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戰大捷,紅蓮教眾多半歡喜雀躍,這時卻在外麵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易瀅在房內和格格清談,群龍無首,猴子稱霸。要說山上的霸主要數秦英和胡民。之前說過,秦英是易瀅的小時玩伴,兩人關係親愛有加,在教中一向是易瀅老大,他老二。自打四年前胡民投到教主門下,他們那種默契的關係就被打亂了。胡民有智有謀,提出的建yì教主多半采納。尤其是這兩年,胡民漸漸取代秦英,成為教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教眾也是跟風趨勢之輩,一半老派人物跟慣了秦英,而一半新式人物則看好胡民。於是,教中一分為二。易瀅領頭,下麵掌管著兩大派,一派秦英為首,一派胡民為首。這些年,紅蓮教東奔西走,勝得少,敗得多,兩人也算關係和諧。可是前些日子易瀅聽從胡民的建yì,在邯鄲彰德交界處餓虎鎮取了皇銀六十五萬兩。此戰頓時讓教眾熏熏然起來,何況在九驪山又擊潰朝廷前頭騎軍。一時,教眾多半利益熏心,驕傲起來,自以為從此後,取得天下何難之有?
話說共貧窮易,共富貴難。此時,教眾被暫時的勝利熏混了頭腦,一門心思爭功較勁起來。易瀅不在首位,席上首位該給誰坐呢?跟著秦英的老派人物說道,秦英自小跟著教主,勞苦功高,自然要坐首位。跟著胡民的新派人物又不幹了,這智取皇銀、巧殲清兵的計謀都是胡民的主意,此時怎麽倒成了秦英坐首位?
秦英和胡民各不發話,倒是兩邊的教徒爭得不可開交。這個說首位歸秦金剛。那個說首位要屬胡大法。爭到熱鬧處,竟互相動粗起來。你一拳我一腳的煞是好看。
易瀅在房內聽外麵喧嘩得厲害,隻得辭別格格。款步走出來,問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麽?”
教眾見是教主來了,才算稍稍停止了喧囂。易瀅環視眾人又問道:“你們這是鬧什麽呢?”
胡民、秦英不好回答,隻悶坐著一言不發。倒是一個年小機靈的弟子近前說道:“弟子們在爭席上首位誰坐?是歸秦統領還是胡統領?”
易瀅一聽,就猜到是非曲直。他走上台前,神目爍爍閃道:“我們紅蓮教自順治十年建立,迄今已經熬過八十八個年頭。我們教派的宗旨是濟世救人,救死扶傷,哪有讓你們爭功搶位的道理?小米子。你給他們念念我們教派的救世歌。”
小米子就是剛才回話的弟子。他近前來,清清嗓子,朗朗念道:“烏繞枯樹,象走泥沼。螢飛愁澗,魚度壩橋。堪嗟眾生,苦多歡少。營營奔竟,劫來難逃。如此種種,入得我門命盡饒!”
易瀅問道:“救世歌說得很清楚,營營奔竟。為何煩惱?一個席上首位就讓你們爭到這種地步?”
弟子各不答話,倒是胡民識時務些,見事情已鬧到這種地步,站起來。對著教主和秦英抱拳作揖,笑道:“教主坐了主位,秦兄弟比弟子入門早。自然要坐主位。”
那秦英畢竟年少輕狂,隻微微點頭說道:“那就承讓了。”說罷。竟自坐了首位。
易瀅也不便多加責備,又開口說道:“今日我們雖然小勝一場。但不日官軍就要從正麵發動攻擊,我們不得不嚴加防備些,莫讓官軍取了巧。”
胡民起身答道:“除了正麵守衛之外,側翼山頭也得提防些。萬一官軍舍正求側,我們沒有防備,被打個措手不及可就壞事了。”
易瀅點頭說道:“你說得不錯。要你說,我們該如何抵禦?”
胡民早已成竹在胸,開口說道:“既然大批官軍要從正麵攻擊,少不得我們也得多備人手,抗禦著些。不過胡民認為,我們占據山勢地利,官軍要從正麵攻擊,隻怕也難些。胡民擔心,官軍會不會從山的兩翼包抄過來?”
秦英辯道:“胡統領可有些過慮了。我們教主當初為甚選九驪山來?隻為這山地勢險要,除了大平台那地兒,還有些能攀援上來的可能,其他地方,無路可走,難道官軍長了翅膀能飛進來不成?”
胡民又說道:“前日,胡民專門巡山查看過,這座山頭的西側有一條深約七八丈的山澗。山澗上無橋,但若官軍架座浮梯,從梯上而過,竟繞到九驪山後腰襲擊我們,那對我們可大大的不妙了。”
秦英笑道:“胡統領也忒可笑了些。那條山澗寬十幾丈,深七八丈,湍流急促,那是一般人能遊過來的?除非官軍個個長了翅膀還差不多。”
胡民嘿然,閉嘴不提。易瀅思想一番,開口說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胡統領說的也有些道理,小心無大錯,我看還是派人守住那道山澗才是。胡統領、秦統領,你們看誰去合適?”
秦英賭氣說道:“有那閑功夫,秦英寧肯和官軍一對一打一仗,守什麽破山澗?”
胡民挺身說道:“秦統領不想去,胡民願去。若胡民守不住山澗,寧願以死殉教。”
易瀅說道:“胡統領既然要去守山澗,本教主自然無話可說,隻是能守就守,守不住也就罷了。生死有命,天若亡我,守也無益。”
胡民說道:“教主何出此言!常言道,事在人為,教主莫說那喪氣話。”
易瀅笑道:“好,本教主分派你二百個弟子,胡統領你帶這二百個弟子,隻守住山澗,莫放官軍進山。”
胡統領領命說是,然後帶著二百教眾守山澗去了。等胡民走後,秦英也要爭功一番,好顯擺自己的能力,對易瀅說道:“官軍白日被我們襲擊一番,這會兒心驚膽戰,立足未穩,我帶著二百個教眾趁夜偷襲,自然事半功倍。”
易瀅忖思一會兒說道:“我聽說領頭的朱寶強是河南巡撫,這人也算有些能耐。萬一他開門迎賓,隻等著我們半夜闖營,你去不是自投羅網?”
秦英見教主如此小覷自己,心中老大不滿,憤慨說道:“教主說哪裏話?難道秦英真就是個笨蛋麽?隻胡民能做,秦英就做不來麽?”
見秦英如此負氣,易瀅不好再加阻攔,隻得多加囑咐一番,讓他小心行事。放了秦英走,易瀅心中很是不安,總感覺這事不妥,可事以至此,也隻能將錯就錯了。
卻說山下朱寶強首戰失利,這會兒背山紮寨,吩咐埋鍋造飯,好好吃了一頓。吃飯時,朱寶強少不得要說一番鼓舞士氣的話,什麽損個把兵士不算什麽,我們大軍一到,勢必要摧枯拉朽般殲滅叛匪。兵士也不管許多,見巡撫都這麽說話了,也就聽之信之,依舊開開心心大吃大喝一頓。
等朱寶強鼓舞完士氣,金貴悄悄走到巡撫身邊說道:“大人,卑職有話要說。”
烏蘭寶壯烈殉國之後,朱寶強立即提升金貴為千總,取代烏蘭寶的位置,並對他寄予厚望。聽金貴有話說,忙問何事?
金貴輕聲說道:“我們白日輸了一陣,卑職害怕夜間逆賊會劫營。我們不如來個將計就計,設立空營,引逆賊進來,包個餃子一鍋燉如何?”
朱寶強一聽這主意好,成與不成也不會損失啥。於是,立即依照金貴的建yì吩咐下去。
很快,夜至三更。官軍營寨內靜悄悄的,隻有幾十個兵士打著瞌睡在外麵巡夜。說是巡夜,竟是要睡過去的樣子,一個個挨在火堆旁,垂頭昏睡。
秦英領著兩百教眾,偷偷摸下山來。大老遠這麽一看,心裏隻樂嗬,這不是老天白送秦英一樁勝戰麽?他首當其衝,輕聲對後麵的教眾說道:“我看中營內守衛空虛,我們正好趁虛而入。俗話說擒賊先擒王,我們拿住朱寶強,官軍自然不戰而退。那時,教主自然要大大嘉獎我們一番。”
那些教眾懂得什麽?聽秦英這麽一吹噓,滿心指望一場大戰勝利在望,個個摩拳擦掌,定要殺他個人仰馬翻才是。
秦英第一個手提大刀,輕輕走近官軍營寨。正要從後麵砍死守衛的將士,不知從哪兒傳來一聲貓叫,那將士馬上睜開眼睛,說道:“不好,賊軍要來劫營了!聽聲音像是在後營方向。”說罷,馬上領著這些兵士直朝後營奔去,空留下一個中營。
秦英心中暗喜,想什麽來什麽,正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下,秦英喜滋滋衝後麵揮揮手,後麵的教眾全跟過來,在他的帶領下,衝進中營。
中營內一個人也沒有。秦英很是詫異,人都去哪兒了?一個教眾感覺不妙,說道:“感情我們是中了空城計?”
秦英心下驚慌,明知不妙,卻不能掉頭就走。這時,門外想起吆喝聲,有人大喊:“賊人就在營寨內,大家往裏麵投火把燒死他們。”
話音剛落,就有十幾個火把扔進營寨裏。火把燒著了營寨中的帷幕,瞬間,嗤嗤咧咧地燒起來。有些教眾還算聰明,見機不對,就要衝出來,但營寨外,齊齊整整地列著三五排官軍,見人躥出,弓箭齊發,衝出的教眾都被打成了篩子。相比較篩子,教眾寧肯被燒成木炭。
一頓飯功夫,教眾燒死的燒死,射死的射死,沒一個活命的。最後,秦英見身邊隻剩下自己,仰天長歎,說道:“教主,秦英辜負你了!今生不能陪教主,我們來世再見吧。”說罷,提起腰中長劍,長劍劃過,竟抹了脖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