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慘不忍睹的“梳洗之刑”,刮去了兩條大腿上的皮肉,有的地方露出了錚錚白骨,卻仍然未能讓鬱久閭的親信吐露出書信所藏何處。
宇文護望著暈厥過去的親信,他提起水桶,還想潑水接著逼供。
一旁的家奴勸說:“再打下去,恐怕就斷氣了!”
宇文護心有不甘:“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如若斷氣,我便問不得什麽了,今天就到這裏吧!你們好生看著,不要讓他咽氣了!”
扔下了水瓢,宇文護朝著牢房外麵走去。
小沙華扒著生冷的牢門,哀怨地懇求:“大人,大人!救救我的母親!我母親快要死了,求你救救我母親!”
門外的宇文護腳步微留,睥睨了一眼氣若遊絲的郭夫人,扔下的一句話猶如三九寒冬的三尺冰棱,刺痛了小沙華的心:“死了就拉出去埋了!”
“大人,求求你,大人!”小沙華的雙手伸出牢門外,死死地拽住了宇文護的衣角。
“滾開!”宇文護想踢開沙華的小手,那雙小手卻像是釘子一樣,釘在了宇文護的衣服上:“找死啊,老子已經夠心煩的了,看你是活膩歪了!”
說著,宇文護拿起短刀,就要朝著小沙華的手砍過去。
“孩子!”幸得崔夫人反應及時,將小沙華抱了回來,那刀落下之時,切斷了宇文護的衣服,沙華的小手,隻是受到了皮外之傷,鮮血滴染了宇文護的靴子。
崔夫人不禁心中冒出冷汗來,看那刀子切衣服之時,遊刃有餘,必定是鋒利的寶刀,若傷著小沙華後果不堪設想。
“救救我母親吧,求你了!”
宇文護背影後的走廊裏,回蕩著小沙華的悲戚,被關押著的其餘女囚犯,也聞聲哭泣。
崔夫人心痛地要給小沙華包紮受傷的手:“孩子,你膽子也太大了!”
“走開,生病的又不是你,我不要你貓哭耗子!”小沙華掙脫了崔夫人的懷抱,爬到郭夫人的身旁,捧起郭夫人柔弱的手臂,臉頰貼著母親的手,黯然垂淚。
一無所獲的宇文護,來到宇文泰的書房裏匯報。宇文泰正在研究棋譜,來回扮演黑白子的棋手。
“叔父!”
宇文護急匆匆地跨進門,宇文泰遠遠地示意他不要出聲。宇文泰望著棋盤沉吟良久,而後,落下手中的一顆黑子,再擷走四顆白子。
一直低著頭的宇文泰,留意到宇文護的衣服角缺了一小塊:“你這衣服是怎麽回事?遇到刺客了?”
宇文護便將地牢裏,郭夫人如何生病,小沙華又是如何求情的事情說了一遍。
宇文泰將白子丟到罐子裏:“真是難為了,這麽有孝心,回頭讓禦醫去看看吧,能醫就醫,若不能醫,也是天命。那個柔然人怎麽樣了,什麽結果都沒問出來吧?”
“是的,叔父!”宇文護有些氣餒:“柔然人的骨頭真夠硬的,軟的硬的都不吃!”
“知道柔然人有多可怕了吧?”宇文泰轉身看到宇文護垂頭喪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看你這灰頭土臉的德行!既然你讓他開不了口,就找一個能讓他開得了口的人來!”
“叔父,我可是各種嚴刑都用盡了,咱們宇文家看家的寶貝都使上了!何人還有能耐讓這柔然人開口?”宇文護很疑惑。
“你且回去吧,那個柔然人就不要再審了。去弄些好酒好肉伺候他,請上官禦醫給他好好養傷!務必牢記,不要給郭夫人看病!”
“叔父這是……”宇文護不明白。
“按我吩咐的去做便是,我自有安排!”宇文泰揮一揮手,又認真地去研究琴譜了。
“是……”宇文護皺著眉,疑惑不能解開,確實難受,卻也隻能退去照辦了。
“出來吧!”宇文泰慢條斯理地道。
從屏風後麵,走出來那個被派去跟隨鬱久閭的丫鬟,笑意盈盈:“老爺!”
“你回去,在宮裏傳出消息,就說是獨孤信的夫人重病不愈,就不要說是哪位夫人了!”
“奴婢遵命!”那丫鬟領命回去了。
正如宇文泰所吩咐的,獨孤信的夫人在大塚宰府中病重垂危的消息,很快傳遍了皇宮,宮女太監私下盡皆交頭接耳。
消息如風一樣地傳到了茱兒的耳朵裏,從身邊宮女的口中聽到“獨孤信的夫人重病垂危”,拉住那個宮女,也顧不得言談舉止:“你說清楚,是誰重病垂危,崔夫人還是郭夫人?哪裏聽來的?”
“回茱兒小姐,我們是聽說的,到底是哪位夫人,我們便不知曉了。隻是知曉,你的家人想請禦醫,大塚宰府的人卻不讓!”
不知不覺,茱兒覺察到麵頰濕潤,卻是淚珠兒忍不住如同兩道清泉一般噴湧而出:“隨我去長信宮,去拜會閭娘娘!”
抬步輦的太監,雙腿像是上了發條,飛奔在去長信宮的路上,心急如焚的茱兒催促:“快點,再快點!”
到了長信宮門前,茱兒也不等傳報,闖了進去,一路大喊,也忘了宮中的禮儀:“鬱久閭,鬱久閭,你出來!”
自從進了長安城以來,從未有人直呼過鬱久閭的姓名,正在休息的鬱久閭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匆匆從裏麵迎接了出來。卻見昔日裏溫良嫻熟、知書達理的茱兒,慍怒的臉蛋像大紅棗似的,兩眼像水葡萄似的。
“茱兒姐姐,你這是怎麽了?誰惹得你如此氣惱?”鬱久閭上前去要挽茱兒的胳膊。
“你是怎麽答應我的?說要好好照顧我的家人,現在可好,我母親都病危了……”茱兒掩麵而泣。
一旁的丫鬟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得意,若說平時鬱久閭並不見得如此心細敏銳,這次卻無意間覺察到了丫鬟的微笑,許是因為時常提放著丫鬟,已成為習慣,鬱久閭已經心中有數了。
“令堂病危?怎麽可能,前幾日我去探視的時候,崔夫人並無病恙,怎麽能這麽快就病危了?”訓斥周圍的宮女:“是誰誰空穴來風、亂嚼舌根?這宮中的規矩,你們不懂嗎?”
宮女們懾於鬱久閭的威嚴,低頭不語。
“閭娘娘也莫要責怪宮女下人,我此次是來求閭娘娘,無論如何都要請上官禦醫去給我母親醫病!”茱兒改變了責難的口吻,想來追究責任還是無法解決問題的,於今之計,求情鬱久閭才是。
“我這就派人去請上官禦醫!”
“臣妾鬥膽懇請閭娘娘親自去請上官禦醫,閭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必當報答!”茱兒噗通跪下,要給鬱久閭叩首。
鬱久閭扶起茱兒:“姐姐,不要這樣,我答應姐姐親自去請便是了。隻要姐姐還信任我,我定當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