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吳蠍子感覺腦袋好像被雷炸開,頭嗡地一聲就大了,愣怔了好一會兒,方才語塞說道:“你說什麽?誰被參了?”
那趙九小心說道:“我也是聽外麵人說的,說是老爺被參了。”
吳蠍子厲聲喝問:“外麵人?外麵誰說的?”
趙九卻說不清楚,說來都是下麵人的捕風捉影吧?這個跟隨和那個府裏大人的跟隨,沒事也會湊一起喝酒聊天。這日,趙九和傅恒府裏的小杜子在一起喝酒。小杜子喝了兩杯酒下肚,卻對趙九說道:“我說小趙子啊,你也別在吳大人哪兒做了,明日可能就要卷鋪蓋回老家的事兒。”趙九不明所以,忙問為什麽?小杜子神秘說道:“我聽我們老爺說,你們家的吳大人被參了,保不準明日就下來了,要貶他回老家種地呢。”趙九還不當一回事兒,心道,敢是他和我開玩笑呢?還訓斥他這種話不要隨便亂說。一聽,小杜子急了,蹬鼻子瞪眼說道:“誰和你開玩笑?不信你就等著看吧。”說完,酒也不喝,竟自走了。趙九心中不安,忙回府向老爺稟告。
聽趙九這麽一說,吳蠍子心中也泛起了嘀咕。這不對啊,從傅恒府中傳出來的消息多半不會假。要知道,當今皇上的皇後富察氏的弟弟。皇上和皇後恩愛非常,後家親眷正是得寵之時。如今,傅恒權勢如日中天,恰比張相和鄂相還要高漲。如果這消息果真是從傅相府中傳出,那麽這消息隻怕是實的了?想到這裏。吳蠍子心中如倒了五味瓶一般,煞是難受。
他吳鳳儀竟然被參了!誰怎麽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參他?難道是黃俊?不對啊。自從那日和黃俊爭吵以來,他嚴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對他不利的折子都被他扣押了。如果不是黃俊又是誰呢?
碧蟬還不知其中情形,見這臭男人隻管呆站在這裏,起身走來推他:“你快走開!別讓我家老爺見了發火。”
吳鳳儀竟沒有說話,呆呆怔怔地由著她推到屋外站定。趙九見老爺隻管呆站著,怕他得失心瘋,上前左右開弓打了倆耳光。吳鳳儀感到疼痛,見趙九竟對自己動手,劈劈啪啪左右四下揮了回來:“奶奶的,奴才都敢打主子了?”
趙九忙跪下求饒道:“小的不敢。小的見老爺隻管站著,還以為老爺暈過去了。”
此時,吳蠍子穩穩心神,畢竟在官場混了幾十年,多大的浪都經過了,此時還怕這點傳聞?於是,他淡然說道:“多半是不實消息。再說了,最近當朝的官員,有幾個不被參的。參那麽一兩下有什麽關緊?皇上還都能把人抓起來不成?我看你們簡直是大驚小怪。”
趙九忙答道:“是是是,小的大驚小怪了。”
吳蠍子知道,無論如何,這個時候他不能亂。一旦他亂了,下麵人更亂,多有私藏死偷東西偷偷離開的惡仆。這會兒安定了趙九。也就是穩dìng了下麵人。其他的,慢慢探聽消息再說。雖然這樣。吳蠍子畢竟心裏難安,對趙九說道:“備轎。去錢度家走一趟。”
錢度是乾隆元年的進士,原本在京閑置待命,後來,不知被誰介紹認識了和親王。和親王見錢度機智伶俐,推薦他在軍機處做了一章京。可別小看章京,章京雖然沒啥品階,但手中掌控朝中所有軍機信息,又被人稱為“小軍機”。
自從錢度到了軍機處做了章京,而吳蠍子卻是朝中從一品大員,竟虛心下交錢度這樣的小吏,對錢度來說,那實在是莫大的恩寵。當然,吳蠍子也有吳蠍子的打算,結識了錢度,也就等於掌控了朝中各種消息來源,能比他人先算一著,所以他才能爬到這個位置,穩坐從一品大員幾十年。
錢度在北西門外有棟宅子,不大不小五開間,還有前院後廊,雖不能比吳蠍子大府大院,也算是精致小巧了。吳蠍子的轎子在錢度門外停下。那小廝一見轎子著色,立即跑過來打千說道:“原來是吳大人到了,我家老爺剛從朝上下來,正等大人呢。”
吳蠍子心道,他怎麽知道我來,又怎麽會在等我?小廝的話十句倒有九句半都是假的。吳蠍子從轎中由他攙扶出來,問道:“你家老爺什麽時候回來的?”
小廝答道:“今兒早上回來的,昨晚上在簽押房整理了一夜折子。”
吳蠍子心道,昨兒晚上,也就是都察院折子遞上去的時候,這麽說他卻什麽都知道的了。此時,他又擔心起來,萬一參奏他的折子是真的,這可怎麽辦才好?可是轉念又想,不管是不是真的,總要探聽一番才好。如果形shì不妙,他也好早做打算。
到了錢度府上,他也不用遞拜帖,由著小廝帶進院去。裏麵再有人跑著稟告錢度去了。不一會兒,一個五短身材、國字臉的男人從屋裏出來,抱拳作揖道:“吳大人到了,請屋裏坐。”不知為什麽,吳蠍子竟感覺錢度今天見自己的態度很是冷淡,他的心又涼了一層。
吳蠍子裝著笑臉說道:“錢軍機好啊,這多日子怎麽不去我府上坐坐啊?”
錢度一邊回話一邊前頭帶路讓吳蠍子進去:“吳大人,你可不知道,我最近忙得頭要炸了,別說去您府上,就是我這家也顧不上回。”
吳蠍子問道:“最近有什麽好忙的,還不是和以往一樣?”
說話間,錢度已經把吳蠍子讓到屋裏,吩咐小廝沏茶,這次坐下說道:“大人怎能不知道呢?最近數你那兒的折子多。我們章京就這麽二三十個,每個折子還要寫節略,隻盼爹娘多生兩隻胳膊,分身乏術啊。”
吳蠍子嗬嗬笑道:“我們也知道章京們忙,可也沒辦法啊,皇上不同意讓很多人進軍機處,畢竟是軍機重地,可是誰能進去就進去的?知道的人太多,容易泄露軍機。”
錢度說道:“話當然是這樣說。不過話說回來,吳大人今日怎麽得閑來我這裏坐坐?”
見他問到正點子上,吳蠍子嗬嗬又笑道:“在家坐著也無事,順便來看看錢軍機在忙什麽?”
錢度人機靈,哪能猜不到他的來意,不過既然他話未挑明,錢度也不好開口,隻好笑道:“能忙什麽?就那些事兒。回家就睡,睡醒就去軍機處,反正我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饑。”
說道這個,吳蠍子忙道:“不是我說,錢兄你到京師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麽就不找個女人?一個大男人,身邊總得有個女人侍候。那日我給錢兄說的那家怎樣?人家可是京師第一闊爺?家裏就那一個閨女,你要找了她,還能少陪嫁了?”
錢度心道,得了吧,那女人我也聽說了,長得可比豬八戒還醜。雖說家裏有點錢,可咱姓錢不等於咱就為了錢賣自己吧?這女人還得看順眼才成。心裏雖這麽想,嘴上卻笑道:“錢兄我一個人過慣了,再等等吧。”
話說到這兒,吳蠍子忖思,話也客套了半天,此時不提何時才提?正好小廝上茶。吳蠍子抿了口茶,問道:“錢兄昨日在簽押房了?”
錢度漫不經心地哼一聲道:“嗯,昨日輪到老兄值夜。”
吳蠍子又問:“可有緊要的折子沒有?”
錢度抬眼盯著他,隻是巡視,卻沒開口。那意思即使不開口,話也很明白,你老兄什麽意思?探聽朝中軍機呢?
吳蠍子笑道:“我也隻是聽人一說,說朝中最近人心不穩。錢兄也該明白,前日,皇上剛處置了彭衡和爾文。最近大臣的心都很惶惶呢。”
錢度正色說道:“這件事不瞞吳大人,我可能確實比大人了解得多一些。最近朝中動蕩,我奉勸大人還是小心行事。”
吳蠍子驚道:“怎麽?皇上又要拿人了?”
錢度不語。吳蠍子明白,他越是不語越說明情況很嚴zhòng。皇上要拿人了?這個人到底是誰呢?一定是個大人物犯事了。這麽忖思著,吳蠍子忙又追問道:“老吳和錢兄認識了可不止一天,老吳的為人錢兄也該知道,絕不是那種隨便開口的人。錢兄盡可放心,話從你嘴裏出來,絕不會從我嘴裏出去。”
錢度這才長歎一聲,低聲說道:“皇上要動鄂容安了。”
吳蠍子一聽,頓時怔住了。鄂容安?怎麽會是鄂容安?鄂容安是鄂相的長子,這不是說皇上真要對朝中兩大首輔動手了?那,那,那老吳和鄂容安的那些事~~~
錢度又說道:“這次,皇上要親自審問。吳大人也該知道皇上的招數,是塊鐵都能讓它開口,隻怕,隻怕要牽連出很多人啊。”
這一下,吳蠍子徹底地呆住了。倆眼珠子直直看著錢度,足有一歇兒沒眨眼。錢度擺手在他眼前晃晃,連聲叫道:“大人,吳大人。”
吳蠍子才回過神來,半天才道:“老吳先告辭了,改日再來叨擾。”說罷,竟起身而去。
一路上他隻催轎夫快點回府。這次皇上是要動真格了,保不準就要提溜出他。早一步總比晚一步好,他得早做打算,這些年掙來的家產,趁早運回老家去。(未完待續……)