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隅放著一個鏤花的木架,分上下兩座,上座擺著盆文竹,下座擺著盆武竹,因善寶說過此二物皆可藥用,所以祖公略便尋了來擺放,一者打扮居室,二者做為他鑽研醫藥所用。
“找個合適的日子,我們和離罷。”
說這話的時候他是背對著文婉儀,手上擺弄著文竹,見底部枝葉枯黃,不知是缺水還是缺肥,有礙觀瞻,便去屜子裏拿剪刀準備剪掉枯葉,手沒等摸到剪刀,卻被文婉儀出其不意的奪了去。
祖公略猛然回頭看她,見她把剪刀對準了自己的咽喉,本以為有好事,孰料是壞事,大起大落下,文婉儀變了臉色,更狠狠的咬著嘴唇,竟把嘴唇咬破出血,對著祖公略切齒道:“我沒了爹已經可憐至極,你偏要把我棄之如敝履。”
祖公略伸手欲奪剪刀,文婉儀噔噔後退。
祖公略垂下手來:“抱歉,我忽略了這個,隻是你以我夫人自居,這讓我不能容忍。”
文婉儀譏誚道:“你現在平步青雲了,此時和離,是想換來個嫌棄糟糠之妻的罵名麽。”
祖公略微有慍色:“你我之間,何談糟糠之妻。”
文婉儀冷笑:“你是當我陌路般,而我從小便當你是未來的夫婿,那個時候你對我也好,現在我青春不在,你嫌棄我了。”
祖公略悄悄往她麵前挪了一步:“你知道我非那種人。”
文婉儀悲戚一笑,比哭還苦澀:“或許你以前不是那種人,但自從來了那個善小娘,你變得我不能認識。”
祖公略臉色一沉:“這與善寶無關。”
文婉儀急切的搶話道:“怎能與她無關,她是你繼母。你口口聲聲稱她閨名,還不是司馬昭之心。”
祖公略拂袖道:“我的事無需你來管。”
文婉儀死死的盯著他:“你的事我本不想管,是你欺人太甚,昨晚與那善小娘又是一夜未歸,闔府上下議論紛紛,我都臊得不敢出門,每每你出現這種事。我必然是人前努力替你周全。想著隻要你對我好,我也就睜隻眼閉著眼了,可是前麵同她卿卿我我。後麵就要與我和離,你讓我情何以堪。”
祖公略一掌拍在麵前的條案上,怒極:“你再敢汙蔑善寶……”
下話雖然沒說完全,但文婉儀也知道是什麽。當下也害怕,掉轉話頭道:“總之你這個時候不能與我和離。”
話還拖著尾音未絕。祖公略卻迅疾過去奪下她手中的剪刀,然後哐啷丟在地上,揮揮手:“你願意這麽拖著,我無妨。倒是悔了你自己,你掂掇掂掇,我乏了。想歇著,你去罷。”
文婉儀想著再爭論下去便是自己無趣。逼急了祖公略惹來他一封休書,那個時候自己便無任何回旋的餘地,遂識相的走了。
聽門簾啪嗒落下,祖公略方回頭一歎,然後拾起地上的剪刀過去修剪文竹,想著該怎樣解決同文婉儀之事,當年彼此都還小,他也曾經喜歡過她,而現在他對她漸漸生厭,她憑著青梅竹馬這四個字為所欲為,自己憑著青梅竹馬這四個字忍了她太多,倘或她對善寶不利,那就是她揮霍光了他們之間僅存的一點點親情,自己也就無需再忍她了。
他歎口氣,拾起掉在地上修剪斷的枝條,方想喊丫頭拾掇出去,卻見琉璃走了進來向他稟報:“侯爺,知縣大人來了。”
祖公略點頭表示知道,然後把剪刀交給琉璃,去了前麵的大廳。
門口兵丁侍立,見了他紛紛屈身,而他剛邁步進了門檻,候在這裏的秋煜忙迎上前來,深深施禮:“下官見過侯爺。”
之前秋煜是官祖公略是民,現在秋煜仍舊是官而祖公略卻已經是爵爺,或許別人會覺著世事無常,而秋煜是了解內情之人,所以一qiē都非常自然。
祖公略淡淡一笑:“秋大人多禮,本候倒希望以後與你還如同朋友一樣,不拘俗禮,更暢快些。”
聽他以本候自稱,秋煜心下感歎,他果然就是天生的皇子,與生俱來的傲氣其實是貴氣,於是忙說:“下官不敢。”
祖公略請他同去椅子上坐了,問起,原來是內監往衙署宣讀聖旨,祖公略已經敕封鎮北候,作為當地官員,秋煜是必須來恭賀拜見的。
秋煜以特殊身份來雷公鎮為知縣,在完成宰相虞起交代他的任務之外,卻沒有忘jì造福一方百姓,心裏想雷公鎮此後會更熱鬧,一個陵王,一個鎮北候,而祖公略說不定以後也會敕封為王,他這個知縣當的必然是如履薄冰,隻希望聖眷優渥得以盡kuài升遷離開此地,若為京官,那就更好,當下對祖公略拱手道:“曹公公說,侯爺的朝服和一應等物會從京師送來,而下官要做的就是負責建造侯府,所以下官請侯爺拿個主意,侯府建在哪裏好,房屋院落的格局也請侯爺裁奪。”
這麽急,祖公略笑道:“秋大人有心了,建侯府的事擱一擱吧,勞民傷財,本候於心不忍。”
秋煜道:“侯爺不可有此想,您是掌軍事領軍印的,祖家大院是大,卻也容不下多少兵丁,另外祖家大院是令尊為首,而您卻是侯爺,這,這聽著有些亂。”
祖公略曉得這是規製,於是道:“那就按秋大人的意思罷。”
兩個人談了有關侯府建造之外,還談了其他,日西斜秋煜才告辭而去。
內監,即隨扈皇上的曹公公又來宣讀聖旨,幾日後皇上要往長青山祭拜先祖,命祖公略陪同。
祖公略領旨謝恩,心裏思緒翻騰,皇上祭祖要他陪同,難道隻是因為他武功高?亦或是他現在是鎮北候,官製內的人,皇上來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當然負責陪同。
曹公公走後,祖公略坐在房裏吃著釅茶,一日之內發生太多事情,他細細思來最要緊的一宗是安頓好善寶,剛想喊猛子,猛子就過來提醒他:“您隨聖駕去了長青山,善姑娘那裏怎麽辦?”
他的意思,祖百壽不可不防,文婉儀不可不防,甚至整個祖家人都不可不防。
祖公略也明白,道:“我會讓她暫時離開大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