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時候她就覺得季徇什麽都好,隻是太優柔寡斷,現在看來說優柔寡斷還是太抬舉他了。他不僅優柔寡斷,還太容易相信人,這樣的性子實在很難在激烈競爭的宮廷裏求得生存。也怨不得仲雪會說他凶多吉少。
看著啜泣不止的小鶯,她冷冷一笑,“你不要以為你成功了就很得意,素不知聰明反被聰明誤,你耍了這麽多人,別人豈能饒了你?”
小鶯掩著臉哭著,一聽這話不由抬起臉來斜了三春一眼,那眼神裏滿是不屑。
她輕聲道:“饒不了又怎樣?隻要我得償所願,哪管得了別人死活。至於那些眼睜睜瞧著的人,看不順眼盡管找我就是。”
她眼神裏射出道道毒針,隻有三春一個人看得見。季徇和鍾靈仍在拉拉扯扯的,鍾靈呼天搶地地盡顯潑婦姿態,弄得季徇很是手足無措,兩人扯在一處,也沒空注意這邊。
三春被她無恥的樣子給氣樂了,“該說你無恥呢,還是太無恥。”
“無恥的恐怕是你吧。”小鶯忽然站起來,手指點指她鼻尖,“你以為天底下所有男子都是真心喜歡你嗎?在名利二字麵前所有人都會矮半截,不信咱們就走著瞧。”
自古名利都是一把無情的刀,親情恩情能斬斷,更何況是情絲了。就算她不說,三春都明白,季徇之所以會背著她娶鍾靈,恐怕也是為了他的太子之位。在名利麵前,她和他的愛情又算什麽?
鍾靈與季徇爭論不過,突然衝過來一把抓住小鶯的頭發,“你個賤人,本夫人要好好收拾你。”她罵著拖住小鶯就往外走,小鶯疼得大叫不止。
季徇有些著急,看了一眼三春,匆匆道:“你等著我,我很快就回來。”說完追著鍾靈出去,在她麵前低聲祈求著,讓她趕緊放了小鶯。
三春心裏說不出是悲涼還是氣憤,老天爺到底在玩什麽把戲,讓她和他走到了這個地步。現在連一個想聽他解釋的機會,也不給她嗎?
她所愛的人曾幾何時變成了這樣?她相信他對她的愛是真的,但如果裏麵摻雜了太多別的東西,這種愛不要也罷。
踉踉蹌蹌地走出廂房,心很痛,身體也很痛,她想不出自己要幹什麽,隻來來回回在院子裏走來走去,直走到渾身再無半絲力氣,才幾乎爬著回到自己房裏。然後倒頭大睡,希望睡醒之後,今天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她的幻覺。什麽都沒發生,她還是她,她的季徇也還是從前的那個。他們沒有變,一切都沒有變。
她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麽睡著的,反正就是睡著了,任憑外邊人把房門拍爛了也不醒。
今天是進宮之日,每個新婦都要進宮拜見大王和王後,也就是她的公公婆婆。伺候的丫鬟急得不得了,見敲不開門忙回去稟報公子。
其實三春都聽到了,但她不想去管,頭頂的房梁上依稀還能聽到仲雪或深或淺的呼吸聲,她也不去理會,隻管自己睡足了,睡飽了,什麽都不去想。
這一覺睡的時間很長,一方麵因為昨晚太累了,另一方麵也是她根本不想醒。
不過人總是要麵對現實的。等她終於睜開眼時,已是天黑了。打開門,叫外頭的丫鬟進來。
有兩個丫鬟一直守在外麵,見她醒了,不由舒了口氣,“夫人,您沒事吧?公子都來過四次了,每次都問你醒沒醒,每次都失望而去。就連今天進宮的事也耽誤了。”
三春“嗯”了一聲,囑咐道:“如果他再來,就說我還沒醒。”
一個丫鬟勸道:“夫人您這是何苦,公子心裏有您,可是求都求不來的,您何必和公子鬥氣。”
鬥氣嗎?三春暗自冷笑,這會兒她還真沒和他鬥氣的心思。她想起一事,問道:“小鶯現在如何了,你可知道?”
“小鶯姑娘被大夫人關在柴房,現在還沒放出來呢。公子求了大夫人幾回,大夫人都沒同意,說是要活活餓死她。”
三春輕歎一聲,也真難為季徇了,來回奔波在東園和西園之間數回都未果。這就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既然錯了,就要能承受這之後的後果。
兩個丫鬟大約得了季徇的吩咐,一直輕聲勸著,讓她見公子一麵。三春都搖頭不允,她知道他見她要說什麽,可那些話她現在一句也不想聽。
睡了這麽久,也覺肚裏餓了。叫丫鬟把晚飯端進來,等她們擺上飯菜,又揮手令她們出去。
她一個人靜靜地在屋裏吃,可舀著一勺湯送進嘴去,咂摸了半天卻吃不出是什麽滋味兒的。心是苦的,難道湯也變成了苦的嗎?
正要把湯倒了,忽然頭頂有人長歎一聲,“你既食不知味,不如給我吃,本君也餓了一天了。”
三春抬起來,看看上麵的仲雪,不由撇了撇嘴,“你還想吃飯?就餓著吧,沒人想留你在這兒,要麽走,要麽滾,兩條路任選一條。”
仲雪摸了摸下巴,這兩條路有什麽區別嗎?他嘴裏哼哼了兩聲,“我要不是擔心你,早就走了。”
三春冷嗤,“怎麽?怕我尋短見嗎?”
“這倒不會,身為四大公子之一的燕丹,可從來不知道什麽叫自殺,那是懦夫的行為。”仲雪說著從房梁上跳下來,抻了抻筋骨,渾身又酸又疼的。不由暗歎,果然房梁不是睡覺的地方啊。
不顧她飄過來的幾個大白眼,自顧坐在她對麵,然後從桌上抓起一隻雞腿塞進自己嘴裏,一邊大嚼一邊道:“你不會覺得傷心欲絕,所以沒半點食欲吧?其實也沒必要這樣,天下男人何其多,沒了一個季徇,不是還有一個我嗎?我保證對他比對你好。”
三春有些好笑,他這叫什麽胡話,難道餓糊塗了胡說八道?
她這一笑,仲雪頓時鬆了口氣,“還有表情,說明你還沒事。”原來他是故意說錯的。
仲雪吸溜了一口湯,又咬了口肉,嘴裏含糊不清道:“我說的是真的,你不如考慮考慮我,反正咱們已經生米做成熟飯了。”
三春看著他,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很是奇怪,沒有平常慣有的城陽君式的裝模作樣,也沒有身在殿堂的高高在上凜然傲氣,更沒有一身戎裝時的冷冽肅殺,這會兒的他就是像一個市井小民,有點無恥,還微微帶點痞氣。隻是……所有市井小民都會像他這麽不要臉,得了便宜還要在這兒賣乖?
她深吸口氣,強忍著想掀翻桌子的衝動,然後從嘴裏清清楚楚吐出一個字,“滾。”
仲雪這回很聽話,真的走了,沒回房梁,而是推窗戶跳出去,臨走時還拿走了幾上的一隻雞和一盤醬牛肉。
他走了幾步,突然又回來,從窗外探出個頭對她笑,“有件事忘了跟你說,邯鄲城內東升客棧裏有我的人,如果有事需要幫忙就跟那裏的掌櫃說,邯鄲城內所有的勢力都可以讓你調派。”
這是很大的恩賜,等於把所有邯鄲的勢力交給她,而這些人一旦為她做事,就很有暴露的可能性。到時候若被趙國察覺,想再楔釘子進來就不易了。他應該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的,為什麽還肯把這交給她?不怕她出賣他嗎?
心裏忽有些別扭,輕哼一聲,“這是對我獻身娛君的賞賜嗎?”
“算是吧。”仲雪哈哈一笑,扔了一塊金牌給她,一轉身跳上牆頭跑遠了。
三春咬咬牙,果然是個無良的人,臉厚皮厚,還狼心狗肺,真是廢話連篇,討厭至極。
不過,他剛才的話說的也不全是廢話,有一句倒提醒了她,她是四大公子之一的燕丹,是風華絕代的燕太子,怎麽能在趙國受這樣的鳥氣?
誰敢惹她,她一定會報複回來。
這麽想著,突然見胃口大開,甩開腮幫子大嚼一通,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麽,她都要有膽量去麵對,哪怕是被人揭穿自己已不是處子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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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雪從窗戶裏跳出去,並沒直接離開,而是轉了個身去見小鶯。
這個丫頭送了他一份這麽大的大禮,總要表示一下“感謝”吧?他的女人,他想怎麽對待都行,但是別人若敢動她,他若輕饒了豈不對不起他心狠手辣的名聲?
記得他說過,三春若一根頭發,就會要她好看的……
在府裏打聽到小鶯被關進柴房,本以為會見到她狼狽不堪的憔悴模樣,可他進門的時候,卻意外地看見她坐在地上,正對著一麵破銅鏡梳理頭發呢。
都說有了男人滋潤的女人是最美的,得到季徇滋潤的她,還真多了幾分嬌態呢。他不禁有些佩服,女人能無恥且坦然自若到她這種程度的,也實在不多見。
小鶯細細地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發絲,一邊梳一邊想著她的季徇,想到昨晚兩人顛龍倒鳳巫山雲雨的美好情形,不禁麵上一紅,兩頰如染上了兩道紅霞,更是嬌媚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