師兄打趣:“毓煌師兄才走了多久,你就這樣坐立不安?”
季連洲懷中抱劍,目視前方並不看她,淡淡答:“有嗎?”
林嵐摸了摸下巴,壓低嗓音:“當然。不過毓煌師兄都走了這樣久,怎麽還沒回來?小師兄你說,不會有哪家姑娘纏上毓煌師兄……”
季連洲想都沒想,答:“不可能。”
林嵐拖長嗓音:“哦?”
季連洲不再答話,心下疑竇叢生。
路過那仙城時,他分明感受到了其中傳來的熟悉氣息!他奪舍至今已有三百年,潛龍淵內那幫子怕是早耐不住寂寞,又沒了約束,怕是要攪起什麽風雨。
偏偏林嵐還在不依不饒:“毓煌師兄長得那樣好看,性格冷了點沒錯,不過我看他和毓瑤師姐在一起時也頗溫柔,小師兄真不擔心?”
江頤然無故躺槍:“毓華,你說什麽呢。”
季連洲則霍地回頭看她:“師妹說得對,我這就去尋師兄。”說著,已脫出隊伍,往來時的方向禦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