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楚國大王就有意令他娶公主,那時的明月公主美貌絕倫,對他愛的一心一意,楚王還曾以助他封立太子相誘,公主的嫁妝更是豐厚的叫人咂舌。那才真叫是人、財、利三得,麵對這樣的大餅,季徇都沒去咬一口,現在又怎麽可能為了一門好親,想要她的命?
在她嚴刑逼供之下,流盈這才說了實話,是小鶯臨走時囑咐他務必殺了她。三春問了才知道,這人居然是小鶯的哥哥。
這個丫頭恁的大膽,敢背著季徇做出這樣的事。她的心腸也是狠毒,當年竟沒看出絲毫端貽,還以為她是個善良可人的小女孩。
對這樣一個髒心髒肺的人,她也不欲讓他的血把自己的劍髒了,抬腿踹開他,邁步向外走去。夜風寒涼,“嗖”的人很有一種刺骨之感。她也分不清是心冷還是風冷,出了門,走在茫茫街上,更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她以為見到季徇就能有著落,可現在,她要去哪兒呢?
大晚上的,街上人幾乎沒有人,偶有走過的也是打更看夜的。她想在附近尋了個客棧,可這個時間客棧裏的人都入睡了,使勁拍了半天門,也沒人來開。無奈之下隻好找了個牆根底下站一會兒,想著等天亮了再去找出路。或者再回迎的繡房,也或者親自到季徇那兒,她倒要看看小鶯能隻手遮天到幾時。
正胡思亂想著呢,突然頭頂一扇窗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個人,瞧了瞧下麵的她,發出幽幽地歎息,“該說人生何處不相逢呢,還是咱們太有緣?”
三春一抬頭,見是洞洞天,也不禁覺得好笑,她隨便一站,竟站到了他的窗子底下。
她眨眨眼,“你收留我一晚怎樣?”
“好。”洞洞天也眨眨眼,從上麵順下一條繩子,讓她沿著繩子爬上去。
這倒也是新鮮,以前爬過牆,爬過樹,但還沒爬過男人的窗戶。三春把繩子一端係在腰上,攀著繩子爬上去。
進到屋裏,隻見洞洞天穿著一身內衣對她吟吟笑著。
她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你該問的應是我為什麽還不走吧。”洞洞天歎口氣,他倒是想走來著,可誰叫還沒出城就碰上一個人呢。
三春順著他的話茬問:“那你為什麽不走?”
“覺得邯鄲美女多,想多留一段時日。”
純粹屁話,不想告訴她,卻還要隱者她去問真是無聊。三春也懶得管他為的是什麽,直接走到屋裏的床上。她把他的被子甩在地上,躺上去。幸虧這裏沒藏著個女人,否則還真不好意思跟人家擠一張床。
洞洞天看她混沒把自己當外人,有些急了,“你睡我的床,那我去哪兒?”
“愛睡哪兒睡哪兒吧。”
她說著閉上眼,享受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今天這一****太累了,不是身體,而是心累,她一直以為自己做人很成功,不管是燕丹還是現在的三春都是很找人喜歡的,身邊的人都爭搶她,把她視如掌上明珠。可直到今日,她才知道自己的人緣其實不怎麽樣,她肯定得罪過很多人,否則當年在馭馬坡也不會死的這麽慘。
這會兒想來,當年想叫她死的,又豈止是孟林君一個啊。
心情不好,睡意倒挺濃,躺下一會兒就著了。
洞洞天在旁邊氣得直翻白眼,卻也不知該拿她怎麽辦。摩挲著下巴深想著,這丫頭真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不會侵犯她,所以才這麽放心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侵犯她,他還真沒那個膽子。
歎了口氣,走出房門,打算先到某個人麵前報個到,聊聊心裏事。三春一看就像是出了什麽事,至於出什麽事他管不著,卻有必要叫那個人知道。
等三春醒來天已經大亮,洞洞天也不知去哪兒了,她下樓去吃了點東西。這裏應是個客棧,一大早便人來人往的。她還有事想要洞洞天幫忙,也不急著走,要了幾個包子一碗粥和兩碟小菜,一邊吃一邊等他回來。
洞洞天回來已經是午時了,他似是受了誰的氣,一張臉皺皺巴巴的,看見誰都想要咬上一口。
三春問他出什麽事了,他也不肯說,隻拚命搖頭。
一想到昨晚,他心裏就覺憋屈。他還能出什麽事?這個世上除了城陽君,能製得住他的人還不多。
晚上聽完他惟妙惟肖、添油加醋的表述,仲雪的表情出奇的冷靜。他也是這兩天剛到邯鄲的,前方戰事緊急,他能在這滯留的時間並不多。隻是他放心不很多事,所以有必要到這裏來確認一下。
若是這丫頭能過得好也就罷了,但現在?這算什麽,一個人孤苦無依的,在四處遊蕩?
她之所以輸,就輸在心太軟,也太善,若是換了他肯定會把所有的絆腳石鏟除,叫那些敢跟他爭搶的都去****,然後得到自己想要的。不過,如果她是和自己一樣的人,他也不會這麽對她傾心了。
命令洞洞天回去好好照顧三春,無論她要做什麽都要支持,然後豁出小命去也要保護她。對這種虛偽到沒邊的話,洞洞天自然不同意,憑什麽他要豁出命去?他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在見到三春的時候,很自然的鄙視了她一翻。
三春不知道他的怒氣從哪兒來,但她知道這肯定應該和她有關。
她問:“我有什麽對不起你的?”
“沒有。”
“那我殺了你爹娘?”
“沒有。”
“刨了你們家祖墳?”
他惱了,“也沒有。”
她籲了口氣,沒有這些深仇大恨,那她就放心了。
“你幫我做件事吧。”
“什麽事?”
“去找公子季徇,告訴她我在這兒。”
洞洞天居然點了點頭,“這事不難,不過你要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別人對付我,總不能受著吧。”三春聳聳肩,她雖然不是心狠手辣,但也不能幹等著被人欺負不還手的。
要鬥是吧,以前母親教過她一個道理,想要做成事,就要成為男人身邊最寵信的人,你要令她以你的喜愛為喜愛,以你的厭惡為厭惡,如果你有這個本事,就能讓許多人比死更難受。而報複女人的最好辦法,就是搶了她最愛的男人,何況這個男人還是她喜愛的。
洞洞天偷入私宅的本事一向很好,他的訊息也傳的很快,天還沒擦黑,季徇就來了。
他來得很快,馬車沒停穩就從上麵跳下來,直直地奔臥房而去。
洞洞天在後麵幸災樂禍的,人家郎有情妹有意,看來他身後那位注定要傷心了。
三春在房裏等著,聽到腳步聲,心中一陣驚喜。他終究還是來了,來的這樣快……
她抑製不住自己的心跳,待得看到他的身影,更是忍不住想撲過去。這麽多年了,她終於又能和他麵對麵了。
她笑,用燕丹特有的燦爛笑容,“阿徇,能再看見你真好。”
季徇怔了一下,隨後驚喜叫道:“你都憶起來了。”
“然。”
兩人笑著握起手,就像以前的每一日一夜一樣。他們坐在屋裏談別後之情,說自己這兩年的經曆,隻講到深夜都沒完沒了。
洞洞天一直在外麵等著,看看天色,不禁暗道,今天恐怕是回不去了。隻要這位公子不在這兒留宿,其餘的他倒無所謂。
季徇也沒想到他能說這麽晚的話,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他本來想接了她就走的,可現在明顯不合時宜。深夜入府,對於她來說是很不敬的,他想要娶她做自己的妻子,可不是隨便哪個從外麵接進府裏的女人。
他站起來,笑道:“今天時候不早了,明天我再來接你。隻能委屈你先在我府裏住一陣子,等母後身體好點了,就向她稟明,我要娶妻了。”
三春臉微微一紅,輕聲道:“我沒說要嫁給你。”
季徇輕笑,“若你想嫁給仲雪,你就不會到這兒來了。”
這倒是實話,她心裏終究最牽掛的還是他。若她還是三春也罷了,隻要她恢複記憶,她愛的人依然是他,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某個人橫插一缸子就能阻止得了的。
季徇走後,三春和衣躺在床上,心裏忽有片刻猶豫自己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以她現在平民百姓的身份,想要嫁給季徇,他們今後要走的路恐怕很難吧。
第二日季徇沒有來,到了第三日才見重夷駕著馬車來接她。
重夷告訴她,公子一大早就進宮去了,宮裏傳出話說王後娘娘病情加重,幾乎所有的公子公主們都入宮了。公子無暇,便著他前來。
三春點點頭,拿著自己的東西上了馬車。
重夷坐在車夫的位置,也不知在想什麽,一直低著頭一言不發。
三春幾次想跟他說兩句話,他都不理會。車穿過大街,卻並沒往鬧市去,而是行向僻靜的郊區。
三春心裏狐疑,正想問怎麽回事,重夷突然說了聲“對不起”,這一聲說完,他立刻跳下車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