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無庸前腳剛離開錦繡瀾,格格後腳馬上來到後院。院內,幾個粗使丫鬟正按著紅翠,紅翠趴在一條大木凳上,扭著身子掙紮,嘴裏不依不饒地喊著:“誰敢打我?暗香你要動我一根手指頭我和你沒完。”暗香手裏拎著錦繡瀾特製‘打屁股板子’,照著紅翠屁股就是一板。紅翠哎呀一聲,大叫道:“奶奶的暗香,你想死啊?你真敢打我?”
暗香舉著板子說道:“你在格格麵前無禮,稍加懲戒也該。紅翠,你且受了罷。”說完,又是一板下來。
紅翠大痛,哎呀叫了一聲,張口罵道:“你奶奶的暗香,等我起來看我怎麽收拾你,你等著!”
暗香不答,舉起板子就要打第三板。聽得腳步聲響,扭身見格格到來,忙放下板子,侍立請安。格格說道:“放她起來!”
幾個丫鬟放開紅翠,一個個跪在地上給格格請安。紅翠本該爬起來,可是被暗香打了兩板子,麵子上掛不住,隻裝著屁股疼賴在木凳上不起身,嘴裏依舊哎呀哎呀地叫著。格格走過去,撇了她一眼,說道:“起來跟我回屋,我有話講。”
紅翠知道賴不下去,隻得從凳上趴下,一手揉著屁股,裝模作樣瘸著腳,嘴裏依舊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格格在前,紅翠在後,一前一後往後院內室走去。
兩人先後走入後院,畫屏在門外等候多時,見格格進來。迎過去問道:“外麵來的什麽客,怪不找人待見的,多晚還來打擾小格格?也不說人休息不休息。”說著。畫屏卸去格格外衣,換了家裝,扶格格坐下說道:“時間不早,小格格還喝茶麽?”
格格說道:“沏兩杯熱茶,我還有話講。”畫屏答應是,扭身往門外走,不巧迎頭撞著紅翠。紅翠直直杵在門外。半天不做聲。畫屏被她撞了這麽一下,嚇了一跳,睜目看清是紅翠。少不得拍她肩膀笑道:“跟個棒槌杵在這兒做什麽?裝鬼嚇人呢?”
要換成以前,紅翠早一個箭步撲上來,又撕又打呢,可今天。紅翠呆怔怔地。半天沒吭聲。畫屏咦了一聲,舉起手中的燈籠,照照紅翠的臉,見她不比以往,嘴巴嘟嘟著,大睜著眼睛,神色委屈極了。畫屏嚇了一跳,急問道:“我的姐。誰欺負你了?快進去給小格格說說,讓小格格替你出氣。”
紅翠撇嘴說道:“欺負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小格格,還找她幹嘛?”
畫屏心內訝異,她情知紅翠說話無忌,做事不拘,小格格雖時有斥責,但從不懲治她。看今日這情況,紅翠可是被責罵了?畫屏正想再問幾句,隻聽屋內格格叫了一聲紅翠。畫屏衝紅翠努努嘴。紅翠倔強著不動,畫屏推紅翠進門,自己卻倒茶去。
紅翠進門,垂頭侍立,也不說話。格格說道:“不過就是兩板子,想必也不會打啞巴了?”
紅翠鼓鼓嘴,眼圈一紅,差點掉兩滴小淚來。格格又說道:“你自想想,打你該不該?高無庸這人,想必你也清楚,他是皇上身邊的第一太監。李浩穩坐杭州一二十年,你說他仗著誰的勢?我們在金華時,藍泓也曾對我們提起,你怎麽說忘就忘了?既然你得罪了他的幹兒,賠個禮也就是了,哪兒恁多廢話?”
紅翠說道:“高無庸是什麽好人?紅翠早聽人說他結交外臣,禍亂宮闈,這樣的人,小格格就該找機會懲治他,何必容他?”
格格說道:“你說得不錯,可要扳倒他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
紅翠說道:“那紅翠這頓板子不是白挨了?”
話剛說到這裏,畫屏已端著茶進來。她將茶端給格格,轉身來到紅翠身後,竟撩起裙子,要查看一番。紅翠吃一驚,忙拽住裙帶,問道:“畫屏你這妮子要死麽?好好地脫我衣服做什麽?”
畫屏笑道:“誰脫你衣服?我就是看看到底打腫了沒有?”
紅翠甩手在畫屏屁股上給了一巴掌,罵道:“你想死呢?胡鬧什麽?”
畫屏挨了她一巴掌,拉她在凳子上坐下說道:“好了,好了,一家子人說什麽兩家話?要我說,小格格早該打你一頓板子,你在府內可成精了。”說罷,又倒一杯茶端給紅翠說道:“喝杯茶,安安神,依舊抱著小格格睡覺去罷,生什麽囫圇氣?”
紅翠氣嘟嘟地喝茶,嘴裏說道:“今晚上我和你睡。”
畫屏笑道:“好,好,今晚上我抱你睡。”
一夜無話。第二日,畫屏伺候格格剛吃過早飯,就聽屋外紅翠在和人爭吵。紅翠嚷道:“你外邊玩去,紅翠我今日沒心情。”
那人嗬嗬一笑,聽不清說了什麽。接著,外麵傳來一聲巨響,估計紅翠扔什麽東西到對方身上。格格心道,這丫頭,不知又和誰強嘴,隻管惹事,想是昨天的氣還沒消麽?她正忖思,簾子一動,閃進來一個人,正是幾日不見的洛青鬆。
洛青鬆一身長衣,越顯清俊。他見了格格,也不行禮,隻說道:“紅翠那丫頭這幾日抽風了麽?怎麽脾氣越來越大了?”
格格不做聲,畫屏嗬嗬笑道:“洛參將這幾日可別招惹她,她正在氣頭上,早上起來連院內的母雞都被她踢了兩腳,說是偷吃了她的肉,也不知道母雞咋偷她的肉吃了?”
洛青鬆在格格麵前坐下問道:“誰得罪她了?”
格格慢慢放下茶杯,淡淡說道:“我。”
洛青鬆一拍大腿,說道:“這丫頭,連我家妹妹都敢得罪,實在太不像話。”說罷,竟要起身,嚷道:“她在哪兒,我再抽她一頓。”
畫屏不敢攔著,格格知道他性子,怕他果真找紅翠說事,忙起身攔住他說道:“你快別多事。”
洛青鬆低頭見她情急中抓著自己的腕子,忙把自己另一隻手摁在格格手上,壞笑說道:“妹妹說不去就不去,這樣抓著挺好。”
格格臉一紅,急要抽手出來,卻被洛青鬆死死抓著,不由急道:“快放開我,隻管胡鬧什麽?”
洛青鬆抓夠了才放開格格的手。手有餘香,湊在鼻尖好生一聞,歎道:“妹妹用的什麽香脂,手好香啊!妹妹對我說,我也買上幾盒,隻和妹妹用成一樣的才好。”
格格穩dìng心神,轉回身去坐下,不想接他這個話茬,隻得轉移話題問道:“這幾日怎不見你來,可是公務繁忙?”
洛青鬆又是嘻嘻一笑,湊到格格麵前,直盯著格格的眼睛問道:“妹妹可是想我了?若是想我,今晚上我可就不走了,留在這裏陪妹妹可好?”
格格臉又一紅,不敢盯視他的眼睛,扭轉頭對畫屏說道:“給洛參將上茶!”
畫屏答應是,端著茶壺給洛青鬆倒了一杯茶,放到洛青鬆麵前說道:“洛參將請喝茶!”
洛青鬆這才放過格格,接過畫屏手上的茶杯,坐回自己的凳子上說:“因為什麽妹妹懲治紅翠呢?”
每次見麵,洛青鬆都要這般插科打諢,之後才聊起正話。格格將昨日高無庸進府的事情告知洛青鬆。洛青鬆沉著臉,慢慢喝著茶,之後,又捏了一塊酥餅吃了。等格格說完,他才沉思說道:“說來這高太監確也不是好人,仗著自己在皇上麵前做事,宮內宮外作威作福,我看不慣很久了。隻是他身邊多有耳目,我們要想動他也怕很難呢。”
格格沉吟說道:“前明因為太監幹政導zhì敗亡,所以我朝定鼎中原之時,我朝世祖宗定鼎中原,曾在宮內立下嚴規:太監不得幹政!想他這般勾結外臣,幹預朝政,長此以往,難道要成劉瑾第二?前車之鑒,後車之師,若晴為著我愛新覺羅家氏,也不能縱容他胡鬧下去!扳不動高無庸,若晴隻怕寢食難安!”
洛青鬆說道:“妹妹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何止隻勾結外臣,宮內也勾結著呢。”
格格詫異道:“洛兄這話怎講?”
洛青鬆瞥了畫屏一眼,低聲說道:“這話不方便講。”
格格對畫屏說道:“你去看看紅翠在外麵做什麽?若一味胡鬧,可領她去街上轉轉,散散心,到午後再回來不晚。”
畫屏答應一聲,離開房間,順手帶上門。畫屏剛走,洛青鬆竟嗬嗬一笑,將耳朵湊近格格說道:“這屋內隻有你我兩人,有什麽想我的貼己話可對我講,我豎耳聽著呢。”
格格被他逼著無奈,抬手打他一下說道:“怎麽隻管胡來,快說正事。”
洛青鬆正臉看著她,帶著壞壞的笑容說道:“我說的正事就是那檔子事。妹妹知道儷妃麽?臭太監和儷妃這般這般。”洛青鬆左右兩隻手指互相纏繞,轉了幾圈。格格猜到他意思,正色說道:“宮內的事怎能由得你信口胡說?我聽見也就罷了,若傳出去,可要你的命。”
洛青鬆說道:“我就說妹妹不信吧?妹妹整日不出錦繡瀾,怎曉得外麵的事?宮內也亂著呢,皇上身邊女人那麽多,哪顧得上來?”
格格分辨說道:“所以宮內才用了恁多太監麽。”
洛青鬆搶話說道:“難道太監就做不得事麽?妹妹可也天真了些。”
格格臉上又飛起兩朵紅霞。這話題不能再聊,繼續聊隻怕會更加難堪。於是,格格找借口說道:“洛兄先坐著,若晴有事出去一下。”
洛青鬆嗬嗬笑著,擺手說道:“好好,我等你,你隻管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