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紅帳暖

風之靈韻

第三十四章 天涯各一方

書名:春紅帳暖 作者:風之靈韻 字數:6585

三春歎了口氣,問道:“大夫人這是來做什麽?”

鍾靈伸手點指她的鼻尖,“你不要以為公子來看你一會兒就拽起來了,告訴你,你不過是個魏國人,想在趙公子府裏指手劃腳的打人,也得看看我這個大夫人同不同意。”

三春搖搖頭,笑道:“大夫人謬矣。公子來不來看我,我本就不在乎,此其一,其二我不是魏國人,而是燕國人,其三指手劃腳地打人,這本也沒錯。小鶯不過一個姬妾,卻敢在我麵前高聲高語,見到我也不知行禮,小懲大誡也無不可啊。”

鍾靈大叫:“你砌詞狡辯,明明是你見小鶯得寵,才下手傷害她。”

三春輕笑一聲,“大夫人這話才說得可不對呢,我見小鶯得寵嫉妒,難道大夫人就不嫉妒嗎?身為一個姬妾卻生下長子,以後她在府中的地位恐怕要和大夫人比肩了。我終歸是公子嫌棄之人,早就對夫人構不成威脅,大夫人不該更提防一下那些表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小人嗎?”

鍾靈怔了怔,似在深想她所說的話裏的可能性。前些日子小鶯一從洗衣房出來立刻到她麵前懺悔,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請求她的原諒,還說以後幫著她除掉三春這個眼中刺,日後府裏就是她一人獨大,再沒人敢於和她爭鋒了。

她當時信以為真,還聽她的主意想辦法虐待三春,要在精神上打倒這位據說是公子心上人的二夫人。

小鶯的辦法很湊效,果然三春再也不敢出門,每日窩在房間裏安安靜靜地很是乖巧。後來她越發相信小鶯,凡事都聽她的,所以今天她一向她稟報挨打之事,立刻過來替她出頭,想借著這個機會對三春下狠手,最好能把她趕出府。

但是現在,聽著三春的話,她越咂摸越覺不是滋味兒。小鶯說三春是公子心上人,可這些日子,公子來這裏的次數屈指可數,也從沒在這兒過過夜,說起來倒在小鶯那裏的時間更多一些。而且若是小鶯真的生下長子,恐怕她的地位也要受到威脅了。

三春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麽,這個鍾靈脾氣暴躁,卻又蠢笨出奇,最要命的是她還自以為聰明,被人耍得團團轉還以為人家是好人。

這麽看來,這些日子苛待於她,也未必是她的主意,沒準是小鶯攛掇的。

小鶯自然知道她在季徇心中的地位,這麽做無非是想季徇厭棄鍾靈,她一人好得獨寵。可憐鍾靈到現在還沒想清楚這節。

她笑道:“公子最討厭心眼小的女人,這些日子沒去大夫人處,多半是大夫人所做之事讓公子討厭了。”

鍾靈也不是當真榆木疙瘩,被三春一點,立刻想到前幾天季徇警告她的話,“春公主如何,自有本公子處置,還輪不到你來教訓人。”

這話裏的意思太過明顯,當時她一心以為是三春搬弄了是非,現在想來似乎是自己被坑了。小鶯她說隻要虐待三春,就能迎合公子的心意,而結果卻隻是更讓公子討厭了。

想透這點,鍾靈不由氣得握緊手,咬牙道:“這個小賤人,居然敢害我。”

她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忽又轉過頭來,“你也別得意,我不會放過她,也不會放過你,公子隻是我一個人的。”

三春輕笑:“隨你。”反正再過幾天她就離開這兒了,他們男男女女的鬥成什麽樣也與她無關。

她轉回身回自己屋裏,開始收拾東西。其實真要走,需要帶的東西實在不多,這裏的衣服首飾大都是成親時趙宮裏置辦的,還有一些是青給她的陪嫁,他說要像嫁妹妹一樣把她嫁出去。可誰想到這個婚姻竟會這麽短暫。

想到青,她心裏有些難受,早知道季徇會如此,當初她便和青一起走了,也不至於像現在身心都受傷。

她這一回是偷偷離開,所有東西都不能帶,隻需收拾出一兩件換洗衣服,再拿些錢幣盤纏的就行了。

心裏暗想,這回就算到了燕國,她也不會見琪,一個人找個僻靜所在,安安靜靜地度過殘生,再也不管這些男人的死活。

都收拾好,把包袱藏在床底下,隻等明日晚上打開後門,就能逃出去。

可能是因為打了小鶯,又罵回了鍾靈,西園的人見識到她的厲害之處,都不敢再怠慢。見到她,都跟耗子見了貓似地,生怕她的巴掌打過來。據說那個挨了她一下的小丫鬟,打得嘴都歪了,因為羞於見人,一直不敢出門。

三春見這些人小心翼翼地伺候,心中暗自冷笑,仲雪的話還真是說對,人善被人欺,她就是先前太放縱她們,才會被人欺到頭頂上。

想到反正也要走了,也懶得找她們麻煩,便安安靜靜等在屋裏。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日中午,忽見一個小丫鬟匆匆跑進西園,嘴裏喊道:“不好了,出事了,鶯姬出事了。”

三春皺皺眉,叫人把她喚過來,“有什麽大事這般驚慌失落的?”

丫鬟定了定神,回道:“稟夫人,是鶯姬從外邊回來,下身都是血,可能孩子沒了。”

今天是十五,宮中有飲宴,太後特招大夫人進宮,鍾靈便把小鶯也帶上了。在回來的路上,小鶯所乘的馬車突然發了瘋,在街上橫衝直撞。從人好容易製住那匹瘋馬,有人掀開車簾,發現裏麵的小鶯已經昏過去了。

她被人抬著匆匆送回府來,下身都是血,瞧樣子孩子多半保不住了。

三春覺得奇怪,鍾靈未必有膽子下那麽狠的手,王後看在這可能是她孫子的份上,也不一定會下手。難道這真的隻是意外?

心裏很慶幸,幸虧鍾靈派人來請她一起進宮時,她推說身體不適,沒去。否則還不定出什麽亂子呢。

府裏管事去請了大夫,季徇也得了消息,趕回府裏。可任憑方法用盡,孩子終究沒能保住。

一時間偏院裏哭聲一片,三春也聽見了,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有痛快,但更多的是唏噓,使用卑鄙手段得來的孩子,就連老天爺也不會多加庇佑吧。

家裏出了這樣的事,季徇想必今天一天都會陪著小鶯的,她本來想臨走之前再見他一麵,看來終歸 是不能得償所願了。

她今晚就要離開,今生怕是再也見不到他。

一整天家裏都彌漫著悲傷的氣氛,季徇下令府裏一月不得見紅,不得歌唱,不得飲酒,要全府上下為未出生的孩子致哀。

這個時代嬰兒的出生率不高,早夭的事時有發生,就算貴族們出生的孩子夭折,也不會厚葬,沒有哪家會如此辦喪的,更何況這孩子連成形都沒有。

三春得到消息,心裏隱有一絲微痛,由此可以看出他對這個孩子是多麽期待和看重。她本來以為他不喜歡小鶯的,看來是她想錯了,就算當初對她有情,但時過境遷,過了這麽多年,情也淡了。他後來喜歡小鶯,也愛上了小鶯,或者更甚於她吧。

心痛之極,痛到後來也失去了直覺。她好似一潭死水一般,眼睜睜地盼著天黑。

太陽終於落山了,吃過晚飯,跟丫鬟們說困倦了,令她們離開,自己和衣躺在床上。

到了二更天的時候,窗戶發出“咚咚”地聲響,好像啄木鳥在啄木頭。

她有些詫異,不是說在公子府後門等她嗎?怎麽居然進來了?打開窗戶,外麵探出一張嘻嘻笑著的臉來,居然是洞洞天。

不愧是做賊的,手腳輕盈,一個閃身就跳了進來。

三春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洞洞天嘻嘻一笑,“知道你要走,我自然要來幫忙的。”

“你怎麽還在邯鄲?”

“不是還在,是昨天才來的,聽說了你的事,實在想你想的不行,今天便上門了。”

三春心中忽然一動,“你今天都做了什麽?”

“沒做什麽啊?”

“當真?”

洞洞天摸摸鼻子,“也不是什麽都沒做,隻是中午在酒樓裏喝酒看見一匹馬覺得很不順眼,就順手打了它一下。”

三春歎口氣,想必他順手打中的正是小鶯的那輛馬車吧。她知道他多半聽說了自己在公子府的事,才會為自己報仇了。

“你何必做這樣的事?對未出世的孩子下這樣的狠手?”

“我做什麽了?”洞洞天撓撓頭,他的石子隻打中了馬屁股,那匹馬甩了甩尾巴繼續走了,至於後來那匹馬發了瘋似地狂奔,可跟他毛的關係都沒有。

可惜三春一點不聽他解釋,隻一心怨他手段太狠絕了。

他撇撇嘴,她不狠絕,所以現在被人欺負。她要有小鶯那份狠,又何至於在趙國待不下去?

不過好歹他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為著小命著想,還是不刺激她的好。

三春雖然怪他,但感激他,是他讓她終於明白了季徇的心,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奢望了。

從床底下拿出包袱,對洞洞天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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