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晚上她口渴,找不到水喝,喊了許多聲,那些丫鬟也沒一個應一下,最後還是她自己到灶房裏燒水喝。她本來不會做飯,在這種境況下竟然也學會燒水煮粥了,雖然經常煮的有些半糊,但好歹能入口就是。
三春也知道這肯定是鍾靈下的令,讓下人們不許管她,最好讓她自生自滅。
本來她的心是痛的,可痛過了也便不覺得痛了。這世界是黑白顛倒的,壞人都過好日子,最壞的人過最好的日子,善良被欺淩,好人的心腸鬥不過壞人。
按她原來的性格,本是絕不吃虧的,但是現在卻絲毫沒有想跟那兩個女人鬥的衝動。她的心已經死了,或者在內心深處,她已經放棄了他,放棄天下所有的男人。
男人都是一個樣的,若相信男人的情話,那真的是有鬼了。他們一方麵在外麵花心,另一方麵卻又要求自己的女人絕對忠貞。或者她應該覺得慶幸,沒有把她拖出去浸豬籠,已經算是對她格外開恩了。
心裏冷哼一聲,她從來不是弱小的女人,絕不會死守著一個地方。這些日子心已經涼透,讓她也終於想明白看一件事:或者也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隻是……她該去哪兒呢?
其實最想去的地方是燕國,她想琪,想她的弟弟,想她的國家,想她的家鄉,甚至想那個不敢稱為父親的句容。在句府過得那段日子,是她最開心的時候。她原本以為有她愛著的男人的地方就是她的家,現在看來家就是家,是有父有母有親人的地方,不是哪個男人所能代替得了的。
想起仲雪臨走時曾說過,東升客棧是邯鄲的聯絡點,所有邯鄲城的魏人都可以由她調派,若有他們幫助,想要無聲無息地離開應該是不難的。
她打定主意,就等著機會,可以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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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一個月以來的頭一次,季徇終於上門了。他站在門口許久,猶豫著要不要進來。
三春從窗戶裏看見,輕輕打開門,“你終於肯來了?”
季徇見她開門,心中一喜,點點頭問道,“我可以進去嗎?”
她側開身子讓他進屋,季徇進到屋裏,很有些拘束仿佛連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
三春問:“公子怎麽今天有空到這兒來坐坐。”
季徇輕聲道:“我不是不想來,是這些日子父王剛封了我做太子,忙於各種事務,無暇來。”
這個解釋真是爛透了,三春有些好笑,“你是覺得想通了,還是覺得我可憐了,所以現在肯來看看了?”
季徇沒說話,他這些日子大病了一場,也不知為什麽,身體似乎大不如前,也許是因為心情不好的緣故,但他的身體不好也是事實。他找大夫來給他看病,可連續來了幾個大夫,都看不出他有什麽病。可他就是莫名的覺得胸悶氣短,喘不過氣來來,然後就是莫名的想睡,一睡下去就是兩三天,別人如何叫都叫不醒。
然後就在他煩惱自己究竟是怎麽了的時候,他又突然身體轉好,讓人覺得他似乎根本沒病。接下來就是趙王宣布立他為太子,他忙的暈頭轉向,才會到現在才來見她。
其實他心裏早就原諒她了,他不能原諒的是他自己,不管是幾年前還是現在,他都不能保護她。這樣的他,還有什麽臉麵出現在她麵前?
三春見他不語,冷聲道:“你我的事以後再說吧,隻是不知公子能不能允許我出府一次。在府裏這些時日,都沒地方能透上一口氣,實在憋屈的難受。”
季徇忙道:“你想去哪兒都可以,難道有人不讓你出去嗎?”
她歎口氣,看來他還不知道她在府裏的境況。沒有他的同意,她怎麽可能出得了府門?恐怕還沒走到門口就被攔下,回頭再灌一個打算出去勾引男人的罪名在頭上。打擊她,打壓她,這大概是府裏那兩個女人最會做的吧。本來不需要經過他,她也能翻牆跳出去,但既然他來了,她也就省省事了。
第二日一早,三春大搖大擺出了府,果然得了公子的吩咐,府裏人都不敢攔她。
她問了路人,終於找到仲雪所說的那個東升客棧。見了客棧掌櫃,把他給的金牌一亮。
那掌櫃看了一眼,立刻恭敬道:“姑娘是何人?”
“自然是君侯的人。”
他點點頭,“邯鄲城內可用的大約兩千,城外有一隊魏國的軍隊秘密駐紮,大約有五千人,姑娘都要調動嗎?”
三春一咧嘴,心道,她哪兒用得上這麽多人啊?這又不是要攻打趙國。
不過仲雪的心思倒真讓人難猜,在趙國的地盤上放這麽多人,這是要憋著顛覆趙國嗎?
他剛娶了瑩公主,又和齊國打仗,應該不會這麽快對趙國下手。但放這麽多人在這兒,讓人不懷疑他的用心都難。
其實趙國會怎樣,她現在一點也不感興趣,既然想和季徇斷了,就斷個幹淨,他的國家如何,與她沒半分關係。
對掌櫃的說了自己的要求,那掌櫃自然點頭如搗蒜,送她到燕國的真的不是難事。
往回走的路上,三春想起自己在公子府這些日子受的苦,心裏頗有些感慨,既然要走了,若讓那兩個女人太逍遙了,也未免太便宜她們了。
她不是好報複的人,但現在隻有把算了賬,把情了了,才能走得安心。
回到公子府,跟丫鬟說把小鶯帶過來。
丫鬟輕蔑地一撇嘴,“鶯夫人現在身懷有孕,不適合到處走動的。”
三春抬手就給了她一巴掌,那小丫鬟疼得“嗷”叫一聲。
“還不快去。”她冷喝一聲。
小丫鬟哪敢再遲疑,捂著臉就跑了。
小鶯本來不想見三春的,她進府裏兩個月了都沒說要見她,現在見麵還不定有什麽事呢?
可她又想知道出了什麽事,又想在她麵前顯擺一下,讓她看看,她一個丫鬟現在是多麽富貴,多麽得意。
她肚子裏懷的可能是季徇的長子,等季徇當了大王,她的兒子以後就有可能是趙國的大王,她以後就是太後。這樣的喜事,又怎麽可能不在三春麵前顯擺顯擺?
她是燕國太子又怎樣?現在還不是被她玩弄於股掌之間。
小鶯來時帶著身邊所有的丫鬟下人,就這樣浩浩蕩蕩地進了西園。一見麵便故意挺了挺腰身,毫不客氣道:“是你要見我?”
三春瞧了她一眼,忽覺很是好笑,隻有沒經曆過富貴的人,才會把所有好東西都帶在身上。
她道:“是我要見你。”
“你有什麽事?”小鶯故意在她麵前轉了一圈,好叫人看見她新做的百褶裙。一片片大朵的牡丹,用金線繡成的牡丹,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三春笑了笑,她現在這身裝扮實在像極了暴發戶,讓人隻覺得她很可悲。一個女人努著力想爬上去,就是這般嘴臉嗎?
她看著看著,忽然抬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她是練武之人,手勁兒頗大,打得那小鶯原地轉了三個圈。
“這一巴掌是替我打得,你幾次陷害與我,給你一巴掌算是便宜了。”
小鶯張嘴要叫,三春反手又打了一巴掌,這一下打得她又反轉三圈。另一邊臉也腫了。
“這一巴掌是替季徇打的,你把那麽純潔的他逼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真是可恨。你以為懷了他的孩子,便能得到他的心嗎?季徇的心若那麽容易得到,他現在早已妻妾成群,孩子滿地跑了。”
三春動作快如閃電,兩個巴掌也打得極為脆生,她的罵詞也痛快淋漓,罵完心裏甚覺舒泰,仿佛幾個月的氣都在這一刻撒出來了。
小鶯被打得怔了怔,然後是尖叫,尖叫完繼續尖叫,伸手一指三春,“你打我?”
三春笑了,“挨了打不知道疼了,現在才明白過來?”她就是打她了,能怎麽地?
小鶯又叫一聲,對身後的丫鬟道:“打她,給我打她。”
一群人聽話向前一衝,被三春冷眼一瞪,都嚇得站住腳。
三春喝道:“我是公子府夫人,你等下人焉敢動手?可知以下犯上是何罪名?”
這些人也不是真想動手,一個是夫人,一個是小妾,她們還是分得清誰尊誰卑的,小妾雖然得寵,可夫人終究是夫人,又是魏國城陽君義妹,哪個真敢對她動手?
一群人虛張聲勢,三春也看出來,對小鶯喝一聲:“滾吧,還等著再挨第三個耳光嗎?”
小鶯氣得跳腳罵:“你等著,我回頭再來收拾你。”她捂著腮幫哭著跑了,大約是找季徇告狀去了。
對付小鶯這樣的賤人,自然可以用暴力手段,但對付鍾靈卻不適用。她想要對付她,還得想別的法子。
其實鍾靈與她沒有什麽深仇大恨,除了這些日子指使下人難為她之外,也沒做過什麽。有心放她一次,奈何鍾靈自己找上門來。
小鶯剛走不久,她就上門了,一副怒氣衝衝地樣子,一看就知道小鶯剛在她那裏告了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